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漣漪

碧綠的池水在眸子里蕩著一圈一圈的漣漪，那是一只古銅色的蜻蜓在水面上一點一點的緣故。

妞妞亮著眸子凝神地看著池塘。妞妞是從城里來姥姥家的，爸爸媽媽和那座盒子一樣的樓房在城里。爸爸媽媽整天都在忙，說是在忙蓋樓。妞妞看過蓋樓，就是一片破爛的小房子變成高高的大房子。爸爸媽媽忙得把妞妞扔在幼兒園。妞妞看幼兒園就像一個裝小鳥的籠子，她總是在走廊里扇動兩只胳膊，想要像小鳥那樣飛起來，可總是跟想的不一樣。后來妞妞想出了是因為胳膊上沒有羽毛。于是妞妞就想怎么能讓胳膊長出羽毛來呢？一天晚上，爸爸媽媽都回來了，說要把妞妞送到鄉(xiāng)下姥姥家。妞妞想象著童話那樣想象著姥姥家。

到了姥姥家，家里的人也一樣很少，少得就有姥姥和一個池塘，還有池塘里一只會叫的青蛙。池塘是個大鏡子，妞妞一下車就喜歡上了它。她往里扔過一顆石子，水里就發(fā)出“酷”的一聲。她后悔來著，怕把鏡子打破，可沒破，真的很酷。

耶！池塘也酷畦！

池塘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有多深？妞妞不知道。她用一根樹棍往水里探過，可沒探到底兒。樹棍比她還要高好多呢！妞妞量過，用手比著頭頂量的。

爸爸媽媽臨走時妞妞聽姥姥說，唉！你們忙得就剩下錢了。妞妞聽不懂，就找石片打水漂玩兒。

妞妞的衣兜里有三片或是四片薄薄的石片，堅信自己打的水漂能進入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全，因為最多一次打了13個漂。13個漣漪在池塘里一點點地擴大、擴大、擴大……直到消逝。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波紋，妞妞怎么看怎么是上翹起的嘴角……妞妞就雙手托著腮欣賞著池塘里的漣漪。

打水漂成了她最開心的游戲，而那石片也好像是故意給她設(shè)計的，是“）”形狀的，像微笑的嘴角?！埃毙螤畹氖蝗菀紫鲁粒湍艽虺?3個水漂了。她用圓圓的石子打過水漂，可一到水面就“酷”地鉆進了水里，像10米跳臺跳水的女孩，一入水就“酷”。該死的石子，你打不出水漂，還裝什么酷！

妞妞會久久地看著池塘，這是她要做的花費時間最長的事兒。她亮著明眸會看到池塘底下的魚兒，還有小蝦、水蟲，看一條魚兒追著一條魚兒。魚兒會在水面劃出一條條曲線，她把曲線畫在圖畫本上，可沒有水面上的好看。

妞妞沒有像男孩那樣挖鼻孔的習慣，也沒有像別的女孩咬指甲的習慣，她唯一的習慣就是把兩只手張開，叉著手指玩兒。這是妞妞以前要做的事兒，現(xiàn)在她可不做了。是因為池塘里未了一只漂亮的鳥兒，頭型很特別，是一撮紅褐色的羽毛，扎撒起來就變成了鳳頭，還能變成一個原盤，還能變成兩只角。妞妞很怕驚動這只漂亮的鳥兒，就把眼睛藏在雙手后頭，只是透過細細的指縫看那鳥兒。后來她想起自己的頭發(fā)原來是很長的，能垂到她的胸前?？蓩寢屨f頭發(fā)長了不好洗，就剪了?，F(xiàn)在是兩條小辮子，辮梢上打著粉色綢帶的蝴蝶結(jié)。妞妞覺得蝴蝶結(jié)扎在辮子上不好看，映在水面上才好看，就歪著頭欣賞水面上自己的蝴蝶結(jié)。她對水中的妞妞說辮子上的蝴蝶結(jié)跟那鳥兒的鳳頭很像。鳥兒游起來會把池塘里的樹弄得亂七八糟，不過過了會兒那些樹還會合攏。這讓妞妞感到很新奇。

妞妞，妞妞！當心滑到池塘里去，那樣會弄臟衣服的。姥姥總是一遍一遍地叮囑外孫女。

妞妞總是回答，不會的，我不會的。

可是，那天妞妞把衣服弄濕了。

那天有一只藍色的蝴蝶飛著飛著就掉到了水面上，撲了幾下翅膀，再也飛不起來了。她去救一只蝴蝶，很美麗的蝴蝶，就把衣服弄濕了。那只漂亮的鳥兒被妞妞嚇著了，撲啦啦飛走了。

妞妞看著飛走的鳥兒很傷心，就傷心地哭，哭得姥姥圍著外孫女轉(zhuǎn)。妞妞十白姥姥把頭轉(zhuǎn)暈了，就不哭了。

姥姥把外孫女的衣服搭在繩子上晾。那只蝴蝶的翅膀被陽光烤干了，扇了扇，就飛走了，是朝著東方天空飛走的。妞妞一直望著飛走的蝴蝶，最后望到天邊泛起一片彩霞，她就想，那只蝴蝶肯定融化成彩霞了，要不彩霞怎么那么美呢！

妞妞看到絢美的彩霞，心情就好美好美。于是，她想要做一件美美的事。做什么呢？

妞妞歪著頭想，她總愛往左邊歪，這樣才能想出辦法來的。現(xiàn)在她蹲在池塘邊想事兒，靜靜的，一動不動，就連一只銅色的蜻蜓落在她頭頂上都沒覺得。

快到中午時，妞妞什么也沒想出來——那只鳥兒飛回來了，妞妞趕緊用手把自己藏起來。

漂亮的鳥兒不是自己飛回來的，還領(lǐng)回一只，就是兩只了，它們長得一模一樣。池塘里的水葫蘆開出藍色的小花兒，像眼睛一眨一眨。池塘里還有一片片小荷葉，漂在水面上就像姥姥烙的小甜餅。妞妞吧嗒吧嗒嘴兒，真香。池塘里還有蘆葦和香蒲，漂亮的鳥兒總是游進里面藏起來，不讓妞妞看到。妞妞就想，它們肯定是在跟她玩捉迷藏。

姥姥不讓妞妞在池塘邊上玩兒，叫她回屋。

妞妞噘著小嘴回到屋子里，可十白姥姥生氣，還是把小嘴放下來。姥姥總是做著沒完沒了的事兒，妞妞也不好打攪姥姥。等姥姥把手中的活兒停下來，妞妞就對姥姥說池塘里飛來了兩只漂亮的鳥兒。姥姥說我看見了。妞妞問那是什么鳥兒？姥姥說叫浪花兒。妞妞問怎么叫浪花兒？姥姥說它肚子底下白色的，像浪花兒，就叫它浪花兒了唄！

妞妞叨叨著浪花兒浪花兒浪花兒，悄悄來到池塘邊，還是透過手指縫兒偷偷地看浪花兒它們在干什么。

兩只浪花兒從香蒲叢探頭探腦地游出來，頭相對著左右擺動，上下?lián)u動著。一會兒做成一個“心”字，一會兒頭與頭相依在一起，一會兒扇動翅膀起舞……突然兩只浪花兒鉆進水里，再鉆出來嘴里都叼著一綹水草，身子豎立起來，嘴對嘴把水草獻給對方……

“獻花”，真美呀！妞妞看呆了。她隨著浪花兒的舞蹈跳起來……看著自己的身影映進水里，覺得跟浪花兒一樣好看。

哦！妞妞忽然想我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放在池塘里，池塘會變得更好看的。她跑回屋子，把自己的花裙子、花衣裳、花手絹什么的拿出來，裝在一個淡藍色的塑料籃子里，挎在胳膊上往出走。

姥姥在屋子后面的園子里摘豆角，那是一種做起來很慢的活兒，豆角得一條一條地摘，費時間呢！妞妞把她的衣裳什么的拿出去，根本不能發(fā)現(xiàn)。

妞妞先把花手絹鋪在水面上。嘻嘻！池塘開手絹花啦耶！多漂亮呀！她再把花裙子鋪在水面上。喲！池塘里救開了一朵裙子花。還有花衣裳呢！那是布滿紫色小花的衣裳，鋪在水面上就像山坡上開放的野花，抽著鼻孔聞一聞，哦！好香喲！浪花兒也會聞到香味兒的。

妞妞專心致志地往池塘里鋪衣服，讓池塘開滿花兒。

后來，妞妞發(fā)現(xiàn)她的衣裳和手絹都漸漸地不見了。是浸透了水，慢慢地沉下了水底。

妞妞看著光光的水面，傷心地哭了起來。

姥姥找來了，看到外孫女在哭，就問出了什么事情。妞妞指著池塘說，我的衣裳不見了。

姥姥找來長長的桿子，頂上拴了個鐵鉤，在池塘里搭來搭去，把妞妞的衣裳和花手絹都搭了上來。

為什么要把衣裳和手絹扔到池塘里去呢？姥姥問外孫女。

妞妞說，我要池塘開滿花兒，要池塘變得好好看，不要讓浪花兒說我們的池塘丑。

姥姥笑了，說池塘長不出衣裳來的，池塘里栽上荷花才好看。以后不要往池塘里種衣裳了，聽見了嗎？

聽見了，姥姥！妞妞輕輕地點頭，抬起臉兒問姥姥，我們到哪兒弄荷花呢？

姥姥說，明年給妞妞在池塘里栽荷花。

妞妞拍手跳著腳唱著，荷花美，荷花浪，荷花開滿池塘上。她邊唱邊給姥姥跳起才學(xué)來的浪花兒舞。姥姥看著外孫女的舞蹈，笑了，說外孫女跳得真好看。妞妞說不是我跳得好看，是浪花兒跳得好看。

姥姥說妞妞以后別到池塘邊上玩了，小心滑進池塘里。妞妞“嗯哪”著，跳著浪花兒舞走開了。

姥姥自己叨著，我外孫女就是懂事，把妞妞的濕衣裳洗干凈了，晾在繩子上。風兒吹來飄飄蕩蕩，半空中就好像開滿了花兒。妞妞看著飄動的衣裳，心想：天空中要是開滿了花兒多好看啊！她很想讓天空成為姥姥的園子開滿鮮花。

姥姥的園子里有紅色的月季花，有黃色的黃花，有粉色的桃花，還有紫色的喇叭花……老多老多的花兒真美麗?！袄然?，吹喇叭，一吹吹到姥姥家?！辨ゆ拖氲嚼牙褕@子里的紫色喇叭花。她跑進園子掐下一朵喇叭花，放在嘴巴上吹，嘴巴鼓鼓的，可吹了好半天也沒吹出聲音來。讓妞妞很生氣，就跟自己說我再也不唱那歌兒了。

妞妞“讓天空開滿花兒”的想法過了好多天了，天上除了云彩還是云彩，沒有花兒，讓她很失望。

人在失望的時候總是好趴在那里，眼睛望著一個地方。妞妞吃完飯總是趴在窗前池塘里的浪花兒，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

浪花兒開始叼草了。妞妞問姥姥浪花兒叼草干什么？姥姥說要做窩了。妞妞問做窩干什么？姥姥說下蛋、孵小崽呀！妞妞說我也要跟浪花兒孵小崽。姥姥笑了說那出是鳥兒的事，我們?nèi)丝刹荒芊跣♂獭?/p>

妞妞想不能幫浪花兒孵小崽，那幫什么呢？她看浪花兒叼草，就到院子里把一捆蘆葦打開，一把一把地扔進池塘。浪花兒把妞妞扔進去的蘆葦?shù)鸬较闫褏怖锎罡C，妞妞就不停地扔，浪花兒就不停地叼，一個大大的窩搭成了。

看著浪花兒的窩，妞妞美滋滋的。姥姥說妞妞真能干。妞妞更美滋滋的了。姥姥呵呵地笑，忙她的活兒去了。

浪花兒的窩做好了，就藏進窩里不出來了，讓妞妞很不高興。姥姥刮著外孫女的小臉蛋兒說，是鳥兒在下蛋孵蛋，要過20多天才能孵出來哪！妞妞臉兒扭到了一邊說，20天是多少天?。±牙颜f你靜靜地等，20天也許就是兩天或是三天。妞妞把臉扭過來說，那我就靜靜地等。

妞妞在池塘邊上等，跟在家從陽臺往外看那樣的等不一樣。在陽臺上等，時間會老長老長，風箏線那么長；在池塘邊上等，時間好快好快，一眨眼就過去了。妞妞想，也怪呀，為了不驚動浪花兒孵蛋，我不打水漂了，也不往池塘里扔衣服了，就一動不動地看著浪花兒趴在窩里孵蛋，怎么時間過得這么快？快得在昨天早上就讓妞妞發(fā)現(xiàn)浪花兒的小崽孵出來了。

靜靜的池塘里游著浪花兒，1、2、3、4、5……妞妞數(shù)了數(shù)，有5個小崽趴在浪花兒媽媽的背上，像一個個小絨球是用絨線編織的那種毛茸茸的玩具，頸部還鑲有幾條咖啡色的縱紋。妞妞好喜歡耶！小崽們媽媽馱著，就像坐在船上，悠悠的，慢慢的，靜靜的，在池塘里游玩。這讓妞妞想起爸爸媽媽帶她到丁香湖乘坐游船玩的情景……妞妞就想，我也變成浪花兒的孩子多好，坐在媽媽的背上在池塘里游來游去，還會吃到爸爸給捕來的小魚兒。是呀！浪花兒爸爸不停地鉆進水里，浮上來時嘴里叼著一條小魚，游到孩子身邊，喂給孩子。

妞妞好羨慕浪花兒的孩子們，多幸福呀！

“嘩啦！”一聲響。妞妞扭頭尋找響聲，是從池塘那邊的草叢里發(fā)出來的。兩個男人的身影一晃，不見了。

妞妞沖消失的身影喊，快來看哪，多可愛的浪花兒和小崽?？墒菦]有回音，讓妞妞很失望。他們沒能看到浪花兒馱孩子們游來游去，會后悔的。

第二天早上，妞妞是被陽光啄醒的。她爬起來就往池塘邊上跑。姥姥的喊聲追著妞妞的腳后跟：別跑摔了。

池塘靜靜的，浪花兒和它的小崽哪里去了？妞妞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姥姥喊妞妞吃飯了，浪花兒還沒出現(xiàn)。

妞妞哭了，對姥姥說浪花兒不見了。

姥姥說飛走了吧！妞妞說不會的，飛走的話也要跟我打一聲招呼啊！再說，小絨球孩子還沒長出翅膀呢！怎么飛呀？

姥姥在池塘邊發(fā)現(xiàn)了凌亂的腳印，還有一張破出洞的網(wǎng)。姥姥明白了，浪花兒是被人抓走了。姥姥不敢對外孫女實說，就說浪花兒媽媽馱著孩子飛走的。

妞妞沒吃早飯，姥姥怎么勸也沒吃，只是呆呆地蹲在池塘邊望著水面出神。突然，妞妞發(fā)現(xiàn)了躲在香蒲叢里的小崽們，那一只只絨球。

我要能當孩子們的媽媽多好，馱著它們在池塘里慢慢地游。妞妞想著，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一蕩一蕩的，漸漸地變成了浪花兒孩子們的媽媽了呀！妞妞看到自己真的成了浪花兒孩子們的媽媽，緩緩地向絨球們游去……

……靜靜的池塘水面上一圈圈漣漪擴散著，擴散著……

那只古銅色的蜻蜓飛來，圍著漣漪盤旋，等漣漪消逝了，它接著用尾巴在水面上一點一點，池塘里又泛起一圈圈微微的漣漪，緩緩地向外擴散，擴散……

姥姥喊不見妞妞，只是看到浪花兒的小崽躲在香蒲叢里，毛茸茸的，那么可愛……還有池塘里的漣漪，一圈一圈漾在姥姥的心頭……

責編|梁策

知識鏈接

浪花兒，是鳳頭？的俗稱。鳳頭？屬鸛形目，是？科，？屬的水鳥。體長50厘米，體態(tài)優(yōu)雅，頸修長，頸鬃毛有時會蓬松起來，深色羽冠，下體近白，身體上部灰褐色。黃色的嘴又尖又長，捕魚時像漁叉一樣把魚穿透。食物主要是魚、蝦、青蛙和水草。在我國主要繁殖在黑龍江、吉林、遼寧、內(nèi)蒙古、河北北部、甘肅、寧夏、青海和西藏等省和自治區(qū)。產(chǎn)下5～8個卵后，就和雄性一起輪流孵化，20～25天幼雛出殼。出殼后的幼雛趴在媽媽背上，爸爸就捉來小魚給孩子吃。繁殖后秋季南遷越冬。它還有兩個俗名叫浪里白、水老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