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生活

黃韞秀

在這快節(jié)奏的生活中，時間是最寶貴的東西。沒有人肯在毫無用處的東西上花費(fèi)多一點(diǎn)的時間，更沒有人愿意停下腳步，凝視我們?nèi)諒?fù)一日過著的生活。

大人牽著我的手，匆匆地在路上前行。

我們路過田野，金黃的稻谷在微風(fēng)中向我們微微鞠躬，輕聲吟唱迎客的曲子。稻草人身上的破布被微風(fēng)撩起，一只鳥兒大膽地停在他肩頭，和著稻田的歌聲鳴叫。“稻田在向我們打招呼呢，我還沒有看清他們的長相……”大人急匆匆地拉住我伸出的想要招手的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灑滿了田間地頭。我留戀地回頭，稻田又彈奏起送客的笙歌。

我們路過老村子，黑瓦白墻的老房子寧靜地望著我們，屋檐下燕語呢喃。燕子驚飛，飛過纏繞著牽?；ǖ碾娋€桿，如幾只音符停在五線譜般的電線桿上，微微頷首。“小燕子在向我們打招呼呢，我還沒有問好……”大人們又是一把拉走了我，細(xì)細(xì)碎碎的步伐踏在青石板路上。我留戀地回頭，小燕子撲楞楞飛起，合唱著告別的樂章。

我們路過小鎮(zhèn)，種滿鮮花的小樓隔著細(xì)細(xì)的雨簾靜靜佇立，花店門口蹲著一只小貓。小貓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著我們，喵喵叫著向我們詢問來自何方?！靶∝堖湟臀覀冋勌炷兀疫€沒有回答她……”大人們急急穿過大片的積雨云，腳步聲悶在朦朦朧朧的細(xì)雨中。我留戀地回頭，小貓輕聲說再見，和她身后的花兒們一起輕輕招手。

“我們到底去哪里呀？”我問?！叭デ胺??！贝笕苏f?！扒胺绞悄睦镅?？”“不知道。”不知道？為了一個不知道的前方，這么一大堆人急匆匆地向前走著，沒有休息，沒有停留，就為了一個什么都看不見的前方？前方有什么，有我的稻田嗎？有我的燕子嗎？有我的小貓嗎？這些問題沒必要問，因?yàn)榇笕说幕卮鹩肋h(yuǎn)都是不知道。

對于田野來說，老村子不是前方嗎？對于老村子來說，小鎮(zhèn)不是前方嗎？對于小鎮(zhèn)來說，這里不是前方嗎？對于前一步來說，后一步不是前方嗎？那個我們一直追尋的前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被不經(jīng)意漏掉了呢？

我松開大人的手，定定地站在原地。

我看見，一滴水在屋檐凝聚，漸漸豐腴，而后飛身而下，“吧嗒！”濺起一朵小小的水晶般的水花；我看見，一只貓在門口臺階上懶懶地曬太陽，胡子輕輕地抖動著，時不時舔舔毛，舔過的毛就朝一邊服服帖帖地倒去；我看見，一盆泡著的衣服放在院中，咕嚕咕嚕冒著泡泡。

我常常想，用一個被陽光烘暖了的下午，來凝視一朵花的盛開。

‖浙江省浦江縣實(shí)驗(yàn)中學(xué)

此文最令人欣賞之處在于，作者在文字背后對人生的追求和歸宿始終保持著清醒的審視態(tài)度。作者首先以充滿童心的語言，描摹了孩子們眼里那個生機(jī)盎然、趣味橫生的美好世界，但卻因?yàn)榇笕藗兒唵蔚囊痪洹叭デ胺健倍凰查g統(tǒng)統(tǒng)抹殺。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shí)催發(fā)作者沉思，一系列關(guān)于“前方”的反問令人震撼，其間流露的辯證思維更令人擊節(jié)。在作者看來，“前方”不過是一個虛幻的東西，唯有眼前的現(xiàn)實(shí)才可以把握。一句“我松開大人的手，定定地站在原地”，以一種寓言似的方式，宣告了少年的心靈拔節(jié)和對現(xiàn)實(shí)的回歸。尤其是文末的景物描寫更是錦上添花，一滴水、一只貓、一盆肥皂泡的幸福，雖然微小，但卻真切，這才是生活的滋味。

【適用文題】微幸福；生活的滋味；活在當(dāng)下……（小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