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網(wǎng)之魚：晚清小歷史

“打掌”

歷代皇帝中，道光至為節(jié)儉而吝嗇。某次其套褲膝蓋處不慎弄破，因不忍丟棄，而令內(nèi)務(wù)府綴一圓綢，謂之“打掌”。大臣們見后紛紛效仿，不論破與不破，均在膝間綴一圓綢，竟風(fēng)行一時。

外面東西真便宜

某次，道光召見軍機大臣曹文正時，見其膝間有綴痕，遂問：“你這套褲也打掌？”曹回稱：“改做太花錢，所以略做補綴?！钡拦鈫枺骸澳愦蛘苹硕嗌馘X？”曹回稱：“要銀三錢?！钡拦獯蟪砸惑@：“外面東西真便宜！我這里，內(nèi)務(wù)府說要銀五兩?！笔艽藛l(fā)，道光又問：“你家吃的雞蛋，要多少錢？”曹文正不敢得罪內(nèi)務(wù)府，只得詭稱：“臣小時患氣病，從不吃雞蛋。所以，不知道雞蛋的價錢！”

片兒湯

道光越老就越是小氣。有次想吃片兒湯，內(nèi)務(wù)府請撥經(jīng)費六萬兩蓋一間廚房。道光聽后大皺眉頭：“前門外有一飯館能做此湯，每碗不過四十文。去買即可?！睌?shù)日后，內(nèi)務(wù)府報告稱：飯館已關(guān)門。道光嘆道：“朕向來不為口腹之欲而濫費國帑，不曾想貴為天子，想吃一碗片兒湯都辦不到！”實則，內(nèi)務(wù)府欲借造廚房以中飽私囊，因伎倆未得逞，道光也就吃不到片兒湯了。

數(shù)字報錯了

咸豐親政時，和父皇道光一樣躬行節(jié)儉。某次上書房門樞損壞，內(nèi)務(wù)府請換新門。咸豐未批準，稱修理一下仍可使用。門修好后，內(nèi)務(wù)府報賬五千兩。咸豐聽后勃然大怒，下令嚴加訊問。下邊人見咸豐認真了，慌忙說數(shù)字報錯了，不是五千，而是五十兩。這事才算了結(jié)。

勤儉也不容易

咸豐有條杭紗套褲，不小心燒了個蠶豆大的窟窿，左右太監(jiān)都說丟掉算了。咸豐再三惋惜：“物力艱難，棄之可惜，盡量補綴一下?！焙髞?，內(nèi)務(wù)府竟報銷數(shù)百兩銀子。咸豐慨然嘆道：“做皇帝想勤儉都不容易，何況是奢侈呢？”

夜郎自大

1858年，美國公使列衛(wèi)廉攜帶美國國書來到中國。為與清廷平起平坐，美方翻譯將美國總統(tǒng)翻譯為“朕”。咸豐接閱后，冷笑道：“該國王竟自稱為‘朕，實屬夜郎自大，不覺可笑！”

違抗父母

同治末年，慈禧欲重修圓明園，以便其退政后頤養(yǎng)天年。不料此舉遭到大臣們的強烈反對。御史游百川上疏請停園工。同治召之大罵：“你也有父母，豈有父母想要的，而故意違抗的？”游稱，皇太后想頤養(yǎng)天年可就近增飾西苑。同治聽后將御筆擲下，令其當場寫奏章。游戰(zhàn)栗道：“不敢。”同治喝道：“朕讓你寫，不必廢話！”游不得已，只好當場寫好交給同治。

讓你來坐

恭親王奕訢與御前大臣們聯(lián)名上書反對重修圓明園。同治勃然大怒：“就不停工，你們拿朕如何？”恭親王依仗著自己是皇叔，壯著膽子說：“折上所說，不僅停工一事，請容臣慢慢宣誦，逐條讀講?！蓖闻淖雷恿R道：“你這么喜歡說，朕這個位置讓給你來坐，行了吧？”御前大臣文祥聽到這混賬話，又急又氣，竟當場暈倒。

此何等事

慈禧太后恨光緒不孝而欲廢之，主事者榮祿將之告知李鴻章。李鴻章聽后起而大聲道：“此何等事，詎可行之今日。試問君有幾許頭顱，敢于嘗試此事？若果舉行，危險萬狀。各國使臣，首先抗議。各省疆臣更有仗義聲討者。無端動天下之兵，為害曷可勝言。東朝圣明，更事最久，母子天倫，豈無轉(zhuǎn)圜之望。是在君造膝之際，委曲密陳成敗利鈍，言盡于此。”榮祿聽后急報慈禧太后，廢立之事遂寢。

何以立國

庚子年中，慈禧太后決定利用義和團對抗八國聯(lián)軍。一些大臣認為義和團法術(shù)都是騙術(shù)而加以激烈反對。慈禧太后說：“法術(shù)不足恃，豈人心亦不足恃乎？今日中國積弱已極，所仗者人心耳，若并人心而失之，何以立國？”

斬袁

戊戌年后，光緒形同軟禁。據(jù)說，其每日在紙上畫大頭長身的各式鬼形，上書“袁世凱”三字，然后撕成碎片；又常畫一烏龜，龜背上寫“袁世凱”三字，貼在墻上用小竹弓射擊，射爛后還要剪碎，“令片片作蝴蝶飛”。還有人說，光緒臨死前一言不發(fā)，唯用手在空中寫“斬袁”兩字。

名醫(yī)伎倆

光緒末年，皇宮詔征四方良醫(yī)為光緒治病。當時一些名醫(yī)云集京城。但光緒因沉疴已久，易生暴怒。每次醫(yī)生入內(nèi)請脈，光緒都不開口，讓醫(yī)生自行揣測。中醫(yī)看病講究“望、聞、問、切”，四者缺一不可。名醫(yī)們?yōu)榇藰O為頭疼，束手無策。待書寫脈案藥方，稍不對癥，光緒便拒絕服用，有時摘其未符病情之處，即御筆批出，百端詰責(zé)。如批名醫(yī)陳蓮舫方云：“名醫(yī)伎倆，不過如此，可恨，可恨！”

奕劻之貪

清末時期，慶親王奕劻在官場中一向以貪劣不法著稱，后被人彈劾，稱其將私產(chǎn)一百二十萬送往東交民巷英商匯豐銀行收存?！白院喨诬姍C大臣以來，細大不捐，門庭如市，是以其父子起居飲食、車馬衣服異常揮霍，尚能儲蓄巨款。”彈章既出，清廷派大學(xué)士鹿傳霖前往查辦，但最后仍不了了之。

他人也不可信

慈禧太后精明一世，對奕劻之貪亦非毫無所知。其曾曰：“奕劻藉朝廷勢，網(wǎng)取金錢，是誠負我。今我奪奕劻位以畀他人，他人遂足信哉？”

留了個位置

光緒死后，慶親王奕劻認為只給同治立嗣而不給光緒立嗣的做法不妥，其再三請求行“兼祧”之制 （即溥儀同時為同治及光緒的嗣子），慈禧太后開始不答應(yīng) （她只肯為親生子同治立嗣）。但到立儲詔頒布時，文末終究加了“兼承大行皇帝 （即光緒） 之祧”這樣一句。隆?；屎舐犝f后，半是傷心半是感激地大哭道：“老佛爺總算給我留了個位置！”

搶孫子

溥儀被接進皇宮繼為皇帝后，載灃母親劉佳氏得知后非但未有驚喜，反而昏死過去。醒后，劉佳氏竟對慈禧口出不遜：“搶了人家的兒子不算，還要搶人家的孫子！”

不祥之兆

載灃上臺后，其與隆裕太后密商處置袁世凱。首席軍機、慶親王奕劻聽后立刻伏在地上，一言不發(fā)。另一位軍機重臣張之洞聽說后，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其稱：“當今伏莽未靖，人心未安，沖帝登位，正賴老臣協(xié)力同心，輔弼幼君，以安人心。安人心即安大行皇帝在天之靈。今攝政王即位，第一道上諭即誅及老臣。臣以為不祥之兆。且與國家攸關(guān)，非國家之福，期期以為不可?！眅ndprint

奪權(quán)之爭

溥儀曾說：“殺袁世凱和保袁世凱的問題，早已不是什么維新與守舊、帝黨與后黨之爭，也不是滿漢顯貴之爭了，而是這一伙親貴顯要和那一伙親貴顯要間的奪權(quán)之爭?！变邇x的明白話不多，這句算是一語中的。

大事糊涂

載灃以“足疾”為由將袁世凱驅(qū)逐回籍后，曹汝霖對此很是不屑：“攝政王此舉，真是不知大勢，顯其低能。不察國家利害，只知為先兄皇帝復(fù)仇，何其小也。攝政王對我關(guān)心，不能不感他知遇，然以他罷斥項城，起用親貴，仍覺有大事糊涂，小事不糊涂之感，不足與言國事也。”

如此庸才

曹汝霖受攝政王載灃接見時，呈送條陳十事，以為必有垂詢。孰料攝政王將條陳置于案上，只問：“你向慶王報告沒有？”曹汝霖答：“已詳陳一切?！陛d灃即說：“很好，下去吧?！辈苋炅厥潞笳f：“奏對三十余分鐘，只有我說話，攝政王聽而不答。我看他既無辦事才，又無判斷力，望之不似人君。如此庸才，何能當國！”

忍無可忍

奕訢之孫溥偉志大才疏，少不更事。其承襲恭親王爵后，每次遇上李鴻章總大呼“少荃”（李的號）。某次，李鴻章忍無可忍，便板著臉對溥偉說：“令祖老恭王在日，承他老人家愛護，總稱呼我老中堂，小王爺大概不知道！”

不必多事

溥偉在 《讓國日記》 中說，趙秉鈞曾向袁世凱進言：“醇王庸懦，不足慮。恭王頗有才氣，請先除之?！痹牶蟠笮Γ骸八贿^讀幾本書。何況慶、醇、洵、濤諸人，都不喜他。他未必肯與醇王出死力，且無兵權(quán)，何必忙作這無味事?！?h3>江山一座

溥儀繼位后，溥偉忿忿不已，日久生疾，只好求醫(yī)問藥。某宗室顯貴私下嘲笑說：“這是患的心病，恐非石膏一斤、知母八兩不可?！绷硪蝗搜a充道：“哪里，只須皇帝一個、江山一座足矣！”聞?wù)邿o不捧腹。

忠厚無用

攝政王載灃為人性格軟弱。載濤曾這樣評價自己的這位兄長：“遇事優(yōu)柔寡斷，人都說他忠厚，實則忠厚即無用之別名。”

全無心肝

載灃某次回家看望患病的老福晉。載濤聽說后跑來找老兄，說：“黃鶴樓缺一角色，二哥可為周公瑾乎？”老福晉聽后氣得捶床大罵：“我病如此，爾尚酣歌恒舞以取樂耶？真全無心肝矣！”

如此翻譯

載灃二弟載洵曾訪問美國。某次參觀結(jié)束后，美方接待人員禮節(jié)性詢問：“貴大使有何意見發(fā)表否？”載洵只說二字：“很好。”翻譯周自齊見其回答實在不成事體，只好為之翻譯道：“貴國海軍精良，足資敝國模范，毋任欽佩！”兩個字翻譯成了一句長話，旁邊人聽后都不免掩鼻而笑。

亡國之言

津浦鐵路督辦呂海寰被參劾去職后，載灃提議唐紹儀接任。張之洞以為不可，曰：“唐紹儀不洽輿情，未便繼任?！陛d灃冷笑道：“中堂以鄉(xiāng)紳重望，如以為可，誰還能說不可?！睆埢刈喾Q：“朝廷用人，如不顧輿情，恐怕要激起民變?！陛d灃說：“有兵在，還怕什么民變。”張憤然：“國家養(yǎng)兵，豈是用來打老百姓的？”君臣不歡而散。張之洞出而咳血，長嘆道：“不意聞亡國之言！”次日即病，不再入朝。

我保護你

溥儀從紫禁城搬出時，國民軍只預(yù)備五輛汽車，并由鹿鐘麟親自護送到前清攝政王載灃居住的醇王府。溥儀下車后，鹿鐘麟笑嘻嘻地上前跟他握手，并問：“溥儀先生，你今后是打算做皇帝，還是要當個平民？”溥儀說：“我愿意從今天起就當個平民?！甭圭婘肼牶?，松開溥儀的手，笑道：“好！那么我就保護你！”

過磕頭癮

馮玉祥將溥儀驅(qū)逐出宮后，段祺瑞氣得將身邊痰盂一腳踢翻，并大罵黃郛攝政內(nèi)閣“不解事”。隨后，段致電黃郛等人：“要知清室遜政，非征服比，優(yōu)待條件，全球共聞。雖有移駐萬壽山之條，緩商未為不可。迫之，于優(yōu)待不無刺謬，何以昭大信于天下？”之后，段祺瑞坐上執(zhí)政位置，一度想將溥儀請回皇宮，但為馮玉祥所拒。馮譏諷說：“段先生是想留著皇帝，好讓自己去過磕頭癮吧！”

各自表態(tài)

溥儀出宮后，正準備北上的孫中山發(fā)電稱“大快人心”。已躲進書齋多年的章太炎以快郵代電致黃郛、王正廷：“知清酋出宮，夷為平庶，此諸君第一功也！”胡適則致信攝政內(nèi)閣外長王正廷：“我是不贊成清室保存帝號的，但清室的優(yōu)待乃是一種國際的信義、條約的關(guān)系。條約可以修正，可以廢止，但堂堂的民國，欺人之弱，乘人之危，以強暴行之，這真是民國史上的一件最不名譽的事?！?h3>遵守協(xié)議

馮玉祥將前清遜帝溥儀驅(qū)逐出宮后，中外輿論反響不一。《華北先驅(qū)報》 稱：“既同清帝締結(jié)了莊嚴的協(xié)議，在新議未締結(jié)之前一定要遵守原協(xié)議；但馮將軍也許不在意中華民族的倫理原則；這不是政治問題，而是道德問題；這不是中國的整體問題，而是這個國家是否有禮貌觀念的問題！”

沒這本事

溥儀被馮玉祥趕出紫禁城后，有人怪在載濤身上，說皇上大婚、太妃壽辰的喜慶日子，唱什么不好，非讓梅蘭芳唱 《霸王別姬》！載濤聽后氣得要命：“我有這么大的道行嗎？當初皇上退位，怨我哥哥在登基大典上說：‘快完了，快完了。如今皇上遭驅(qū)趕，怪我點唱 《霸王別姬》，難道我們哥倆真有這未卜先知的本領(lǐng)？”

讖語連連

京師前三門，中曰正陽門，東曰崇文門，西曰宣武門。喜言讖語者，謂清太宗天聰十年改為崇德元年，定有天下之號曰“清”。清以崇德始，以宣統(tǒng)終，“崇宣”二字，恰應(yīng)崇文、宣武兩門額。且明以崇禎亡國，清以宣統(tǒng)遜國，亦是一讖。此外，順治以攝政王興，宣統(tǒng)以攝政王敗，又成一讖。

開科取士

古代科舉，八九不如意。洪秀全連考數(shù)次秀才而不中，遂撕了圣賢書大罵：“再也不考清朝試，再也不穿清朝服，老子以后要自己開科取士！”—— 于是洪天王另立門戶，造反了。后來他還真在天京開科取士，自己當考官！endprint

天京印象

曾為洪秀全宗教引路人的羅孝全拜訪天京后發(fā)表聲明：“我相信他是個瘋子，完全無法使一個雜亂不堪的政府正常運轉(zhuǎn)。他同他的那些態(tài)度冷漠的王們亦無法組織一個政府，無法與人民同享利益，甚至無法與舊的帝國政府相比……”

鐵桶江山

天京被圍前，忠王李秀成向洪秀全提出“讓城別走”。洪聽后勃然大怒：“朕鐵桶江山，爾不扶，有人扶！爾說無兵，朕之天兵多過于水，何懼曾妖乎？”天京被圍后，糧食銳減，洪天王只得號召以“甘露”（即野草） 為食。不久，洪秀全撒手西去，據(jù)說即因食“甘露”中毒而死。臨死前，天王還幽默了一把：“朕即上天堂，向天父、天兄領(lǐng)到天兵，保固天京！”

真神技也

剿殺太平軍時，李鴻章見識了洋槍洋炮的厲害，其在寫給曾國藩的信中大為贊嘆：“洋兵數(shù)千槍炮并發(fā)，所當輒靡，其落地開花炸彈，真神技也！”

非吾輩所能知

胡林翼率楚軍圍安慶，一日視師，策馬登龍山瞻眄形勢，喜曰：“此處俯視安慶，如在釜底，賊 （太平軍）雖強，不足平也。”后復(fù)馳至江濱，忽見二洋船鼓輪西上，迅如奔馬，疾如飄風(fēng)。胡林翼見后臉色大變，半晌不語，隨后勒馬回營，中途突然嘔血，幾至墜馬。閻敬銘時在幕府，每與胡林翼論及洋務(wù)，胡輒搖手閉目，神色不怡者久之，曰：“此非吾輩所能知也。”

抽心一爛

太平天國剿滅后，曾國藩曾與心腹幕僚趙烈文晚間暢談。曾說：“京城中來人云，都城氣象甚惡，明火執(zhí)仗之案時出，而市肆乞丐成群。甚至婦女亦裸身無袴，民窮財盡，恐有異變。奈何？”趙說：“天下治安一統(tǒng)久矣，勢必分剖離析。然而主德隸重，風(fēng)氣未開。若無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烈度之，異日之禍必先根本顛仆。而后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曾蹙額良久，說：“然則當南遷否？”趙說：“恐遂陸沉，未能效晉、宋也?！痹f：“本朝君德正，或不至于此。”趙說：“君德正矣，然而國勢隆盛，食報已不為不厚。國儲創(chuàng)業(yè)太易，誅戮太重，所以有天下這太巧。天道難知，善惡不相掩，后君之德澤，未足恃也?！痹牶笳f：“吾日夜望死，憂見宗廟之隕落?！蔽迨哪旰?，清朝滅亡。趙烈文的估計大體不差。

不排滿

曾有人問辜鴻銘：“曾文正公 （曾國藩） 所以不可及處何在？”辜說：“在不排滿。當時粵匪既平，兵權(quán)在握，天下豪杰之士半屬門下；部曲及昆弟輩又皆梟雄，恃功驕恣，朝廷褒賞未能滿意，輒出怨言。當日情形，與東漢末季黃巾起事，何大將軍領(lǐng)袖群雄，袁紹、董卓輩飛揚跋扈無少異。倘使文正公稍有猜忌，微萌不臣之心，則天下之決裂，必將有甚于三國者。天下既決裂，彼眈眈環(huán)而伺我者，安肯袖手旁觀，有不續(xù)兆五胡亂華之禍也哉？”

窮則變，變則通

洋務(wù)運動發(fā)起時，李鴻章曾這樣批駁頑固守舊派：“天下事窮則變，變則通。中國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積習(xí)，武夫悍卒又多粗蠢而不加細心，以致所用非所學(xué)，所學(xué)非所用。無事則嗤外國之利器為奇技術(shù)巧，以為不必學(xué)；有事則驚外國之利器為變怪神奇，以為不能學(xué)。”

輕信夷書

徐繼畬編寫 《瀛環(huán)志略》，介紹各國歷史與政治制度。守舊派卻攻擊他“張外夷之氣焰，損中國之威靈”；“輕信夷書，動輒鋪張揚厲”。因病免回家的林則徐也聯(lián)合福州士紳，要求徐繼畬采取強硬措施將洋人驅(qū)逐出城。咸豐即位后，認為其對洋人的態(tài)度過于軟弱而將其福建巡撫的職位免去。

頗滋物議

郭嵩燾死后，李鴻章曾上奏請求宣付國史館為之立傳，并請賜謚號，但未獲清廷批準。其上諭強調(diào)：“郭嵩燾出使外洋，所著書籍，頗滋物議，所請著不準行?！倍谒狼埃孕诺貙懺姡骸傲鱾靼俅g后，定識人家有此人！”

國之需才

胡林翼說：“國之需才，猶魚之需水，鳥之需林，人之需氣，草木之需土，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才者無求于國家，謀國者當自求之?！?h3>及時行樂

胡林翼為兩江總督陶澍女婿，其年少時好冶游。某年胡做客金陵而受不住秦淮畫舫的誘惑，常偷跑到煙花之地去鬼混。陶方禁僚屬冶游而獨不責(zé)胡。人問其故，陶曰：“潤芝他日為國勤勞，將無暇晷以行樂。今之所為，蓋預(yù)償其后之勞也。”爾后，胡果然頓改前態(tài)，刻苦厲行，屏絕絲竹。英雄之所為，固迥異乎常人矣。

拼老命

庚子年時，李鴻章由廣東北上議和。路過上海時，張元濟前去拜訪，勸李不必再為朝廷效命。李說：“你們小孩子懂得什么呀！我這條老命還拼得過?！弊罱K，李鴻章在談判結(jié)束后咳血而亡。

空負圣恩

庚子年后，山西巡撫毓賢因血腥排外而被清廷賜死。死前，毓賢自挽一聯(lián)：“臣死國，妻妾死臣，誰曰不宜？最堪悲老母九旬，嬌女七齡，耄稚難全，未免致傷慈孝治；我殺人，朝廷殺我，夫復(fù)何憾！所自愧奉君廿載，歷官三省，涓埃無補，空嗟有負圣明恩?！?h3>快些走

庚子議和時，端親王載漪以為自己罪重，在聽說只受“發(fā)配新疆、永遠監(jiān)禁”的處罰后，其不惟不驚，而反大喜，謂人曰：“這已是皇上恩典了，咱們尚等什么？快些往新疆走，不要動皇上盛怒了！”后又問左右：“咱們阿哥 （即‘乙亥建儲中的大阿哥溥儁） 有罪乎？”眾曰：“不聞旨。”載漪說：“卻不與他相干，諒無妨也?！狈钪籍斎?，載漪即兼程起行，深恐八國聯(lián)軍向清廷施加壓力而再加以正法之罪。

坐受剝削

甲午戰(zhàn)敗后，康有為在 《上清帝第三書》中說：“夫以中國二萬里之地，四萬萬之民，比于日本，過之十倍，而為小夷慢侮，侵削若刲羊縛豚，坐受剝削，恥即甚矣，理亦難解?！?h3>無官一身輕

“戊戌政變”后，張元濟被革職永不敘用。詔令下來后，張元濟的岳母說：“你闖大禍丟了官，連累女兒不能當誥命夫人，永無出頭之日。”張之母則說：“兒啊，有子萬事足，無官一身輕?！?h3>防家賊

梁啟超曾說：“昔有某西人語某親王曰：‘貴國之兵太劣，不足與列強馳騁于疆場，盍整頓之？某親王曰：‘吾國之兵，用以防家賊而已。嗚呼！此三字者，蓋將數(shù)千年民賊之肺肝，和盤托出者也！夫既以國民為家賊，則防之之道，固不得不密。”

安有學(xué)

庚子年后，張亨嘉以光祿寺卿充大學(xué)堂監(jiān)督，有人問及中西學(xué)優(yōu)劣，張曰：“中國積弱至此，安有學(xué)？即有學(xué)，安敢與外人較優(yōu)劣？假而甲午爭朝鮮，一戰(zhàn)而勝日；戊戌援膠州，再戰(zhàn)而勝德。諸夷跂足東望，謂中國之盛由人才，人才出科舉，歐美各邦將有效吾楷折八股而立中華學(xué)堂者矣！”憤激之辭，以詼諧出之，聞?wù)吣粌A倒。

一旦升天

清末大學(xué)士王文韶為人透亮圓到，遇事不持己見，人以“琉璃球”目之。唯獨對廢科舉一事，王文韶堅持己見并放言：“老夫一日在朝，科舉一日不得廢”，人多以為異。據(jù)說其曾面批張之洞，大意是：別人說要廢科舉，我沒意見，但你是科場出身，當年的探花，你堅持要廢除科舉，我萬不能理解。死前，王文韶留下這樣一句話：“大家皆抱怨老太太 （指慈禧）。須防老太太一旦升天，則大事更不可問！”

（選自《漏網(wǎng)之魚：1840—1949中國小歷史》/金滿樓 著/江蘇人民出版社/ 2017年9月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