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滿松山水畫印象"/>
秦志懷
山有魂魄,水有性格,樹木會呼吸,泉流汩汩脈跳,云嵐悠悠含情——這即是女畫家陸滿松筆下的墨韻山水。
滿松,這位來自黔西南,襟懷里揣滿了高原山川記憶的奇女子,她一路向東,奔向大海,以孜孜跋涉和拳拳之愛,焐暖了靈感和畫筆,賦予了每一條河、每一座山璀璨而溫暖的氣息。
一
滿松祖籍湖南,是父母早年支援“三線”,遷徙到貴州六盤水市的大河煤礦,才讓湘妹子與黔西南的大山結(jié)緣。與大山為伍,當有青松品格,挺拔向上,堅忍不拔。至今,一提起六盤水,滿松的眼前就會呈現(xiàn)老鷹山的雄奇,還有大河煤礦那些依山而建的石頭房子。滿松說,那兒睜開眼就是山,前面是山,后面還是山。
或許是母親做縫紉,還會繡花,這讓滿松很羨慕,竟不知不覺耳濡目染,迷上了畫畫。讀初中時,她進了美術(shù)培訓班。她當畫家的夢。夢一直交織著大山、飛瀑,還有她的松樹。所以畫寫生,一落筆,便是巍巍然大山,便是山上“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石頭房子,便是清晨披著婚紗般霧氣的青松。
二
感謝大山賜予的靈感,一個小女孩沿著山道,走進了省城貴陽,叩開了貴陽學院美術(shù)系的大門,在這里,她遇到了注定影響她一生的兩位恩師,一是當代著名山水畫家、原為貴州省文聯(lián)主席、美協(xié)主席的楊長槐;一是著名油畫家、現(xiàn)為貴州省美協(xié)副主席的楊斌。
心里有山是一回事,而讓蟄伏于心底的山醒過神長出腳又是一回事。只有會構(gòu)圖,善造境,懂墨法、筆法,有扎實的基本功,才能夠咬定青山,呼之而應。自此滿松潛心學畫,兼收并蓄,博采眾長。長槐老師的山水畫,以水勢取構(gòu)圖,畫風靈動親切;楊斌老師的油畫注重厚重感,畫風蒼雄渾厚。滿松雖主修油畫,但也對國畫課興趣盎然,她幾乎雙管齊下,左手油畫,右手國畫,讓自己朝夕活在畫里。不經(jīng)意間,她的油畫,率先發(fā)軔,將滿松的名字送進了省里的美展……她是攜了自信的笑,同時揣著畢業(yè)證和畫作獲獎證書回到故土老鷹山的。當一個周末,她以美術(shù)老師的身份,帶著自己的學生重登老鷹山寫生時,一陣風來,她的眼睛潮潤了。
冥冥中,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動著滿松,左右著她的抉擇——她終于做出了一個果敢的決定,放下屢有作品送展并獲獎的油畫,改畫國畫,這不啻是滿松的一次石破天驚的自我挑戰(zhàn),也是她藝術(shù)生命的一次浴火涅槃。恰好,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遇到了嶺南畫家、肇慶學院教授侯以方,便虛心拜師學藝。擱置油畫顏料,托起了水墨丹青,滿松似乎自己跟自己較上了勁。她還鄭重告訴了國畫啟蒙恩師長槐老師,請大師指點迷津。油畫的構(gòu)圖、筆法與山水畫雖然迥異,卻畢竟殊途同歸,故二者交織,卻也相得益彰,反倒給畫風增添了幾分厚重,也助推了滿松山水畫邁向大氣象。
三
作為楊長槐和楊斌兩位大師的高足,滿松數(shù)十年耕耘不輟,傳統(tǒng)功力甚為深厚。其畫構(gòu)圖大氣,設色典雅,氣味沉靜,于傳承中有所創(chuàng)新,自出機杼,儼成一家,并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賦予大山以魂脈和溫度。滿松,是一位與山水魂脈相通的畫家。她筆下的一山一水,皆攜了自己的脈搏、體溫和情愫。
滿松筆下的山,無論如何高聳挺拔,抑或魁偉奇絕,絕不虛無縹緲,亦非神仙山,總給人一種可視、可親、可以抵達的親近感,雖非俗世,卻也有幾許人間煙火的況味。她在觀山、畫山之時,執(zhí)著窮盡奇峰異水,以求參透大山與人之靈魂玄妙的相通。在滿松的眼里,山是活脫脫的,會說話的。早晨的山河傍晚的山,是不一樣的。天晴的山和下雨的山,冬天的山和春天的山都有不同的表情。因為這些蟄伏于心底的山,已被滿松的愛、執(zhí)著和領悟涵養(yǎng)著日漸長大。這決定了畫面的統(tǒng)一感與連貫性不是自然秩序本身,而是源自畫家的心靈,是人的精神意識所衍生出來的胸中丘壑。故在滿松筆下,山自有情,水且有意,所謂“山雖靜默卻能語,水有聒噪亦可人”是也。如她的《清泉白云鄉(xiāng)》,一座群峰簇擁,白云環(huán)繞,清流穿越的小村,只幾幢青灰的瓦屋,還有屋子略帶暖色的墻體,便已散發(fā)出誘人的氣息,讓人禁不住想走近它。
大丈夫的氣象與格局,亦是滿松山水畫的另一個顯著特點。如果只看滿松的畫,只面對她的名字和畫面上大開大合的氣韻、縱橫捭闔的筆觸,你很難想像背后兀立的作者會是位尚有幾分纖柔的小女子。走進滿松的畫室,放眼四顧,一派郁郁青青,幾乎幅幅畫都是高山流水人家,構(gòu)圖恢宏,格局很大,突破了小女人的視野,越過小草小花,極目高原山川,呈現(xiàn)出一攬?zhí)煜碌摹按笳煞颉睔庀?。在技法上則適當引入油畫技法,增強透視效果和厚重感。聚焦畫面局部,但見萬巖千壑,一任她放筆直掃,信馬由韁。極度粗礪的筆墨,只寥寥數(shù)筆,即勾勒出歷經(jīng)歲月侵蝕的巖壁、裸露的山石;繼而筆鋒一轉(zhuǎn),流水潺潺,云霧裊裊,便抹出了柔密的樹叢、古樸的農(nóng)家。滿松新近創(chuàng)作的一幅巨幅山水畫《霧暮歸巢》,畫面是夕照中的高山峽谷,兩岸層林浸染紫氣氤氳。山谷間,乳液般的霧氣蒸騰著,上下奔涌,將天色、流泉融為一體。一群鳥兒拍翅飛入峽谷,讓我們想起一個溫暖而永恒的主題——回家?;蛟S是畫家借用了油畫的筆法,那些紫色的山巒蒼茫、厚重而質(zhì)樸,透出高原溫潤的家的氣息。
在畫面構(gòu)圖上,在營造體積、量感時,滿松孜孜尋覓意境,追求生命的和諧與審美的愉悅。在她的畫里,總流淌著一種冷暖交織、動靜相宜的意蘊。她的山,冷色調(diào)中透著溫暖,可以峻拔,但不孤傲;可以滄桑,但不冷漠。繁密與簡約、靈動與沉雄、剛勁與飄逸、荒寒與激情,她總能意隨心動,筆隨意走,一筆下去,就是神,就是魂。能牽著你的眼、你的心,在她的畫里找到寧靜、溫馨和慰藉。在她的《白鷺映碧山》里,美麗的峽谷、陡峭的山巖、突兀于巖頂?shù)氖^民居、悠然的藍色云朵、嬉戲滑翔的白鷺……在這里,剛與柔、動與靜相映成趣,構(gòu)成了一幅礦區(qū)人生與大山為伍的豪邁、悠然圖景。
癡情于大山的陸滿松,冥冥中有種為山而生、為山而歌的使命感。而那些蟄伏心底的山,也紛紛醒過神來,像聽見媽媽的呼喚,活脫脫地,爭先恐后地涌向她的筆端……一幅幅妙手丹青脫穎而出,攜了別致山水況味,將一個高原女兒的大山情懷呈給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