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越西人

鄭永澤

“遇到三個越西人，年都過不成”，這是越西周邊縣流傳較廣的一句順口溜。此話大有說越西人的不是，大有貶斥越西人的滋味。作為越西人的我聽來總覺得不舒服。

本是勤勞、聰明、善良的越西人在外縣人眼里咋就成了不受歡迎的角色，猶如瘟神、災(zāi)星一般。有這么可怕嗎？在異縣他鄉(xiāng)從事教育工作的多年中，不管在何時何地，在外鄉(xiāng)同事、熟人，乃至朋友中，時不時、自覺與不自覺中，當(dāng)真也好，戲言也罷，總會無端地遭到“遇到三個越西人，年都過不成”的戲說與刺痛。心里雖不是滋味，但也不便發(fā)作。因為我知道一旦形成這種廣泛的說法，僅靠某一人、某一時的據(jù)理力爭是爭不回來的，更是難以改變的。相反會顯得沒有素養(yǎng)，進(jìn)而愈抹愈黑。最好的對策是保持緘默、不與之一般見識。避之不過時帶些笑道：“沒有我們越西人你們才年都過不成呢”。那時的我最基本的想法是好好工作，為人師表，謹(jǐn)慎為人，小心交往，走一方留一個好印象。用事實證明越西人并不可惡、可怕。相反可親、可近。力圖盡可能改變他們的偏見，還越西人一個公道。然而，時隔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早已離開外鄉(xiāng)回了老家，對此早已淡化、耳根子也清靜了許多?？墒窃诿忌剑淮闻c外縣已退休并在此買房定居的師范同學(xué)相會，談笑間，對我這位越西人仍用這話來取笑。既然是同學(xué)問的玩笑我也無需顧及了，于是我發(fā)起了反擊：“虧你們還將這話掛于嘴上說的出口。要不是那些年越西人來支援你們，給你們辦教育，教導(dǎo)你們，開醫(yī)院，給你們治病。恐怕你們啥也不是了，哪還有今天?！碑吘故峭瑢W(xué)問的玩笑，彼此都不會往心里去的。見我認(rèn)真，他們一時啞然。之后，我反調(diào)侃于他們：“你們可知這話的來歷？這話既是說越西人的不是，也是諷刺、貶你們這些外人的。從一個側(cè)面又反映了越西人的聰明、能干。這，恐怕你們就不知曉了?！?/p>

“遇到三個越西人，年都過不成”這話究竟從何說起？比較普遍的說法且有說服力的是：古越西地處南絲綢之路要道。北起海棠，南至小相嶺，橫跨近一百八十華里，其間設(shè)置的驛站客棧十多個。在交通極為閉塞的年代，南來北往的商賈至少要在越西境內(nèi)住宿兩夜方可通過。舊時，各驛客站能給客人提供消遣、娛樂、消磨時間的方式除了嫖賭恐怕就再沒什么了。某些人出門一趟、或在外辛苦一年找到幾個錢回來。在途經(jīng)越西時，在客棧與三兩個越西人賭樂也是常有的事。也許就輸了個精光，連回家過年的錢都沒有了，于是流落街頭。當(dāng)遇同鄉(xiāng)問及為何不回家過年時，不免沮喪地嘆道：“賭錢，遇到三個越西人，被套，賭光了，回不了家過年了”。后來經(jīng)人不斷傳說、加工而演繹成今天這句順口溜并廣為流傳。倘若典故出自于此，不就說明越西人的“狡猾”嗎？狡猾雖為貶義，但從來就與“聰明”等同的，愚笨之人何曾稱得上狡猾？再說那輸?shù)镁舛夭涣思?，無顏見爹娘、妻兒，年都過不成的可憐者、外來人，辛辛苦苦一次出門，好不容易攢得兩個回家過年的錢也敢拿去賭，輸了個精光，活該！即便別人聯(lián)合下套，你蠢，你缺心眼兒！連勢頭都不會看。盲目入套，落此地步，你還有何臉面怪怨的？當(dāng)然，在言及越西人聰明的當(dāng)下我絕無倡導(dǎo)以耍小聰明而坑害他人之意。需要旗幟鮮明的是：這三個越西人肯定不是正派人，首先以賭而致別人連回家過年都不成了，客觀上造成了別人多大的傷害，太不地道。如若聯(lián)合下套，這就太不應(yīng)該，這是詐騙，在哪個朝代都是犯罪的。最不可恕的是你三個贏了錢，害得所有越西人背過，而且還將一代代背負(fù)下去，你仨不是歷史的罪人嗎！涼山老九縣中，越西是古縣、文化大縣。是文昌帝君的誕生地，受帝君“崇文、重教”思想的影響，文化底蘊深厚，教育較之周邊縣發(fā)達(dá)。因而讀書人多，人才濟濟。甘洛、美姑、金陽、布拖、昭覺、普格是新中國誕生后新設(shè)立的縣。這些新縣，既沒傳統(tǒng)文化，更沒教育基礎(chǔ)，欲興百業(yè)，人才匱乏。上世紀(jì)六十年代起，特別是七、八十年代，越西讀書人在國家統(tǒng)招統(tǒng)分下被大量派遣，進(jìn)入這些縣的各行各業(yè)。他們是這些周邊縣的支援者、建設(shè)者、造福者。尤其是醫(yī)療衛(wèi)生，教育單位幾乎全是越西人，離開了越西人就一事無成。沒有越西人，你們非但過不成年，連平時的小日子都難過。即便如此仍沒改變當(dāng)?shù)厝思瘸傻臍v史偏見，玩笑中常以此言相戲。雖是一句玩笑，但它深深刺痛著正在為你們的事業(yè)兢兢業(yè)業(yè)服務(wù)著的越西人的心。在此，我要告誡這些朋友“沒有越西人，你們年都過不成?！?/p>

是越西眾多的優(yōu)秀兒女付出了青春和畢生的精力，付出了太多的知識與智慧，付出了太大的努力和貢獻(xiàn)。是越西人讓你們看上了病，讀上書，接受了先進(jìn)文化與文明的洗禮，讓你及你的下一代得以開化，聰明，有了強有力的生存本領(lǐng)，得以掌握自己的命運，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是越西人給你們撐起了那時的天，沒有越西人哪有你們的今天！這時的你們理應(yīng)感恩地說：“沒有越西人，年都過不成?！备母镩_放后，更多的越西人在商海弄潮中展露了非凡的經(jīng)商智慧與風(fēng)采。他們遍布大小涼山，甚至州外省外。在為當(dāng)?shù)厥袌鼋?jīng)濟繁榮作貢獻(xiàn)的同時也賺了不少錢，實令他人羨慕。如資產(chǎn)幾十億、上百億的王氏骨科一家和好醫(yī)生藥業(yè)老總耿富能便是其中的代表。此時，越西人被稱為涼山州的“猶太人”，說明他們聰明、能干，精于算計，會賺錢、亦很有錢。這是越西人的驕傲。此時說“遇到三個越西人，年都過不成”，除卻說者本身的無奈，便是對越西人的褒揚。這時你們應(yīng)由衷地說：“交上好個越西人，鴻運年連進(jìn)家門?！?/p>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撇開歷史的一面，回到現(xiàn)實。因在外的越西人多，不可否認(rèn)，其中難免會有那么一兩個素質(zhì)底下、品行不端者，曾在某一時某一地，言行之不雅，有辱越西人形象，但他代表不了整個越西人。這種現(xiàn)象越西存在，何處又沒有？切忌以點代面，一味而言曰“越西人”。這是對越西人極大的不公、不敬。

當(dāng)然，作為越西人，我們也要看到自己的不足：自私，小算盤打得太精。團結(jié)協(xié)作性差，往往因小而失大。一人是條龍，兩人是條蟲，三個四伙便產(chǎn)生內(nèi)耗，這是共性。因而越西人間一般不合伙生意。極個別好耍小聰明，好炫耀、好顯擺，好出風(fēng)頭；說話帶“臟”，滿口污言穢語，自己渾然不覺，可討他人生厭；婦人中以潑辣而臭名遠(yuǎn)揚；丟失一只雞竟能掇條板凳坐于門口罵三天三夜不閑累。此外那么兩個人，貫于使壞，惡作劇，以損壞公共財物而取蠅頭小利，以損壞他人利益而取小樂。不是嗎？好端端的公共設(shè)施犯了你啥？你要將它毀壞；別人的小車停放在那兒既沒擋道又沒妨礙你什么，你又何苦將其劃得西里花拉？缺德！人們是既痛恨而又顯得無奈。這與“人文越西”很不協(xié)調(diào)。凡此種種都是越西人在外不夠光彩的一面。他們給越西人抹了黑，丟了丑，敗壞了越西人的名聲，毀壞了越西人的形象。他們是另類人，是攪壞越西“一鍋好湯”的壞螺釘，是掃帚星、瘟神，誰遇上他們都是晦氣，得倒霉、倒大霉。他們不但與你過不去，與誰都一樣過不去。對這種人一方面要教育，用教育提高素質(zhì)。一方面要收拾、給予嚴(yán)厲的懲罰。同時要小心交往、避免交往。你遇到過不成年，誰遇上小日子一樣不得安寧。遇上他你可千萬別一味而言“越西人”。如此的話，那就實在太冤枉整個越西好人了。他們畢竟是少數(shù)，代表不了整個越西人，更代表不了大多數(shù)高素質(zhì)的越西人。

越西人主流是好的。勤勞、善良，且聰明。他們精于算計，但注重外交，也重感情，樂于交朋結(jié)友，是一個真誠友善、容得下別人的可交群體。這一點，可以從許多外出歸來的、常常自我顯耀在外朋友如何多、關(guān)系如何廣的言談中足以證明。

越西是文昌帝君的故里。歷來受道家“明理，修身，助人”思想的影響，人文素質(zhì)總體是高的。但離現(xiàn)代文明的要求尚有一定距離。這就需要我們每個越西人從我做起，從一點一滴做起，從每一時每一刻做起。要在自尊、自強的同時也要自醒、自重。努力摒棄陋習(xí)，克服缺點。隨時檢點自己的言行，切勿留予他人說三道四的口實。要加強修養(yǎng)、提高素質(zhì)。與鄰為善、與鄰為伴。樹立越西人良好形象，消除他人對越西人的偏見。外面的朋友也要客觀地、辨證地看待越西人，用自己雪亮的眼睛鑒別人。謹(jǐn)慎交往，善于交往，擇其善者而近之、交之，其不善者而遠(yuǎn)之、惡之。交一個好越西人為朋友是你的福氣、家人的福分。

期冀走出去的三個越西人既是頂天立地的三條龍，又是文昌故里精神文明的傳播者，更是越西人形象的代言人。

2015年2月于越西

2017年11月修改于眉山

（責(zé)任編輯：阿西依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