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吃豆腐

阿一

從超市買了近五斤比較老的豆腐，下班后提回去。同事說你買這么多啊？我說吃兩三天，炸成二面黃，用著兩頓或是三頓來吃。每一頓取出一些、大約能夠燴成一盤的樣子。這種吃法的豆腐也叫熊掌豆腐，即是把豆腐切成許多長方塊，厚薄隨意，當(dāng)然也不能太厚，入油鍋炸，炸到兩面黃，取出。隨后把湯料在鍋里炒熟、備好，比如豆瓣、蒜片、蔥姜、醬油麻油料酒等等，遂把豆腐倒下去，烹一會兒，見豆腐在噗噗噗地膨脹壯大了，入味了，最后起鍋時候放上一點糖，勾兌一點芡粉，鏟起來，啊，瑩潤飽滿，光亮而微微顫動，端將上桌，即可供食。雖然仍是豆腐，然已別有滋味。

好端端地吃這么多豆腐作甚？好端端地吃這么多的豆腐就為了現(xiàn)在及以后的身體要好端端的。大約從一個人喜不喜歡吃豆腐，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吃豆腐，喜不喜歡吃嫩豆腐（這句像是隱喻），還是禪寺吃長齋抑或做居士喜豆腐，在那吃不吃豆腐的一轉(zhuǎn)念之間，是振作起精神，還是頹然倒下，讓此心做得主宰，基本就生出一些人生的方向和狀態(tài)來了。再說，我們總算是在某個節(jié)骨眼上盡了心，至少慰情聊勝于無。

于豆腐，我以前從未覺得它有多么地好吃，也未覺得就離不開它了。但豆腐的確是好東西，一豆萬利，是老幼皆宜、貧富不拘的美食，是我們中國食品中的瑰寶。笑星馮鞏有一妙語，“同志們：別炒股，風(fēng)險太大了，還是做豆腐最安全！做硬了是豆腐干，做稀了是豆腐腦，做薄了是豆腐皮，做沒了是豆?jié){，放臭了是臭豆腐！穩(wěn)賺不虧呀！”至于豆腐之法，始于何時，我不知道，不知道也沒有關(guān)系，反正我們已經(jīng)吃了這么多年，至今仍然在吃。而今，我要保證我家的餐桌上時常都有穩(wěn)賺不虧的豆腐可吃。飲食這樁事情，說到底就是習(xí)慣問題，一種食物吧，常食之，便念之便亦愛之。我也不嫌麻煩，過日子需要的正是耐心，是每一天外加新的每一天的充分的綿延的耐心。

豆腐四季不衰，延續(xù)了幾千年，現(xiàn)在依然在堅守它自己的陣地，在現(xiàn)代任何時髦的和不時髦的、洋盤的或是土得掉渣的食物面前，皆不卑不亢，游刃自如，我特別喜歡豆腐的這種表現(xiàn)。至于清代胡濟(jì)蒼的詩詞“信知磨礪出精神，宵旰勤勞泄我真。最是清廉方正客，一生知己屬貧人?！辈坏珜懥硕垢能浤畚睹溃覍懗隽硕垢木?，由磨礪而出，方正清廉，不流于世俗，風(fēng)格高尚。想來這一贊美，我們平常在吃豆腐的時候，是不會去做如此的升華的，怕是想都想不到。

做飯終歸是要做的，也不怕順便把豆腐也拿來做一做，比方上述談及的二面黃，比方還有麻婆豆腐，還有嘻哈豆腐（不知此豆腐名字是否“嘻哈”二字，不過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們始終吃的是豆腐）?！拔垢边@個名兒叫人娛樂，嘻嘻哈哈地在油鍋里打鬧一陣子，它們和打鬧它們的人，好像都是陜活的樣子。其具體做法：用鏟子把豆腐在炒鍋熱油里戳碎，戳得個稀巴爛的，略炒一下，在放上作料，再炒。至于白菜豆腐湯，一清二白的哪點不好，免受大鐵鍋的萬般摧殘乃至腐敗，它們本身不壞吧，壞的是“烹炸煎炒”的各種手段。家常便飯，本人屬于自封的家庭三級廚師，操刀掌勺的各色菜肴乃是著名的四川作風(fēng)，這灶上的功夫，這一炒一燴的手藝含糊不得，含糊的結(jié)果就是平庸，甚或難吃。這一炒一燴的手藝，需要悟性，需要執(zhí)掌，需要勤加揣摩，更需要嘴巴的多情！不然動力何來？

豆腐質(zhì)樸、實在，豆腐也盡管華麗去。我曾在西北吃過一場豆腐宴席，之所以用上“一場”，的確是一場華美隆重的豆腐盛宴，雅俗共賞，不負(fù)盛名，炸的、炒的、蒸的、煮的，老的、嫩的、不老不嫩的，蛋卷狀、丸子狀的、做成餃子狀，雞腿狀的，再芙蓉狀、荷花狀，細(xì)若凝脂，溫如軟玉，色香味形，美侖美奐，數(shù)十種類，結(jié)果全是豆腐，絕妙絕妙哉！不得不嘆服此地人的飲食智慧。此一行，口留余香，很是難忘。

記憶深刻的還有一樁。那年冬天我剛下火車，腦袋還未清醒，一大早地便被兩個大學(xué)同學(xué)七拐八彎地拉去吃豆腐，從未這么大清早地吃過豆腐，大清早的我們要吃的是豆?jié){。那西壩豆腐潔白、細(xì)嫩、綿軟，跟我平常吃的是不大一樣，具體好在哪里，我也說不上來，不一樣便不一樣，吃了豆腐和豆花，一晚昏睡的腦袋倒是清醒了不少。我們幾位在千年古鎮(zhèn)五通橋西壩鎮(zhèn)的一家豆腐小店坐定，旁邊上是小河彎彎，寒氣薄霧中，老樹虬枝斜曳。再看那水，靈性來了，想必就是磨制豆腐的上上佳養(yǎng)料。西壩豆腐亦然是四川美食之一大品牌，也是樂山旅游文化不可或缺的一塊。

單位下去兩百米是一老街，四牌樓的豆花也是有些名氣的，趙家豆花飯、小眼鏡豆花，等等，起碼有三四家。若在艷陽正午，頭上的太陽烤得人明晃晃昏沉沉的，唔，最好是在雨天陰陰冷冷瑟瑟縮縮的日子，舉把傘左右踟躕，肚子又正餓得慌啊，見蒼蠅館子豆花鋪門口，氣壯山河的大鐵鍋正冒著氤氤酣酣的熱氣，里面的人，哦，男女老少管他什么達(dá)官顯貴還是販夫草民，皆埋下頭來唏里呼嚕地或是做斯文狀慢吞吞一夾一夾地和著辣椒蔥花蘸水吃得正爽、正唏噓，頭也不抬，我見著就高興，相當(dāng)市井，相當(dāng)生活，相當(dāng)?shù)鼗钊说氖澜?！跟著就來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勁兒似地，你便一腳踹進(jìn)去叫嚷嚷道：一碗豆花一碗米飯！店小二也跑得勤，你屁股好像還沒大坐穩(wěn)，飯菜就上來了，你也就頭也不抬地吃這爽滑爽滑的熱豆花了。

紅豆多情，黃豆亦生姿，水乳交融，因稀稠濃淡而變幻，呈現(xiàn)各種不同的姿容。再說豆?jié){。

其功能，選擇一部分茲列如下：女人多貧血，豆?jié){對貧血病人的調(diào)養(yǎng)作用比牛奶要強(qiáng)。中老年女人喝豆?jié){，可調(diào)節(jié)內(nèi)分泌、延緩衰老；青年女性喝豆?jié){，則美白養(yǎng)顏淡暗瘡。最為要命的是，女性衰老和雌激素減少有關(guān)，而豆?jié){中的大豆異黃酮、大豆蛋白、卵磷脂等，是公認(rèn)的天然雌激素補(bǔ)充劑，可預(yù)防危害女性健康的癌癥如子宮癌、乳腺癌等。

我的豆?jié){我自己打，黃豆黑豆，豆?jié){機(jī)都把二位打出了大豆異黃酮，每周有兩三回的清早，就著饅頭都喝上一碗。畢竟，我還是希望美一點，也希望老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如今是，豆?jié){多半用來煮稀飯，米白色的豆?jié){稀飯，五谷雜糧，干稀合度，易于消化吸收，既美味又實惠，也不失為一種科學(xué)配方。難怪社會怎樣發(fā)展，這種取材容易、且獨具風(fēng)味的稀飯，一代傳一代成了家常便飯中的佼佼者了。

豆類是個大家族，多是多，其實我也沒吃過幾種。另有兩件豆事要補(bǔ)充于后：一是毛豆。毛豆就是新鮮連莢的黃豆，其上市季節(jié)，拿來打豆泥兒，做好后，放點豬油、花椒面、淡鹽、蔥花，很香的，顏色也給人清新舒服；二是紅豆。紅豆黑米糯米大棗粥也很好，一早起來，把紅豆黑米淘洗干凈，泡上一天，連黑紅黑紅的水一并用上，晚間用高壓鍋壓，作翌日早飯，巴適。

責(zé)任編輯 沙阿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