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敬
摘要:本文將沈從文和莫言的成名作反映的社會現實進行比較,說明前者極光明,后者感覺極陰暗都是文學的真實,又嘗試歸納了后者的真實是如何讓人信服的。
關鍵詞:莫言;透明的紅蘿卜;文學的真實
如果沈從文不離世,1988年極有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2012年莫言獲該獎。沈從文的“邊城”和莫言的“透明的紅蘿卜”是各自成名作,主人公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
從文學造詣上講,兩部小說都是登峰造極,難分伯仲。這既因各自高超的寫作功力,又因各自家鄉(xiāng)對他們深深的浸潤。 但兩篇作品所反應的社會現實卻是兩個極端。一個極美好極光明,一個感覺極丑陋極陰暗。前者的凄婉因天意,后者的悲慘卻因人禍。解放前的邊城和文革中的高密東北鄉(xiāng)對我一個高中生來說都是遙遠陌生的。 可同為中國百姓群體,怎么判若云泥?時代不同,地域不同造成的差距那么大嗎?若不是,那兩者反應的社會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呢?
我認為,以現實為標準,都沒把實話說全。但是以文學的標準卻都是非常真實的。
沈從文年少當兵,看盡人間黑暗。厭惡之情,反而促使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形成了追求生活真善美的藝術風格。邊城就是他的桃花源。邊城不僅是邊遠的城,也是遠離他與之格格不入的庸俗化的現代都市文明的城;是他理想的,經過美化的城。
再來看莫言的黑孩,愛走神冥想,不會偷懶,不識好歹,對疼痛寒冷的感覺因習慣而遲鈍,沉浸在自己對自然的感覺,始終沒跟人有一句話的交流。若放在普通環(huán)境里。就僅是一名需要心理治療的自閉患者。深度不夠,不夠獨特,缺乏文學價值。就像螢火蟲的光亮若耀眼需要黑暗。黑孩塑造的成功需要他的環(huán)境有惡劣陰暗的感覺。最精彩處,他一度把尋找透明的紅蘿卜,盯火時間長造成的一個錯覺當成追求。因惡劣陰暗才合情,才震撼人心。陰暗的感覺起到令整件藝術品更完美,更奪目的作用。
邊城里的真善美是人們向往的,樂于接受的。黑孩周遭陰暗的感覺濃重為什么讀者又覺合情合理,真切感人呢?
第一感情真摯。作家把自己年少時偷生產隊蘿卜被抓后造成的心靈創(chuàng)傷中全部的悲情渲染到黑孩身上,激發(fā)了讀者的悲憫之心。
第二極具生活氣息的對白,文采斐然的描寫牢牢抓住你眼和心,讓你愿意相信。 此種精彩,書中俯拾皆是。
第三環(huán)境選取得當。把時代放在可批判的文革中是很好的選擇。刻劃人物的同時,反映社會,相得益彰。人群是修閘臨時湊成,因陌生眾人會覺不相關,疏遠冷漠。
第四在具體描寫中人物是立體的,有血有肉,活靈活現。
“后娘一喝就醉,喝醉了他就要挨打,挨擰,挨咬?!笨墒怯钟?“那時候他比現在當然還小,但比現在身上肉多,那時候父親還沒去關東,后娘也不喝酒?!迸按诰坪?,男人消失前并不喝酒。后娘的壞就有緣由了。
黑孩食指指甲蓋傷成好幾半,菊子姑娘給包扎后,一貫冷漠的“女人們也都停下了手中的錘子,把濕漉漉的目光投過來,石堆旁一時很靜……女人們臉上都出現一種荒涼的表情,好象寸草不生的鹽堿地。待了好長一會兒,她們才如夢初醒,重新砸起石子來,錘聲寥落單調,透出了一股無可奈何的情緒?!?女人們很快又忘了他,“嗄嗄咕咕”地說笑起來。”將一群一直冷漠的人無用的同情寫得栩栩如生了
第五層層鋪墊,事前伏筆是讓人信服的又一原因。 黑孩拿熱鋼鉆這匪夷所思的事也相信是因前文有生動形象的描寫作鋪墊:
“笤帚打在他屁股上,不痛……好象在很遠的地方有人用棍子抽一麻袋棉花。”
“黑孩正和沙地上一棵老蒺藜作戰(zhàn),他用腳指頭把一個個六個尖或是八個尖的蒺藜撕下來,用腳掌去捻。他的腳象螺馬的硬蹄一樣,蒺藜尖一根根斷了,蒺藜一個個碎了。”
倆鐵匠為淬火水溫的傳授引起的糾葛寫得很殘酷。但也很真,伏筆在小石匠小鐵匠第一次爭吵時,老鐵匠嚇退了小石匠,小石匠看到老鐵匠小臂上深紫的傷疤,像一只古怪的眼睛盯著自己。后來老鐵匠堅決燙傷強試水溫的小鐵匠手臂,也是先有車后有轍呀。
第六善良同情被掩蓋、不起作用、起反作用,讓文章顯得陰暗濃重。
開頭隊長的罵罵咧咧掩蓋了讓黑孩做的是可以偷懶的活兒。結尾寫他如何被剝去衣服,卻沒交待黑孩那嶄新帆布大褂子怎么來的??吹亍袄项^子看著這個一絲不掛的男孩,抽抽答答地哭起來?!背俗屪x者絕望,對黑孩毫無用處。
詳寫了菊子待黑孩的關心。但這種關心不能突破黑孩最終的信任,熱度不能持久,起了反作用,引起黑孩對小石匠原始的惡毒的嫉妒。以致在對打中反幫小鐵匠,間接導致了菊子一眼失明,徹底失去了對他最好的兩個人的關心。黑孩的生活更加陰暗了。
兩篇小說一個是牧歌,一個是哭訴;一個畫的是桃源的艷陽天,一個畫的是寒夜的螢火蟲;一個是疑是銀河落九天,一個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用不同的視角和色調選取了不同的內容。我覺得現實是花,作家是蜜蜂,作品是蜜。蜜有花的味道而已。作家選取,虛擬的材料都要服務于作品的整體基調,而不必面面俱到的表現現實。就如莫言沒去寫黑孩的大褂子是怎么來的。如果見了文中陰暗的感覺濃重,就認為當時整個農村暗無天日,甚至認為是作家在丑化中國,那就是讀者失之偏頗。
兩篇小說都有對現實生活的超越,有啟迪人情感的深化。都是卓然獨特,不落俗套的。
(作者單位:山東省濰坊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