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若晗
(福建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000)
柳永作為北宋詞壇頗具影響力的人物,詞作多受爭議。尤其是認為其詞為俗者較多,如王灼《碧雞漫志》:“柳耆卿《樂章集》,世多愛賞該洽。序事閑暇,有首有尾。亦間出佳語,又能擇聲律諧美者用之。唯是淺近卑俗,自成一體,不知書者尤好之。”[1]又徐度《卻掃編》謂柳永:“其詞雖極工致,然多雜以鄙語,故流俗之人尤喜道之。”[2]“俗”似乎已成了柳永的代名詞。但其實歷史上人們對“雅、俗”之認識是有差異的,古今差別更大。夏敬觀評柳詞:“耆卿詞當(dāng)分雅俚二類。”[3]今人多根據(jù)風(fēng)格不同而把它或歸入雅詞,或歸于俗詞?!把拧薄八住备拍钜恢彪S著時代而改變,即使在兩宋短短的三百余年也一直在悄然發(fā)生著潛變。
柳詞最主要的特征在于詞中多以女性為描寫對象,雖然這類主題的詩詞向來都不乏作品,但柳詞中的女性形象與前人作品相比有較罕見的特質(zhì)存在,即多以秦樓楚館的歌妓舞女為描寫對象,如《木蘭花》:“心娘自小能歌舞,舉意動容皆濟楚”;《小鎮(zhèn)西》:“意中有個人,芳顏二八。天然俏、自來奸黠。最奇絕。是笑時、媚靨深深,百態(tài)千嬌。再三偎著,再三香滑?!边@與“特別是唐代以閨怨詩為中心形成的靜止的、受動的‘等待型的女性之美’”[4]幾乎相反。這種獨特的女性形象與北宋都市女性生活形態(tài)有關(guān),隨著城市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女性外出在街市上活動的頻率日繁,“自志怪以來小說史上積極主動的女性形象,日益成了現(xiàn)實的、切近生活的話題?!盵4]柳永自己也接觸了不少在街市上活動的女性尤其是秦樓楚館的歌妓,遂寫入詞中。因此,柳詞卑俗可能正是其以下層都市女性為描寫對象。為什么這一點也會成為柳詞卑俗的原因呢?因為在北宋,等級觀念還是極其嚴重,一來士大夫文人與平民之間的等級存在,二來男尊女卑的觀念依然盛行。女性的地位非常低,官員自家的妻妾還處于被支配的地位,更何況街市酒樓的職業(yè)化女性?所以就有官吏因與官妓私交密切而被降職的事例,《宋史》載:“渙頃官并州,與營妓游,黜通判磁州。尋知遼州?!盵5]但柳永不僅不避諱反而大膽寫入詞中,并且在為舉子期間經(jīng)常游蕩于秦樓楚館,這就給他帶來了一些非難。不僅是詞上的批評,也影響了他的仕途,如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引《藝苑雌黃》語:“柳三變喜作小詞,薄于操行,當(dāng)時有薦其才者,上曰:‘得非填詞柳三變乎?’曰:‘然?!显唬骸胰ヌ钤~?!墒遣坏弥?,日與儇子縱游倡館酒樓間,無復(fù)檢率?!盵6]
柳詞直白淺露,多以口語入詞,也是被稱詞俗的原因之一。小山環(huán)樹認為柳詞通俗“一是他多用口語,二是他特有的句法源于民謠”[4]。宋張舜民《畫墁錄》記載柳永和晏殊的一段對話,晏公問:“賢俊作曲子么?”三變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惫唬骸笆怆m作曲子,不曾道‘針線閑拈伴伊坐?!焱??!盵7]從晏殊的回答即可得知,柳詞描寫過于直白淺露。而那些被推崇為典雅之作的詞人則寫得較為含蓄蘊藉,甚至追求詩之傳統(tǒng),有所寄托?!皽?、韋、晏、歐所經(jīng)歷的原是一種使歌詞逐漸詩化的歷程,他們所寫的趨向詩化的詞,大都是篇幅精簡,語言含蓄,因之遂使其詞中之美女與愛情隱約有了一種讬喻和理想的色彩?!盵8]晏、歐寫詞,有從詩中借詞,甚至是一整句化入詞中,如晏殊詩《假中示判官張寺丞王??薄酚幸痪洹盁o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詞中亦有此句;歐陽修詞《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與蘇舜欽詩《夏意》首句“別院深深夏席清”有借鑒意;以及該詩末句“夢覺流鶯時一聲”也為蘇軾《水龍吟》“夢隨風(fēng)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詞句所化用,這些詞對詩句的直用、活用、化用均表明晏、歐、蘇等人在創(chuàng)作時是“逐漸詩化的歷程”,所寫的是“趨向詩化的詞”,使詞具有“隱喻感”。但在柳永的詞中似乎看不到這種隱喻感。不僅如此,柳永還多將俗語入詞?!栋子挲S詞話》評其《八聲甘洲》:“‘佳人妝樓’四字連用,俗極,亦不檢點之故?!盵9]還有一些更顯媚俗,這樣大膽裸露的描寫對于還是以詩為主的時代來說必然不易接受。
過常寶《柳永詞選》導(dǎo)言中說:“晏殊雖然也作曲子,但恐怕更是以詩自鳴?!盵10]確實是這樣,宋代還是以詩為主的時代,文人多以詩文自鳴,但柳永卻以詞自鳴,并且沾染俚俗,這就偏離了當(dāng)時還是以詩為主和以理學(xué)為盛的世風(fēng),自然多受批評。同時詩和詞兩種文學(xué)體裁還體現(xiàn)了“雅”“俗”二重元素的對立,在當(dāng)時的社會里,雖然“雅”“俗”矛盾在很多文人士大夫身上都有體現(xiàn),但大多數(shù)表面上還是會恪守儒學(xué)理教,而柳永卻公然挑戰(zhàn)這些倫理政教,將自己游蕩于秦樓楚館的生活體驗于詞中不無夸張地渲染,以致名聲受損,《方輿勝覽》載仁宗對柳永的評價:“‘此人任從風(fēng)前月下,淺斟低唱,豈可令仕宦?!炝髀洳慌肌!盵11]由此可見一斑。
在宋代,曲調(diào)是有雅俗之分的,歌者也有等級之別,這種區(qū)分并不是以豪放、婉約為基準,而是與唐代流傳下來的音樂有關(guān)?!笆⑻圃谝魳飞系难潘字峙c人們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雅俗之辨有一定的聯(lián)系,凡是入雅樂的歌詞均被視為風(fēng)雅,而入燕樂演唱的歌詞有的屬于大雅,有的屬于流俗?!盵12]宋詞是配合燕樂流行起來的曲子詞,其曲調(diào)的雅俗多在于歌詞的雅俗,柳永所創(chuàng)作的歌詞多艷俗,故配其詞的曲調(diào)亦顯流俗。這種流俗之樂在當(dāng)時非常受歡迎,黃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評柳詞:“多近俚俗,故市井之人悅之?!盵13]柳永也因此詞名大盛,但卻始終得不到上層社會的認可,從上文所引仁宗對其評價即可知。
歌者的等級之別或多或少與其身份有關(guān),也與演唱的對象即聽眾身份有關(guān),比如宮廷的樂師就比街市的伶工身份要高,官妓與酒樓的歌妓也有差別。吳相洲《唐代歌詩與詩歌》中談到唐代的歌者之中,有相對高雅與相對俚俗之分,有的歌者甚至不愿唱浮艷之詞。但到宋代詞已非常流行,尤其為歌樓妓者獻媚之長技。由于柳永詞靡俗,易于傳唱,所以歌妓爭相求詞,羅燁《醉翁談錄》云:“耆卿居京華,暇日遍游妓館。所至,妓者愛其有詞名,能移宮換羽,一經(jīng)品題,聲價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資給之。”[14]大概正是由于其詞俗,能夠迎合市井市民的需求,有很大的娛樂市場,才會讓歌妓們爭相求取吧。聽眾的身份代表著作品的品位。妓館歌妓所給演唱的聽眾多是市井之人,而官妓所演唱的聽眾是官員,宮廷樂師演唱的對象是皇室。柳永多為街市歌妓寫詞,迎合市井需求,自然為那些帶有正統(tǒng)思想的官宦階層和文士所不恥,故而也就易遭非議。
隨著文體的不斷發(fā)展演變,詞至南宋已逐漸成熟,這時詞學(xué)批評亦漸成體系,出現(xiàn)了專門論詞的著作——詞話。南宋初期的詞話理論傾向大體有二,一方面肯定了以詩為詞的創(chuàng)作道路,另一方面倡導(dǎo)雅詞。代表作有王灼《碧雞漫志》、鮦陽居士《復(fù)雅歌詞序略》以及曾慥《樂府雅詞序》等。中后期詞論是對前期的發(fā)展延續(xù),肯定詞之本色的同時又強調(diào)雅正,集大成者為楊纘《作詞五要》、沈義父《樂府指迷》和張炎《詞源》。這些詞論雖沒有專門討論“俗”為何意,但均對“雅”的內(nèi)涵立了標準,反之否定的則為詞俗之風(fēng)?!把潘桩悇?,雅和俗代表了對立的價值標準和相異的風(fēng)格形態(tài)。”[15]其中對柳永多持非議,如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引李清照語:“始有柳屯田永者,變舊聲,作新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于世。雖協(xié)音律,而詞語塵下?!盵16]我們以南宋初期影響最大的王灼《碧雞漫志》和宋末最有成就的張炎《詞源》為代表,對所論柳詞之“俗”作一詳細探討。
王灼《碧雞漫志》卷二《樂章集淺近卑俗》評柳詞:“惟是淺近卑俗,自成一體,不知書者尤好之。予嘗以比都下富兒,雖脫村野,而聲態(tài)可憎。前輩云:‘《離騷》寂寞千年后,《戚氏》凄涼一曲終?!镀菔稀?,柳所作也。柳何敢知世間有《離騷》?惟賀方回、周美成時時得之……或謂深勁乏韻,此遭柳氏野狐涎吐不出者也……故曰:不知書者,尤好耆卿。”[17]“淺近卑俗”“聲態(tài)可憎”“野狐涎吐不出”具體指什么?謝桃坊《中國詞學(xué)史》專論“王灼的詞學(xué)思想”時提到:“志趣的雅正、情感的自然真實和藝術(shù)形式的法度是王灼審美價值觀念,也是他論詞的標準。”[18]以這些標準來看宋人詞,王灼對蘇軾評價最高,他認為蘇詞:“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反之批評的則是柳永“淺近卑俗”“聲態(tài)可憎”以及李清照“閭巷荒淫之語”一類的作品。他認為這類作品志趣不夠雅正,情感也太過膚淺。需要注意,將柳永和李清照都作了嚴厲批評,則王灼所指的“俗”就不單單是俚俗語,也不僅僅是香艷情,而是二人的共性,即軟媚的詞風(fēng)。王灼在這里是上升到一個整體的審美高度,將詞人的全部作品視為一個完整的藝術(shù)體系給予藝術(shù)風(fēng)格的評價,志趣、情感構(gòu)成了雅正的詞風(fēng),這就是王灼所提倡的“雅”,而柳永軟媚的詞風(fēng)則為“俗”。
同時,從整體出發(fā),王灼又提出了“韻”。如上文“或謂深勁乏韻,此遭柳氏野狐涎吐不出者也”提到了“乏韻”;又有卷二“論各家詞短長”云:“沈公述、李景元、孔方平、處度叔侄、晁次膺、萬俟雅言,皆有佳句,就中雅言又絕出。然六人者,源流從柳氏來,病于無韻?!盵19]又提到“無韻”,可見“韻”這一審美概念也是王灼非常重視的?!巴踝撇皇菍ⅰ崱醋魇窃~之創(chuàng)作的具體的格式要求,而是視為一個重要的美學(xué)境界或藝術(shù)標準?!盵20]其實這也是對“雅”的補充,即使有雅言、有佳句但如果無韻,則詞還是偏俗。柳永在作詞尤其是創(chuàng)作艷詞時,目的是為了入樂歌唱或為歌妓寫詞,“有教坊丁大使意”,將詞作為歌詞來填寫還是作為文學(xué)來創(chuàng)作是有差異的,甚至相反,柳永創(chuàng)作歌詞刻意“淺近卑俗”,所以王灼說其詞“雖脫村野,而聲態(tài)可憎。”
到了宋末張炎《詞源》不僅注重“雅”和“韻”,更是強調(diào)意趣。夏承燾先生《詞源注》把張炎的論詞標準概括為三點:意趣高遠、雅正和清空。按照這三個標準,張炎對柳詞也有批評,主要在《詞源》卷下:“詞欲雅而正,志之所之,一為情所役,則失其雅正之音。耆卿、伯可不必論,雖美成亦有所不免。”又“康、柳詞亦自披風(fēng)抹月中來,風(fēng)月二字,在我發(fā)揮,二公則為風(fēng)月所使耳?!盵21]張炎認為柳永“為情所役”“風(fēng)月所使”,與王灼論詞標準有相似之處,二人都繼承了蘇軾以來“詩詞同源”的詞學(xué)思想,認為詞亦言志。王灼所論雅正的志趣、自然的情感,亦即張炎所說的詞欲雅正、意趣高遠,雖然張炎并不完全反對詞之言情,但認為“要刪削靡曼之詞”“屏去浮艷”“稍近乎情可也”,如果把握不好這個度,就失去了雅正之音。
同時,為了達到雅正,張炎又提出了“清空說”,這與王灼所批評的軟媚詞風(fēng)也是吻合的。可以看出,雖然王灼和張炎各有各的論詞標準,但詞學(xué)思想有很多相通之處,正如楊佐義在《張炎<詞源>論詞標準初探》所說:“張炎抑柳揚周的傾向正與王灼的看法一脈相承?!盵22]張炎所倡“意趣”“清空”都是以“雅正”為根本標準的,“雅正”是他的核心標準,“他提倡的雅正是沿襲了古代‘詩人之旨’以反對浮艷和鄙俗的創(chuàng)作傾向的”,[22]“若能屏去浮艷,樂而不淫,是亦漢魏樂府之遺意?!盵23]所以在張炎看來,柳永是背離了“志”而被“情”乃至“欲”所驅(qū)使,所作多為浮艷之詞,“類是率俗,不過為應(yīng)時納祜之聲耳”。值得注意的是,張炎在“雅正”的基礎(chǔ)上又提出了一個新概念,即“騷雅”。鮦陽居士在《復(fù)雅歌詞序略》中已提到“騷雅”,云:“其韞騷雅之趣者,百一二而已?!钡搅藦堁子衷敿氄撌隽舜烁拍?,“騷雅”究為何意?《中國詞學(xué)批評史》言:“‘騷雅’之義在于作品立意不忘天下大事,但在藝術(shù)上要出以比興寄托,繼承《離騷》‘芳草美人’的傳統(tǒng),取曲而不取直,取溫柔敦厚而不取強烈激切?!盵24]這就表明,張炎一方面批評柳詞太過言情,一方面又并不贊賞蘇、辛太過言志,他注重強調(diào)詞之本色,把握好“情”與“志”的度,這是張炎詞學(xué)審美的特色發(fā)展,也是他與王灼不同之處,可見到了宋末詞學(xué)之批評理論已臻于成熟。
通過以上分析可看出,南宋詞學(xué)批評更專注于詞的藝術(shù)風(fēng)格,為了更好地指導(dǎo)詞的創(chuàng)作,逐漸對詞有了嚴格的批評規(guī)范,這就形成了比北宋更為系統(tǒng)的審美思想,雖然這種審美依然沒有脫離儒家倫理的窠臼。我們將南北兩宋所論柳永詞“俗”的特征作一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俗”之內(nèi)涵在兩宋處于發(fā)展演變狀態(tài),具體表現(xiàn)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其一,北宋人批評柳永多寫艷詞,其重要原因在于詞中女性形象多為秦樓楚館的歌妓舞女,地位低下;到了南宋,詞話專著針對此點已不細究,而是上升到整體來批評,認為柳詞“為情所役”“風(fēng)月所使”,詞風(fēng)過于溺情和浮艷。其二,北宋人認為柳永將口語入詞直白淺露,毫無“隱喻感”,這樣的詞太過庸俗,是不會被還是“以詩為主”的士大夫階層認可的;而南宋開始注重詞體自身的發(fā)展,強調(diào)“詞之本色”,同時也注重詞的社會功能,甚至言志比言情更重要,這就抬高了詞的地位和作用。其三,在北宋流傳的曲子詞到了南宋只剩歌詞和音律了,南宋人在批評柳詞時主要是作為音樂文學(xué)來看待,偏于文本化,而在北宋是作為歌曲來欣賞的,這其中涉及的評判因素有諸多改變,所論詞“俗”之涵自然也不盡相同。
這種審美思想演變的原因受多種因素的制約。首先是社會背景的改變。統(tǒng)觀宋代歷史,大體成小波浪線發(fā)展,五代十國的動亂到宋初暫得安寧,宋太祖“杯酒釋兵權(quán)”“重文抑武”一系列舉措使得官員和百姓都安于享樂,這種享樂之風(fēng)持續(xù)到靖康之變,給宋人帶來了巨大的民族災(zāi)難,這一時期詞話都強調(diào)“詞言志”的社會功效,并出現(xiàn)了一批愛國詞人。但孝宗繼位簽訂隆興和議換取宋金間四十年的和平,于是隨著政局的安定,宋廷又開始歌舞升平,這時候詞話盛行,旨在指導(dǎo)時人更好的創(chuàng)作,以糾正靡艷的詞風(fēng)。
其次,人們對“雅”“俗”的認識與詞體自身的發(fā)展亦有關(guān)。北宋人大概是沒有想到詞在后來會成為可以與唐詩媲美的文體。在北宋尤其是宋初,詞還不是獨立的文體,只是配樂演唱的曲子詞,普遍被文人士大夫視為低俗之物。不能入樂歌唱是會被批評的,蘇詞就常被稱之不合音律;沉溺于作詞也是會被指責(zé)的,柳永就是典型。北宋的文風(fēng)還是以詩文為主,認為詩、文是正統(tǒng),詞為小道。但到了南宋,李清照等人開始為詞辯護,強調(diào)詞之本色,并批判蘇軾的“以詩為詞”,旨在提高詞的地位。同時又有大量的詞話專著出現(xiàn),這就大大提高了詞的影響力,甚至有些文人放棄科舉專心作詞,這些都推動了詞體的發(fā)展并使其最終走向成熟。所以南宋對待詞的態(tài)度與北宋不同也是造成審美思想發(fā)生轉(zhuǎn)變的重要原因。當(dāng)然,也存在批評者的個人色彩這一因素,專著都會有作者個人的感情色彩存在,自然會有差異。
通過以上的對比分析即可看出,南北兩宋都對柳永詞“俗”作了批評,但是他們所論的“俗”字內(nèi)涵已不盡同,這與時局改變、詞體發(fā)展以及學(xué)者個人因素都有關(guān)。其實這種審美思想的改變不是割裂地體現(xiàn)在南北兩宋,而是繼承中的演變,是對詞的題材內(nèi)容、詞的藝術(shù)標準逐漸探索并確立的過程中觀念、認識變化的必然結(jié)果。隨后的元明清及近代,詞論的審美思想既受到前人影響,但也都在潛移默化中悄然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