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明+秦雪梨
摘 要:由于對緩刑的狹隘理解,致使本案判決中適用法律錯誤,放縱了犯罪。檢察機關以應準確把握盜竊再犯是否符合適用緩刑條件為切入點,依據(jù)辦理抗訴案件的要求,提出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準確、適用緩刑不當,再審法院改判為實刑,取得了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有力地維護了檢察機關法律監(jiān)督職能的權(quán)威。
關鍵詞:抗訴 盜竊再犯 緩刑
[基本案情及判決結(jié)果]
本案原審被告人系許某某、肖某、呂某、朱某某。許某某曾因犯盜竊罪于2009年12月21日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2個月,緩刑3年。肖某曾因犯盜竊罪于2014年6月3日被判處有期徒刑6個月,同年7月4日刑滿釋放,系累犯。呂某曾因犯搶奪罪于2007年8月8日被判處有期徒刑1年3個月,因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于2010年12月5日被判處有期徒刑8個月,2011年8月4日刑滿釋放,系累犯。
2014年9月至11月期間,被告人肖某、許某某、呂某、朱某某伙同杜某某(網(wǎng)上追逃未歸案)先后來到B縣城關鎮(zhèn)、寺坪鎮(zhèn)、過渡灣鎮(zhèn)和F縣青峰鎮(zhèn)等地盜竊作案18起,盜竊摩托車18輛,價值82825元。其中,肖某參與作案15起,盜竊摩托車15輛,價值73075元;許某某參與作案6起,盜竊摩托車6輛,價值31912元;呂某參與作案3起,盜竊摩托車3輛,價值9750元;朱某某參與作案6起,盜竊摩托車6輛,價值25792元,后被查獲歸案。案發(fā)后,原審被告人朱某某的親屬代其退贓8600元,原審被告人呂某的親屬代其退贓3375元,均發(fā)還給失主。訴訟過程中,原審被告人許某某的親屬代其退贓10638元。
本地一審法院認定公訴機關指控許某某等人盜竊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遂判決:以盜竊罪判處肖某有期徒刑5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萬元;以盜竊罪判處呂某有期徒刑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萬元;以盜竊罪判處許某某有期徒刑3年,緩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5萬元;以盜竊罪判處朱某某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3萬元。
本地檢察院經(jīng)審查認為,一審判決對被告人許某某適用緩刑不當,遂提出抗訴。
本地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開庭審理后完全認同抗訴書的意見,認為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錯誤,遂于2017年3月14日判決撤消了原審判決第3項即(撤銷原審判決對被告人許某某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5000元的判決),判決原審被告人許某某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15000元。該判決成為本案的終審判決。
[爭議焦點]
盜竊再犯且達到數(shù)額巨大能否適用緩刑?針對這個問題,共形成兩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本案原審被告人許某某認罪態(tài)度好,能夠如實供述本人及同案犯的犯罪事實,雖然家庭困難但積極爭取并最終由親屬代為退還了一部分贓款,有悔罪表現(xiàn)。根據(jù)其犯罪情節(jié)和M省量刑規(guī)范化要求,對其量刑可能量到3年,同時按照《刑法》第72條和第74條的規(guī)定,其雖然有盜竊前科但并非累犯和犯罪集團的首要分子,不屬于限制適用緩刑的范疇,故一審法院對被告人許某某判處緩刑并無不妥。而現(xiàn)有法律及相關司法解釋并沒有明文規(guī)定此種情形的處理辦法,提出抗訴沒有確實適用的法律依據(jù),達不到抗訴案件的準確性及有效性要求。
第二種意見認為,適用緩刑的對象不僅僅是對于被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輕刑化犯罪分子,必須同時符合“犯罪情節(jié)較輕”、“有悔罪表現(xiàn)”、“沒有再犯罪的危險”等條件。被告人許某某雖然可能判決為有期徒刑3年,但其犯罪數(shù)額達到3萬余元,B縣系貧困山區(qū)縣,其屬于依法應當判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綜合其社會危害、作案手段、次數(shù)等均不應認定其犯罪情節(jié)較輕。同時,許某某曾因盜竊被判緩刑后再次犯盜竊罪,證實其有再犯罪的危險性,不符合判處緩刑的實質(zhì)要件。一審法院的判決適用法律錯誤,量刑畸輕,應當提出抗訴。
[抗訴理由及法理評析]
筆者認可第二種意見,根據(jù)《刑法》第264條之規(guī)定和M省高院《人民法院量刑指導意見(試行)》實施細則的相關規(guī)定,被告人許某某參與盜竊作案6起,盜竊摩托車6輛,經(jīng)鑒定價值31912元,屬盜竊數(shù)額巨大(B縣系貧困山區(qū)縣),應在有期徒刑3年至4年幅度內(nèi)確定量刑起點。同時,許某某具有刑事前科的酌定從重處罰情節(jié)和當庭自愿認罪、主動部分退贓的酌定從輕處罰情節(jié),應對其在有期徒刑3年到3年7個月之間量刑,并處罰金。
根據(jù)《刑法》第72條第1款規(guī)定,“適用緩刑應當同時符合下列條件:(一)犯罪情節(jié)較輕;(二)有悔罪表現(xiàn);(三)沒有再犯罪的危險;(四)宣告緩刑對所居住社區(qū)沒有重大不良影響。”原審法院認為許某某具有如實供述犯罪事實和主動退還部分贓款的酌定從輕處罰情節(jié),但因沒有法定從輕或減輕情節(jié)。而本案中,許某某在到案后能夠如實供述且口述愿意賠償被最終由其親屬代為退贓10638元,可以認定其有悔罪表現(xiàn)。在犯罪事實上,許某某先后兩次流竄至B縣、F縣盜竊作案6起,其犯罪動機強烈,且主觀故意明顯;同時客觀上盜竊行為造成了實質(zhì)上的危害后果(自然人私有財產(chǎn)的損失),金額達到了數(shù)額巨大的標準,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司法實踐中,盜竊犯罪達到數(shù)額巨大均不應評價為犯罪情節(jié)較輕。并且原審被告人許某某具有多次盜竊的從重處罰情節(jié),而無法定從輕、減輕處罰情節(jié),因此,其犯罪情節(jié)依法不應認定為較輕。同時,原審被告人許某某曾因犯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2個月,緩刑3年,在緩刑考驗期滿后不滿兩年再次犯同種類的盜竊罪,其主觀惡性較大,對其再次適用緩刑有再犯罪的危險。故原審被告人許某某不具有刑法規(guī)定的犯罪情節(jié)較輕、沒有再犯罪的危險等緩刑適用條件,原審判決對其適用緩刑不當。
[案后反思及建議]
本案是一起并不復雜的團伙盜竊案件,但因適用法律的錯誤導致被告人許某某從原審被判緩刑到抗訴后改判為3年實刑兩種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由此可見,司法實踐中如何嚴格把握并準確適用緩刑的條件是非常重要的。
眾所周知,緩刑是指對于觸犯刑律,經(jīng)法定程序確認已經(jīng)構(gòu)成犯罪、應受刑法處罰的行為人,先行宣告定罪,暫不執(zhí)行所判處的刑罰。其中“犯罪情節(jié)較輕”易于理解和把握,但《刑法修正案八》增加了“沒有再犯罪的危險”這一要素如何準確應用?這是一個法律判斷問題,更是一個表現(xiàn)為事實狀態(tài)的危險評估問題。據(jù)統(tǒng)計,盜竊的刑滿釋放人員重新犯罪率要遠遠高于其他犯罪,而本案中被告人許某某在案發(fā)前處于無業(yè)狀態(tài),且曾因犯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2個月緩刑3年,在緩刑考驗期滿后不滿兩年再次故意犯同種類的盜竊罪,說明許某某沒有從根本上對自己所犯罪行深挖思想根源,沒有真誠悔過,主觀惡性較大,其人身危險性依然存在。根據(jù)主客觀相一致的原則,無法排除其未來有繼續(xù)犯罪的可能性,自然也就不宜適用緩刑。
同時,司法實踐中,有的地區(qū)對于盜竊犯罪確定了不能判處緩刑的限制條件,其中就有“跨縣、市去流竄作案的”、“慣犯”、“未全部退贓”的。上述可以作為借鑒,也是判斷犯罪情節(jié)是否較輕和是否有再犯罪的危險的相關因素。為了保證法律的統(tǒng)一實施和權(quán)威,建議完善盜竊犯罪相關司法解釋,確立對于危害性較大的盜竊再犯慎用緩刑的標準。同時,裁判者在具體辦案中也要提高認識、審慎裁決,而不是機械辦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