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zhàn)長沙……”一首京歌《說唱臉譜》,讓本已婦孺皆知的綠林好漢竇爾敦,更加深入人心。鮮為人知的是,竇爾敦不僅僅是戲劇中的人物,歷史上更是實有其人,他的故鄉(xiāng),就在今天的河北獻縣。
竇爾敦原名竇開山,乳名二東。他上有長兄,排行第二,長得虎背熊腰,故又叫竇二敦。他出身貧苦,其父竇志忠系明朝末年農(nóng)民起義軍李自成部下的將領。
竇爾敦從十五歲開始,就以為地主扛活種田為生。一次,他在集市上見數(shù)名流氓欺侮一老一少賣棗者,欲打抱不平,被一韓姓老者阻擋,此人是流落民間的一名起義軍頭領。他深愛竇的為人,便出手將流氓打倒,收竇為徒,授藝三載。后來,竇爾敦殺死作惡多端的知縣父子,為躲避官府緝拿,流浪四方,遇靜慈和尚,學得軟、硬氣功、輕功和護手雙鉤等技藝,武功大大長進。不久,他回到家鄉(xiāng)舉起義旗,招兵買馬反抗清朝統(tǒng)治。出家后江湖人稱“鐵羅漢”。
公元1713年,竇爾敦率部劫了大名府(今河北省境內(nèi))運往京城的十萬兩官銀。清政府上下大為震驚,兵部大臣彭朋被革職。彭朋手下護衛(wèi)黃三太為捉拿竇爾敦,以比武之名約竇前來較量。比試時,黃三太違背“不用暗器”之約,暗發(fā)金鏢傷了竇爾敦的左膀,竇爾墩負傷逃脫。
后來,清軍多次圍捕,均未能將他拿獲。竇爾敦深感他活動的河北省河間、獻縣一帶無險可守,非久留之地。于是率部攻下河間府,奪取了河間府的印信和大量輜重,然后進入河北省燕山山脈,在一個名叫連環(huán)套的地方安營筑寨,同清廷抗爭。這時他的義軍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一萬余人。有一次,清太尉梁九公乘御賜駿馬至圍場行獵,竇得知后,只身下山,潛入梁營中盜走御馬。
竇爾敦是傳統(tǒng)戲曲中久唱不衰的人物,《連環(huán)套》《盜御馬》時至今日仍在上演。
竇爾敦在京劇中的臉譜“花三塊瓦”,是“三塊瓦”臉譜中的一種。“三塊瓦”的畫法是,用線條勾出兩塊眉、眼窩、一塊鼻窩,恰似三塊瓦片分布在臉上,故有此稱?!盎ㄈ龎K瓦”是在眉、眼、鼻等部位勾畫出色彩多樣、花紋復雜的圖案。所表現(xiàn)的人物大都是綠林豪杰和勇猛剽悍的部將。藍色在臉譜中喻意剛烈勇猛,眉部畫有雙鉤一對,是竇爾敦使用的兵器。竇爾敦也是茶樓酒肆里、豆棚瓜架下和百姓炕頭上津津樂道的人物。尤其是清代公案小說《施公案》和《彭公案》的傳播,更讓竇爾敦家喻戶曉。后世一些傳統(tǒng)通俗文學,例如《大俠竇爾敦》、《楊香武三盜九龍杯》、《黃天霸全傳》、《連環(huán)套》也以說書等形式表現(xiàn)他。竇爾敦武藝高強,外號銅頭鐵羅漢,拿手絕活有螳螂十六式、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達摩二十四式、陰陽二氣拳、虎尾三節(jié)棍、雙鉤等。
歷史文獻上關于竇爾敦的記載,主要有三個出處,即《獻縣志》《古城璦琿》和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編輯的《明清史料》。這三個來源中差異最大的是關于竇爾敦的死。
《獻縣志》記載,竇爾敦在放棄了無險可守的河間府之后,來到清皇陵馬蘭峪以北的風水禁地興隆山。在一處三面臨水、一面絕壁的險峻之地,筑起連環(huán)套營盤,繼續(xù)與清廷為敵。清軍五年攻不下連環(huán)套,居然想出了通過捉拿竇爾敦的老母,誘其投案的卑劣計策。竇爾敦救母心切,誤陷圈套,被官府秘密處死,時年34歲。
而《明清史料》記載,康熙五十六年七月二十七日巳時,刑部所題,步軍統(tǒng)領隆科多拿送大盜竇爾敦等,照例即行正法一疏。上曰:“竇爾敦、王老四公行劫年久,甚為兇惡,殺人亦多。平人殺人三口,尚且凌遲,此為首者,亦當凌遲。本發(fā)回,著隆科多會同三法司議奏?!闭沾擞涊d,是康熙皇帝御批,凌遲處死了竇爾敦。
而《古城璦琿》記載:竇爾敦為救老母,投案自首,被判死刑。恰在此時,康熙皇帝召見黑龍江將軍薩布素,部署收復被沙俄占領的雅克薩城一事。薩布素將軍為收復雅克薩城,固疆戍邊,廣招人才。他對竇爾敦剛直的品德和高超的武功,早就敬佩不已,幾番奔走,終使刑部免去竇爾敦的死罪,改判流放黑龍江。
到黑龍江后,在竇爾敦及其所部的參與下,清軍攻下雅克薩城。但在撤回璦琿后,不甘失敗的沙俄軍隊重又占領了雅克薩,修復被毀壞的城墻,并建起一座塔樓,樓上豎起一丈旗桿,旗桿上再設樓櫓,敵方將領登樓用旗指揮。在二次收復雅克薩久攻不下的緊急關頭,竇爾敦混入城內(nèi),砍斷旗桿,使沙俄軍隊失去指揮。然后沖入敵陣,只身奮戰(zhàn),里應外合,使第二次雅克薩戰(zhàn)爭又以清軍勝利告終,并為《尼布楚條約》的簽訂奠定基礎。戰(zhàn)斗中竇爾敦身負重傷,于1687年逝于璦琿鎮(zhèn)附近的火石山,隨其同去黑龍江的兒子從此落戶璦琿。
這一說法也并非完全不可信?!豆懦黔a琿》雖為地方志書,但也是清朝留下來的史志。另外,至今璦琿火石山有村子名為竇集屯,村中竇姓人家均自稱竇爾敦后人。
竇爾敦的死說法不一,但對于竇爾敦的生則無任何異議,他出生在直隸河間府,今天的獻縣。
獻縣人世代尚武,為竇爾敦的成長提供了豐厚土壤。滄州武術享譽中華,而歷史上地處南北要沖的獻縣,就是滄州武術的源頭之一。在武舉制度最被看重的明清兩朝,獻縣一個縣出過5名武狀元,2名武榜眼,2名武探花,46名武進士,297名武舉人。
武術的傳承和文化的延續(xù),就這樣交替在竇爾敦的故鄉(xiāng)上演著。久而久之,文化中滲透了武術的風尚,武術也在一定意義上成了文化。生在獻縣、長在獻縣的知名作家孫振,抗戰(zhàn)期間曾任中共獻縣縣委秘書,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以“雪克”為筆名,以獻縣抗戰(zhàn)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戰(zhàn)斗的青春》,作為紅色文化的經(jīng)典,感動了幾代人。這樣一種純文化產(chǎn)品,反映的卻是硝煙彌漫、刀光劍影的戰(zhàn)爭。作品中包括女區(qū)委書記許鳳在內(nèi)的抗日戰(zhàn)士,哪一個身上不洋溢著英武而又無畏的俠氣!
竇爾敦的故鄉(xiāng),有說不盡的故事,但毋庸置疑,竇爾敦至今仍是鄉(xiāng)親們最樂于提起的人物之一。歷史上劫皇杠、劫“生辰綱”之類的故事數(shù)不勝數(shù),但多是傳說、演義。而竇爾敦真的劫了大名府運往京城的十萬兩官銀;他真的是疾惡如仇、殺富濟貧,有惡霸財主惡意拖欠長工工錢,致使長工無法過年,竇爾敦居然在除夕之夜取了財主人頭;他真的是武藝超群、多謀善斷,而且光明磊落、不使暗器,至少在那個年代的北方武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這些都對百姓的口味。
至于竇爾敦算好人還是壞人,在故鄉(xiāng)人的心目中,他當然是好人,而且希望他好得出眾,好得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