三峪河的時光會說話

楊亞平

一

每一種遇見都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就像我和三峪河的緣分，由來已久。

三年前的春天，受朋友之邀循了三峪河的桃花。我知道那邀請已經(jīng)發(fā)出了很久，直到我感受到了它殷殷的呼喚。厚道淳樸的三峪河和我在上蒼早已約定的時間遇見、凝視、相守。

從鞏義市市區(qū)一路向南，大約50分鐘車程，就到了涉村鎮(zhèn)三峪河村。三峪河的桃花太嫵媚。庭院里的桃花蓄滿了山里人家天倫親情的煙火味道，而山野上的桃花周圍滿是靜謐悠遠的田園風光。有桃花，就有小徑。若是菜園，就會有流水，若是果園，就會有林間辛勤勞作或抽煙歇息的老人，就會有在枝頭啁啾的小鳥，還會有在草叢悠閑覓食的家雞，還會有吠叫著不知從什么地方竄出來嚇你一跳的黃狗，幸運的話，還能在小道上看見一條蜿蜒爬行的小蛇，偶爾還會遇到幾個在河里撈魚的孩童呢。

一村人家，幾縷炊煙，幾畦菜地，幾棵古樹。寧靜的歲月，滿山的草木，守護著山里人家透風透雨、磕磕絆絆的日子，守護著泥土芬芳的原生態(tài)，守護著鄰里鄉(xiāng)親淳樸的民風。

陽光灑在桃樹上，樹隨風搖，花枝依韻起舞，平平仄仄間，全是暖。春風定是得了天地圣訓，所以，來的時候，也帶著這樣的不驚不擾。好的修養(yǎng)，都是留有余地的。三峪河的春風，是這樣端莊從容，乃至于，在這風的濡養(yǎng)中，松針秀雅了，山巒溫和了，樹叢中一片片大葉艾在端午的清晨，散發(fā)著溫和的香味，讓我們不忍下手開鐮。

山里的花總是姍姍來遲，含蓄、低調(diào)。春意漸濃，仿佛一夜之間，房前屋后，山上山下，花兒們在它們芬芳的季節(jié)，仿佛一夜之間，被人搬著梯子，畫在了枝頭，遠遠望去，歡快的綠，喜慶的紅，耀眼的白，神秘的紫，在低調(diào)沉穩(wěn)中，大自然這個魔術(shù)師與光陰一起，把三峪河調(diào)和成了山水畫。畫里，有陽光的味道，也有淳樸的味道。

二

三峪河的春雨貴如油，夏雨美如畫。

夏天的雨里，打著傘漫步在山間小道，耳邊流淌著輕柔的雨聲，山風溫柔地拂過面頰，眺望遠方，灰蒙蒙的山巒，凝視腳下，翠色欲滴的草木，身心仿佛也在這雨中輕輕漂浮。這溫柔而沉靜的時刻，適合發(fā)呆，適合冥想，可以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想，就靜靜地看景，聽雨，吹風，在三峪河的夏雨里，這樣美好的時光原本就應(yīng)當用來虛度。

眼前的雨，眼前的景，讓人沉迷其中，忘了世事紛擾，忘了人世沉浮，內(nèi)心如此寧靜。

站在三峪河的雨里，就像看到多年未見仍惺惺相惜的朋友，見了面也未必說很多話，但見了，就完成了一種傾訴，就可以把好些事安放，就可以在回到塵世之后繼續(xù)好好生活，也更想好好生活。我想好光陰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一分一秒都過到了心里去，喜悅悅，暖洋洋，不嫌浪費，不嫌有悲有喜有惆悵，甚至喜歡那凡塵中小小的煩惱，喜歡那生活里必要的瑕疵。

這雨，這景，成了我心中一片寧靜的海。

三

因為有三條河的滋潤，三峪河的植被是獨一無二的，是飄逸安靜的。

三峪河的古樹多，幾棵千年古樹，是大自然的魂，他們特有的秉性和氣場籠罩著炊煙里的三峪河，讓淳樸與寧靜變得實實在在。

每一棵古樹都閃著自己的光。農(nóng)舍前的古槐，經(jīng)受了大自然800年的磨煉，枝條越是虬曲，姿態(tài)日趨自然，枝干蒼勁古樸。青綠的樹干上，溫澤濕潤的氣息，依舊泛著生機，讓人心生敬畏。

偶有陳年樹葉輕輕落下，看那葉子落下的身姿，慢慢悠悠地打著旋兒，輕輕地著地，就有一種生命的安分在其中。自是會生出一些憐憫。平淡的歲月里，有的生命接踵而來，有的生命踏浪而去。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生命的開始與結(jié)束，都一樣安靜，不驚擾，不侵犯，依舊是善意而從容的。

古槐不遠的半山腰上，一棵千年牛藤抱著橿樹，相伴相依，愛到塵埃里。他們的根須從裸露的巖間蜿蜒伸展，扎進瘠薄的土壤，坦然地接納。他們枝丫交錯，寫滿了禪意。鞏義畫家鄭東風老師，見到此樹，癡了，亦醉了，速成了一副鉛筆畫《古樹》，吸引了很多同行。人們從那平實的線條中，看到了愛的真諦。

三峪河的山上，亦多黃櫨。霜降后的秋山，好像有人提前在山上放了一把火，那是生命最簡單最直接的印記，所有的濃烈黯淡終會成為過往。時光里，只剩下流云幽幽，青山深深，旅人依舊在行路。偶有一些小草，在風中冷澀地顫抖，可是不怕啊，來的、走的、在的，一樣是天然，終免不了一場又一場時光的置換。

沉醉在三峪河，把自己變成自然。不去想，不要想，醉成一片紅葉，站成一棵古樹。植物的性情，亦是人的性情，有了足夠清澈的時光，就讀懂了天地信息，和那些古樹一樣，滿滿的都是智慧。

靈魂的聲音 ，靜處里，清晰可聞。

四

三峪河的人，不知道啥是大氣污染，看不到霧霾，活在童話般的日子里。

發(fā)自內(nèi)心的知足，讓三峪河人的生活又田園又詩意。不慌不忙，平和的日子里，都是清寧。

一大早，下地回來，順便在田野里，一把山韭菜，磕上兩個家雞蛋，就能炒出一盤可口的菜肴，不用冷藏不用冰凍，大地就是糧倉。家里來客，到門外轉(zhuǎn)一圈，白蒿、槐花就采摘回來，蒸了就是城里人日思夜想的美味。

三峪河的人好客。無論在地里干活還是在院門口閑坐的，只要看見生人，就會熱情地招呼：“吃了沒有？到家吃面條吧！”那地道的手搟面，配上地里嫩綠的青菜，澆上蒜汁，余味無窮。

我喜歡漫步在三峪河的春夏秋冬里，看千年古樹。樹的年輪里承載的是光陰，在三峪河的光陰里，我成了陽光，成了樹，成了與樹結(jié)伴的小草，自由自在。這一切都是上蒼早已安排好的，是三生三世的緣分。

賞花、看樹、讀人。我陶醉在三峪河里，把光陰里的一切都讀成了可愛。雞鳴、狗吠、綠樹、紅花、冬雪、夏雨、大俗與大雅，棲息在時光里，穿行在文字中，在這個溫情的世界深情地活著，深情地愛著，不負光陰。

來涉村鎮(zhèn)三峪河村吧，安享一片澄澈的時光。在這里，能把日子過成修行，在樸素的細節(jié)里，品味光陰里最莊嚴的儀式。

責任編輯 譚 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