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嵐
病中記(二首)
許 嵐
骨折的左肩、右腿。和我說好了
骨折,比心折好得快
腫痛、麻木、伸不直的左手、右手。和我說好了
靈感來的時候,雙手也會情不自禁
差一毫米就被啃掉的左耳。和我說好了
縫了10針,耳朵會更尖更細心一些
像床板一樣平整的低枕。和我說好了
高枕是有憂的
像刀鋒雪亮的進口頸椎鋼片。和我說好了
要在腦袋里住一輩子,千萬別胡思亂想
動了手術、戴著支架的頸椎。和我說好了
支架取后,每天要學的,就是仰望
沒有福爾馬林味、蘇打水味的醫(yī)院。和我說好了
這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被冷落了50天的詩歌。和我說好了
人出院了,詩歌也該入院了
終于可以。自己將自己遺忘
或被他人遺忘
在荒漠,深山,道觀,破廟,江河
馬路邊,茅屋里,瘋人院
一個人的一生。會很干凈地
關上一扇油漆的門。不管
它是什么顏色,什么年齡,什么身份
不管它來自何處,回歸哪里
遺忘。是真實的,伸手就可抓住黑白
幸福。是寧靜的,低頭就一把熱淚
那些我從未觸及的夢境,以及
很新奇進入我靈感的心情。終于可以
在我的指間,冷下來
持續(xù)地冷下來
一個人去遠方?;蚓幼〉拇迩f
旅行,閱讀
讓名利,酒肉,世俗,恩怨
在漫無邊際的荒涼,或綠野中
隱忍,殺青,融化
做一滴露水。每天晨起的時候
都捋一捋,哪一根頭發(fā)
還是直立的,或半直立的
還沒完全接受被人遺忘
自己將自己遺忘
戒煙,戒酒,戒色
戒掉對所有人和事的不順眼
做自己的朋友,或對手
做一棵野草。每天的工作,就是
忠貞地抓住泥土
迎送風和雨,生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