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的城（外二首）

劉心惠

大風(fēng)吹 吹出我身體里的

芽孢與花蕾

吹出一粒沙子 ?春天的模樣

一粒種子在薄膜下 ?破殼而出

在五月里生長

黑土地 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們的父輩來自哪里

山之東 河之北 地之南

我們的祖籍在更遠(yuǎn)處

我們的腳踏在這塊風(fēng)水寶地上

我們的鄉(xiāng)音在此地安家落戶

棒打狍子瓢舀魚

野雞飛進飯鍋里

漢族 滿族 達烏爾族 朝鮮族

蒙古族 多民族的北大荒

捧出大豆高粱與玉米 捧出大米與小米

捧出鋼鐵與機器 煤炭與石油

用慷慨和遼闊喂養(yǎng)了

曾經(jīng)饑餓的人民與國度

這是鶴的城 你眉心上的

一點朱砂痣是一聲濕漉漉鶴鳴

野鴨

野鴨的叫聲 不可復(fù)制

在廠前那片林子中

落草為寇

它野性 遼闊 不可捉摸

它在你日漸枯竭的湖面上

投下一粒石子

綠翅鴨

斑嘴鴨赤頸鴨亦或白眉鴨

這膽小的原住民來自

江東的草甸子

烏裕爾河的蘆葦蕩

它尚未現(xiàn)身已經(jīng)消失了

在某個清晨 仿佛命運賦予的疼

它來過么 ?我翻遍所有的草稞

只看見一朵稚菊

舉著翅膀下遺落的藍

一只誤入城市的松鼠

此刻你多像一枚松子

從高處跌落 帶著云杉 白樺 紅松

蒙古櫟潮濕的氣息

西伯利亞突襲的冷空氣

遠(yuǎn)去的山巒與湖泊

一株野藍莓隱逸的身世

誰能打開一枚堅果

抵達一座原始森林的深處

更多的果實被匿藏，打著小傘的蘑菇

喊山人的回聲繞空谷三匝

一樹一樹的鳥鳴

被一滴清泉包裹著

城市的空氣不適宜一只松鼠的

深呼吸

不適宜用長長的尾巴玩飄移

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

從一個清晨到另一個清晨

到處都是陷阱

用愛和謊言打造的

你眼睛里的道路被十一月的雪

一層一層地覆蓋

暮色漸深

嫩江冰封之前我試圖破譯那林中雪地

留下的跳脫的象形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