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跳舞的熊天使（下）

斯年

墻上有電網(wǎng)，翻墻逃跑是絕對行不通的。要不是波西及時攔住威利，這會兒空氣中彌漫的應(yīng)該就是烤熊肉味了。

威利一時也不知道是該覺得自己幸運，還是不幸。波西見狀拍拍對方的肩膀，說道：“回去吧?！?/p>

威利還想說什么，到了最后，它也只是無奈地點點頭。

網(wǎng)紅熊

威利和波西很默契地達成了共識——誰也不再提那次失敗的出逃，就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波西和威利走向街頭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表演越來越熟練，關(guān)注度也是越來越高。它們每一次演出都很成功，即便天氣再熱，都抵擋不了觀眾們的熱情。畢竟現(xiàn)在懶熊已經(jīng)越來越少見，一大一小同步跳舞的懶熊就更罕見了。

有一天，街上非常熱，波西和威利在層層觀眾圍觀下表演得正起勁，人群中，幾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擠到隊伍前面。

“哎，小伙子，你們是來自省城的大學(xué)生吧？看打扮就像?？靵砜靵?，現(xiàn)在跳舞熊的表演可不多了！”人群中的老觀眾熱情地招呼著這群新人。

“哇，真的有跳舞熊！我上次看到還是小時候呢！”一個年輕人驚呼道。

“太好玩了，等等，我要拍幾張照片放到網(wǎng)上！”另一個年輕人邊說邊打開手機。

隨后，便是一連串的咔嚓咔嚓聲。

當(dāng)然，以上對話波西和威利是壓根兒聽不懂的，可是多日來的表演讓它們多多少少都學(xué)會了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看見人們的笑臉，它倆表演得更加賣力。只是它們怎么也想不到對面這幾個大學(xué)生的行為，會帶來怎樣的風(fēng)波，又會對它們的命運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

如果沒有你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跳舞熊的生意格外好，主人因此心情大好，還特意給兩位“功臣”加了餐。波西美滋滋地一邊嚼著美味，一邊輕輕撞撞威利的肩膀：“怎么樣？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有滋有味吧！你啊，心思不要總是那么重，你要向我學(xué)習(xí)，不管到了哪里，處在怎樣的環(huán)境，都要開開心心的?！?/p>

威利聽完本來想吐槽波西沒心沒肺，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了它倆一開始的相遇。那時候自己萬念俱灰，幾乎沒有生存意志。若不是遇上豁達又樂于助人的波西，它可能早就孤寂地死去，然后被人像垃圾一樣扔掉了吧。

網(wǎng)絡(luò)曝光

波西和威利吃過早飯，都乖乖地伏在臺階下，等著主人像往常一樣，帶著它們?nèi)ソ稚咸琛？墒沁@天主人的舉動很反常——他焦躁地打著電話來回踱步。

“什么？有人將我的熊跳舞照片發(fā)到了網(wǎng)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哈哈，很好啊，現(xiàn)在我們出名了，以后會掙更多的錢！什么？這絕對不是好事？很多人都留言懷疑我的熊是非法捕獲的，還懇請有關(guān)部門調(diào)查？非不非法關(guān)他們什么事！那好吧，我最近低調(diào)一些，先躲幾天。如果過幾天還沒事我就接著表演??！”

波西一直認真地聽著主人的聲音。主人的手里拿著的叫“手機”的東西效果并不好，說起話來“嗡嗡嗡”，即便距離好幾米，也能聽清手機另一邊的聲音。只可惜，兩只熊誰都不懂人語。

主人掛了電話，又罵了幾句。之后出門買了些酒，開始了喝醉了睡，睡醒了喝的日子。

這幾天波西和威利過得倒是很開心，原先用來表演的時間，現(xiàn)在它們都可以用來玩耍。在院子里小腿高的荒草叢里捉蟲子吃的時候，波西問威利：“看著眼前的一切，你想到了什么？”

威利沉吟片刻，回答道：“想到廣袤的大自然，想到了一只懶熊辛苦奔波的意義。再苦再累再煎熬，都要努力活著，不是嗎？”

波西吃驚地看著威利：“看到個草就能想這么多？我只能想到——主人真懶啊，草這么高都不知道修整一下！”

快樂的時光總是讓人覺得格外短暫，這句話懶熊也有同感。好日子過了沒幾天，事情就又有了變化。

放棄威利

事情經(jīng)過幾天的發(fā)酵，似乎更不好處理了。主人的焦躁愈發(fā)加劇，打電話時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我保證，我的熊是有證件的，對，合法飼養(yǎng)證，波西是我當(dāng)年從懶熊飼養(yǎng)場花大價錢購買的，還特意給它辦了證。養(yǎng)它絕對合法，絕對不是從山里捕捉的！一只，我絕對只有一只大的懶熊，小的那只前幾天已經(jīng)處理了。對對，我明白，我絕對會處理好，不會連累到你！”看來已經(jīng)有熟悉法律的人給主人支了招，并且他也很快有了決斷：“喂？嗯，是我！我這里有一頭小熊，對對對，就是照片上的那只。這次肉質(zhì)絕對鮮嫩，放心，不是以前老的病的。沒問題，沒牙的人都能咬得動。對，你盡快過來，這次價錢絕對便宜，虧本價！”

從第一個電話開始，波西就豎著耳朵，專心聽主人說話。雖然聽不懂內(nèi)容，但對方的聲音它卻是能聽出來的。

第一個聲音來自主人的一位親戚，他有一份很不錯的律師工作。每次主人的壞主意都少不了他的“幫忙”；第二個聲音屬于波西最最討厭的一個人——其實波西一直都不是主人唯一的懶熊，這些年它陸陸續(xù)續(xù)有過不少同伴，但它們一旦病了或者不服管教，最后都會被有著那個聲音的人帶走，再也不會回來。所以憑直覺，波西就知道沒好事。

波西的坦白

自從聽到主人給那個聲音打電話，波西就陷入一種極度不安的情緒之中?？粗赡劭蓯鄣哪橗嫞鼘嵲诤莶幌滦拿髦缹Ψ接须y還袖手旁觀。

直到這天的后半夜，波西才下定決心，找到了威利。

“威利，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一個好朋友，本來它是可以幫助你逃跑的，可是它實在太寂寞，太想讓你留下來陪它……你，你會原諒它嗎？”波西看著威利，小心翼翼地問。

威利一聽就爆炸了：“什么？你一直都知道怎么逃跑，卻沒有告訴我？”

波西又內(nèi)疚又害怕，小聲辯解道：“不是……我朋友……威利，對不起！”

威利剛聽見波西的話時確實很生氣，但轉(zhuǎn)念一想，波西現(xiàn)在會這樣說，就說明它改變了主意，也就不忙著生氣了。“快說說，你有什么好辦法離開這里？”

波西見對方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長舒一口氣，道：“還是要從墻上走?！眅ndprint

驚險出逃

威利聽后十分不解：“可是，墻上有電！難道那也是在騙我？”

“不不不，”波西連忙解釋，“我可以想辦法讓電斷掉。上次主人給我的蜂蜜我偷偷藏起來一些，待會兒我把它抹到電線上，肯定會有饞嘴的老鼠為了蜂蜜咬電線，等電線被咬斷你便迅速跳下墻。記住，出了門你要一路往西，不管身后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能回頭?！?/p>

威利聽得激動不已，恨不得立馬就爬上樹，一旦斷電，立即跳墻。可是它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哦，對了，波西不是一直想說服自己安安心心留下來嗎？怎么會忽然改變了主意？

波西委婉地表示：“威利，之前我認為留下來對你更好，可是現(xiàn)在離開對你更好。別多想，快走吧！”

“波西，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外面真的可好玩了，森林里有吃不完的白蟻，采不完的蜂蜜……”

波西只是搖搖頭：“我連牙都沒有，真遇到老虎豹子，是跳舞給它們看，還是讓你保護我？威利，別說了，你明白的，我根本沒法走。從我的牙被敲掉那時候起，就沒法走了。”

“你可以跟我去森林里看看，就看看，不行的話你再回來。就這么說定了?。　?/p>

在波西的再三催促下，威利順利上了樹，看著近在咫尺的墻，威利總覺得心里慌慌的。

“吱吱——”一陣老鼠的慘叫傳來。是時候了，威利弓起身子跳了過去。

正在這時，主人聽到動靜，大喊一聲：“誰？波西，波西，是你嗎？”

最后的槍聲

主人打開開關(guān)，發(fā)現(xiàn)電燈沒亮，大聲罵了幾句。緊接著，他又聽見“嗵”的一聲響，有重物落地的聲音。直到這時，他才反應(yīng)過來：“該死，有熊要跑！”說著，他打開衣櫥，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起了獵槍。

這晚的月色并不明亮，主人又喝了點兒酒，不但腦袋木木地疼，就連眼睛都有些花。當(dāng)他追出來，遠遠看見墻頭上蹲著一只熊，心里頓時冒起了火。他本想看看清楚，可當(dāng)手電筒的強光照過去時，那只熊下意識擋住了眼睛……

反正對他來說，威利是要賣給餐館的，是死是活根本沒什么區(qū)別，想到這里，他舉起了獵槍……

“砰”的一聲，一只名叫波西的懶熊，從高高的墻上墜到了地上。

接下來是主人懶洋洋走動的聲音。

再然后是主人懊惱的大喊聲。

還有，這是什么聲音？“嗶啵嗶啵”的警笛聲……

波西的眼皮越來越沉，聽力卻更加敏銳，思緒也越來越清晰。

哦，它終于想起自己的媽媽了。它記得用爪子抓著媽媽被毛的感覺，又軟又暖，像手指穿過春天流淌過的清風(fēng)；還記得媽媽用爪子托著它的小屁股，教它學(xué)爬樹的情形；啊，有壞人殺死了媽媽，然后帶走了它……

記起來了，什么都記起來了?？墒?，什么都來不及了……

真正的自由

在波西斷氣之后，一位森林警察語帶惋惜地對自己的同伴說：“已經(jīng)死了。太遺憾了，這一看就是一只很可愛的懶熊?！?/p>

“怎么處理它？”同伴問道。

“它是這起案件的重要物證。案件結(jié)束后，我想我們可以把它埋在山林里。野生動物都應(yīng)該活在那里?！蹦侨讼肓讼?，又強調(diào)了一遍，“只應(yīng)該活在那里?！?/p>

幾個月后，森林里多了一座小丘。小丘上開了一朵鮮艷的花，每當(dāng)微風(fēng)吹過，小花便會隨風(fēng)搖曳。

一只半大的懶熊看著小花懶懶說道：“波西，是你吧。剛才我忽然覺得有股憨氣撲面而來，就知道你肯定來了。怎么樣，森林里很棒吧？”

小花被風(fēng)吹得一晃一晃，你還別說，真像波西點頭的模樣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