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不眠夜

楊濤瑞

失 蹤

接到阿唐的電話時，我正開車經(jīng)過金門大橋去公司?！皩O海軍失蹤了，你知道嗎？”今天海風特別大，霧氣遮住了遠處的船只，我對他奇怪的問題愛理不理。

阿唐快四十了還一直單身，出了名的不靠譜。我是房產(chǎn)經(jīng)紀人，愛交朋友不僅是我的秉性也是我的習慣。阿唐好久沒有煩我了，過去他經(jīng)常打電話告訴我一些稀奇古怪的消息，他的出現(xiàn)并不是好事。孫海軍和我在同一家地產(chǎn)公司，兩天前我還聽他在公司里講成功經(jīng)驗，一幫剛?cè)胄械男陆?jīng)紀人對他欽佩不已。阿唐說：“孫海軍樹大招風，被洛杉磯的一個白富美看上了。白富美以看房為名把他帶跑了，屬于私奔，找真愛的那種——哈哈哈！”

我說：“我跟著跑是有可能的，可白富美不會看上我。孫海軍被看上有可能，但他肯定不會跟著跑?！?/p>

我認識阿唐是因為他找我買房做投資。他第一次買房就說一定要能出租，自己住地下室也無所謂。他挑剔且自以為是，忽悠著我看了各個熱點區(qū)域，對我指手畫腳。我小心伺候，向他介紹買房常識，可當他搞清買房的門道之后就滑腳了，又去找了我當時的競爭對手孫海軍，我大半年的辛苦被貶成免費導游！孫海軍是能吃苦又有腦子的那種人，阿唐的那套忽悠對他根本不起作用，據(jù)說被當面戳穿，讓阿唐很是難看。阿唐后來找我訴苦還稱贊我誠實可靠，其實就是夸我傻。不知后來搞的什么手段，按他的收入只能買個公寓，他竟然買到了獨立別墅。你還別說，阿唐就是有這種本事，尋思各種門路賺錢。

記得去年公司圣誕節(jié)晚會上，孫海軍帶太太和兒子一起參加。孫太太清秀可人，一看就是沒干過粗活的，怪不得讓老公先到舊金山打前站這么久；兒子是上小學的年紀，被媽媽鼓勵著清唱了幾句京劇，一家人溫馨和睦的樣子羨煞旁人。

孫海軍慢慢擠進灣區(qū)和瑪潤區(qū)，成為大房經(jīng)紀人，而且一發(fā)不可收，很快就成為一個有著華裔面孔的房產(chǎn)界新星。他畢業(yè)于北京理工大學，是裝甲兵軍官之后，老家在云南，可能他父親一直想當海軍就給他取了這名字，他便承載了他父親的夢想。一個人獨自來美后白手起家，也同時做過幾個工作，還改行學過當時熱門的電腦，房產(chǎn)經(jīng)紀人做了兩年之后才把太太兒子接來。孫海軍不賭不嫖的，除了不戴眼鏡，屬于標準知識型的成功人士，所以國內(nèi)那種成功男人被狐貍精迷住的劇情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發(fā)生。我想，“失蹤”只是阿唐閑談的噱頭。

過了美云大道，我在公司樓下好不容易找好停車位，一進門就覺得公司的氣氛緊張壓抑，很多平常很少在公司露面的經(jīng)紀人也來了，還有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議論的。我攔住一個人問：“見到孫海軍了嗎？”他怪怪地躲開我。

我反應(yīng)再慢這時也明白一定有事，很可能和阿唐說的有關(guān)。秘書通知大家不要議論，散開準備到會議室開會。我是從西雅圖縮短行程趕回來領(lǐng)傭金支票的。每張支票對小經(jīng)紀人來說就是吃飯錢，對大經(jīng)紀人就是換房的首期。孫海軍剛剛換了大房，但位置和價錢都不知道。我猜以他的實力至少三百多萬才值得換吧。那個甜甜的前臺秘書招手告訴我外面有人找。門外的景象與門內(nèi)有所不同，多了扛著攝像機的記者，意外地看到阿唐朝我招手，很親切的樣子，旁邊還立著一個楚楚可人露著半截白腿的姑娘。我走過去問：“找我有什么事？”

他少有客氣地說：“我剛跟你說你還不信，這回沒話說了吧?！彼媚锏氖郑媚锉荛_他，他嘻嘻一笑：“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將來我們?nèi)A人社區(qū)的新星Angel，富二代，留學生過來的，跟我干。我開了微博，孫海軍這件事人氣高，我準備炒一炒。”

完了，被這種幸災(zāi)樂禍推波助瀾的人盯上了，孫海軍兇多吉少了。這時，姑娘上前躬身像道萬福似的，說：“幸會幸會，聽阿唐大哥說你也是大牌經(jīng)紀人了，請多關(guān)照?！?/p>

我說：“我們大家都是幸會阿唐?！?/p>

阿唐說，開始以為失蹤是二奶三奶的段子，可以對中國來的土豪有警示作用，沒想到此次更不尋常，肯定有新聞。

我打斷他：“阿唐，原來這就是你賺錢的新門路？你編這種網(wǎng)絡(luò)段子損人不利己有意思嗎？”

“哎呀，現(xiàn)在是網(wǎng)絡(luò)信息時代，人氣就是金錢……”他見我拉下臉，忙賠笑道，“孫海軍失蹤這件事，你們老板是不是知道內(nèi)情？有了消息趕快告訴我。你們公司我最信你。”

傳 言

回到公司大家已經(jīng)在會議室里，老板說：“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可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孫海軍的確是失蹤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不知情。我希望在真相不明的情況下大家能做到不信謠言不傳謠言，我們會積極配合警方查找孫海軍的下落，幫助孫海軍的家人，孫海軍正在進行的房產(chǎn)交易由公司來接管。我希望大家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我們地產(chǎn)公司沒有任何消息可以發(fā)布，所有消息以警察公布的為準?！?/p>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一路想著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地產(chǎn)經(jīng)紀是個高危職業(yè)，不僅錢難掙臉難看，女經(jīng)紀人更麻煩，還會被性騷擾。有個本地女經(jīng)紀人說，她曾經(jīng)在公眾開放日遭陌生人從后面摟抱，之后她就選擇離開了這個行業(yè)。底特律還有經(jīng)紀人在向房客索要房租時被房客開槍擊中，不治身亡。

到家之后我上網(wǎng)閱讀了SFGate新聞，關(guān)于孫海軍的報道已經(jīng)有了很多，事情大概是這樣：那天孫海軍被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約去灣區(qū)看他自己的掛牌銷售的房屋，當晚未歸，之后失聯(lián)家屬報案。警察在灣區(qū)的一處幽深豪宅發(fā)現(xiàn)有打斗過的痕跡，并且發(fā)現(xiàn)客廳墻壁上有血跡，判斷有人需要醫(yī)療救治。但有關(guān)孫海軍是否失蹤沒有透露任何消息。

一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公司沒有動靜，顯然大家都在刻意回避，孫海軍的辦公室外面還掛著他的名牌。媒體一片沉默，仿佛沒有失蹤這回事發(fā)生。明明一個活人不見了，而且是社區(qū)名人，總要有點動靜吧，貓狗跑不見了還會貼條讓大家找找。華人社區(qū)卻是一片議論，潑污水的也不少，其中一篇是以熟人的身份道真相，說孫海軍幫中國黑商人和貪官洗錢之類，有種煽風點火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當我經(jīng)過灣區(qū)的街道時，看見孫海軍自信含笑的賣房招牌，心中的滋味難以言表。

失蹤時間越長，等待的結(jié)果越可怕。阿唐那個小女友Angel給我打來電話，急急地問我對阿唐了解多少。她一定要和我見面。我連最近很忙的話都沒機會說。在漁人村落座后，Angel就背過身子補口紅，高開叉的湖綠色背帶裙讓人的眼睛躲不開。她一轉(zhuǎn)身就說，她一夜沒睡想不通，問我能不能幫她忙。我嚇了一跳，男人幫女人忙要有實力。

她接著說：“阿唐說和我結(jié)婚把我辦成綠卡，可昨天他一激動說他在中國有老婆，對不起我。他的朋友我只見過你，你說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啞口無言。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和他也是萍水相逢偶爾見面?！拔液桶⑻普J識后，他就搬過來住在我那兒。他說他把房子租出去了?！?/p>

“哦，這事我知道。他的確買過獨立別墅，本來就是作為投資用的，租出去很正常?！?/p>

“可是我問什么人租他的房子，是短租還是長租他也不說，還不讓我問。唉，我原以為阿唐有美國身份又有房產(chǎn)，可以交往一下，沒想到他整天無所事事，這些日子最熱衷的就是炒作孫海軍的消息。他催我來打聽你們公司的消息，你說他會不會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我的手差點伸出去捂住她的嘴：“胡說什么？我想阿唐就是貪小便宜吧。”看到我被嚇壞的樣子，她開心地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說：“不知怎的，我一見王大哥就感覺安全許多?！?/p>

我說：“還是叫王叔，我感覺安全?！?/p>

“好啊好啊，我天天來叫你叔，行嗎？”

我躲開她熠熠生輝的眼睛。

果然，之后Angel天天來電話王叔王叔地叫，也叫來了不同尋常的消息，孫海軍因為為中國商人賣了產(chǎn)權(quán)有爭議的房子，得罪了另一方，逃回了國內(nèi)。很快又有知情人爆料，孫海軍的奔馳500三天后就被發(fā)現(xiàn)在北灣的星巴客咖啡店門口，當天星巴客的監(jiān)控錄像可以看到孫海軍與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手拎購物袋從里面走出，只是警方遲遲才公布。

Angel告訴我孫海軍就是因為這個人被牽連。我問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說：“王叔你忙著帶客人看房，一定沒時間上網(wǎng)，網(wǎng)上都傳開了。”

我只好上網(wǎng)。這人是中國南方一家新能源公司的老總小魏，少年得志，集資了很多錢，攤上官司自己就跑路了，躲到美國炒房，舊金山的這套豪宅只是其中之一。追債的找上他并綁架了他，孫海軍出現(xiàn)的不是時候，也成了池中之魚?？蛇@么久也沒有得到確切的證實，而且有人看到小魏已經(jīng)在人們的視線中出現(xiàn)過，唯獨沒有孫海軍的線索和蹤影。還有風水師在網(wǎng)上發(fā)廣告，孫海軍剛在灣區(qū)買的大宅有風水問題，所在街道名翻譯過來就是“密而難語”“人算不如天算”之類的，讓人撲朔迷離。

一天晚上，阿唐打電話警告我離他老婆遠點，他和Angel越來越不對付，是不是我在里面搗亂？我說：“我能搗什么亂，你把你的老婆看緊點，免得有漏洞?！?/p>

阿唐這時又把聲音軟下來，說：“你懂的，Angel剛認識我就是動機不純，就想趕快結(jié)婚拿身份。我是老江湖，也沒這么容易被小姑娘忽悠?！?/p>

我說：“就憑你，能被Angel看上就知足吧?！?/p>

我連忙掛了電話。最近的奇怪事接連不斷，明明簽好的單子，因為買家股票跌了居然不夠首付了。這Angel叫我哥叫我叔也弄不清真實用意。

一夜無眠……

意 外

路邊孫海軍的大幅售房廣告牌陸續(xù)撤下，新聞漸漸成了舊聞。珍惜生命的帖子在網(wǎng)上多起來，一改過去為爭社區(qū)老大在網(wǎng)上互相泄憤的陋習。我們是孫海軍周圍的人，明白兇多吉少，但石頭不落地大家的心都亂著。Angel感覺到我的戒備，漸漸不聯(lián)絡(luò)我了。我心靜了又有些悵然若失?？膳率裁雌蛠硎裁矗翘焱砩衔覄偝赃^飯洗了澡，衣衫不整地被急促的門鈴夾雜著敲門聲帶到門邊，聽到Angel不容商量的口氣：“快開門。”她氣喘吁吁地拖著一個大箱子進來：“給我點吃的?！?/p>

我連忙躲進衛(wèi)生間把衣服穿好。不用她說，一看就明白她一定是和阿唐鬧崩私自從家里面出來的。我正要去找吃的，她身子一軟抱住我，聲淚俱下，我即使心腸再硬這時也不得不說安慰她明天會好起來之類的話。她的頭發(fā)和衣口里透出縷縷的芬芳，她不征求我的意見就突然昂起頭吻了我的臉說：“阿唐是變態(tài)，我受不了了。你不會不收留我吧？”我給她做了點吃的，看著她吃得很開心，時間就那么一點一點地過去，我的腦袋像靜止一樣在等待什么事情的發(fā)生。正在半真半假地爭論誰睡床上誰睡地上時，就有人敲門，她拉住我不讓去開門，然后把燈關(guān)掉。外面阿唐的聲音就傳進來：“Angel趕快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里面。”他敲打得更重了。

顯然有鄰居出來和他交涉，我只好開門，我衣履整齊，可Angel還是半裸著。兩人很快就吵起來，Angel告訴他，沒有我她也會離開。

阿唐堅決要帶她走，她堅決不離開。我勸他們，別鬧了，太吵鄰居會報警的。他拉著Angel的手臂向外拖，她抓著床腿僵持，鬧聲越來越大。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快說！不然你們都滾開！”我竟然發(fā)出如此的咆哮，自己都被震驚了！阿唐和Angel突然安靜了。

“我們可能發(fā)現(xiàn)了孫海軍的尸體！”Angel說完一下就癱軟在了床邊。

“什么？可能？”我張大了嘴巴。

阿唐意外地語無倫次起來：“我之前出租的那個房子……是綁匪……地下室……唉，我該怎么辦……”聽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一大堆，我又大吼起來：“報警??！還猶豫什么？”

敲門聲再次響起，兩個高大威猛的警察站在門外。我有問必答，把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

警察沒有為難我，阿唐和Angel則被帶上警車。

這個偶然的事件成了孫海軍失蹤案告破的關(guān)鍵。警察審問之后隨即搜查阿唐的居所，阿唐那個交了一年租金的房客早就棄房而去。根據(jù)阿唐和Angel的描述，警察在地下室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破壞的水泥封口，砸開后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尸，經(jīng)過鑒定證實是孫海軍的遺體。

真 相

得知孫海軍的確切消息是幾個月之后了。公司通知員工參加孫海軍的追悼會，真相終于大白于天下。如大家所料，這是一起綁架勒索案。其中有一個關(guān)鍵人物——劣跡斑斑的華裔慣犯許木，此人詐騙盜竊無惡不作，是警方熟悉的人物。許木讓人找了一個姑娘以買房名義打電話將孫海軍約到出事的房子，房東正是小魏。孫海軍本可以不到場由小魏自行開門，但當時他們正在一起喝咖啡，孫海軍就把自己的車留在星巴客坐上了小魏的車，這也是輛不歸車。

他們的車子沿著私家車道接近房子，等候多時的許木看到兩人后興奮異常決定一起綁架。小魏的車子剛開進車庫，許木等人租賃的廂型車就跟進了院子，孫海軍他們絲毫沒有戒備。他們從車庫進到客廳關(guān)了警報器，把許木請進門。許木是老江湖，當然要問一些對經(jīng)紀人和房東都有吸引力的問題，在接近車庫時許木悄悄按開了車庫的自動門，在孫海軍和小魏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廂型車開進車庫，里面埋伏著其他五名蒙面幫兇，手持汽槍、警棍和錘子蜂擁而出。目瞪口呆的兩人很快就被制服反綁起來，封住口蒙上眼睛，扔進廂型車，直駛南三藩事前租下的一幢住宅。這幢住宅后來公布出來就是阿唐的投資房。他們付給阿唐比正常房租多得多的租金，阿唐見錢眼開沒有再管住進了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事。

許木一伙將兩人用鐵鏈拴在一起拖到未經(jīng)裝修的地下室關(guān)起來，地下室的窗口全部被堵上，暗無天日。孫海軍和小魏始終被蒙著雙眼，分別鎖在兩張?zhí)梢紊?。許木安排手下人輪流值班看守。他本人馬不停蹄地用不同的電話向家屬索要贖金250萬美元，兩人的家庭信息他們早就收集得一清二楚。家屬在第一時間就報了警，但警察一籌莫展，也不敢將確切的消息公之于眾。后來有媒體抨擊舊金山警方無能，在家屬繳納第一筆贖金時都沒有獲得綁匪的任何真實線索。許木通知家屬準備好贖金，在最后一刻才告知具體辦法，贖金被分別放在幾個地方，他們只取了一處然后迅速消失。

黑暗、潮濕和惡臭讓孫海軍心力交瘁。他擔心妻子和尚年幼的兒子，離開他，母子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過。他來美之后埋頭打工，奮斗十幾年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他又擔心，即使家人變賣房產(chǎn)將贖金付給許木，心狠手辣的許木仍可能撕票。

孫海軍不知道自己因為經(jīng)紀人工作的長期緊張已經(jīng)患有心臟病。這天中午，孫海軍要上廁所，因為地下室內(nèi)沒有廁所，看守花了約7分鐘，才將雙眼被遮手腳被鐵鏈鎖著的孫海軍拽上一樓。想不到，才到一樓，孫海軍便心臟病發(fā)作，在一片混亂中看守立即讓他躺下，并試圖給他喝水，可是孫海軍全身肌肉僵硬起來?？词亟o許木打電話，問是不是要致電911求救，許木立即罵他發(fā)瘋了嗎？半小時后，許木趕到，他立即為孫海軍施行心肺復蘇術(shù)，但是為時已晚。

隨即許木叫手下將小魏拖上來，小魏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孫海軍，面如土色，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許木會殺人滅口。許木卻意外地溫和下來，要小魏將來為他作證，孫海軍死時，他不在現(xiàn)場。小魏畢竟在商場上混過做過老總，他壯著膽子對許木說，如果他自己也死了，將來就無法為許木作證。

許木召集手下商量，人命已經(jīng)發(fā)生，要盡快處理后事大家各奔東西。在小魏承諾繼續(xù)支付贖金和不立刻報案后，許木將小魏釋放了。他們連夜把阿唐房子地下室的水泥地撬開，將套著塑膠垃圾袋的孫海軍的尸體埋進去，然后胡亂封上洞口。阿唐和Angel回房子準備簽續(xù)約，這個粗糙的洞被兩人發(fā)現(xiàn)，打開后嚇得魂飛魄散。阿唐決定先隱瞞，因為“兇宅”很難出租或轉(zhuǎn)手，但Angel實在害怕逃來我家……

警方經(jīng)過長達七個月的明察暗訪后，終于捕獲了參與綁架的五個人，許木仍在逃。孫海軍的尸體經(jīng)法醫(yī)驗尸結(jié)論為：由禁錮引起的精神壓力也是死因之一。阿唐因為貪便宜也被卷進案中，但很快被放出來，之后還成了新聞人物，整天被邀請談內(nèi)幕，他在網(wǎng)上講小道消息更起勁了。

追悼會上一片肅穆，孫海軍的兒子比上次見的時候長高了許多，他抱著父親的遺照慢慢走進大廳，孫海軍的太太戴著黑紗跟在一旁。想到那個圣誕節(jié)上兒子和媽媽快樂的樣子，我不禁落淚。正在我準備擦淚時突然旁邊有一只嬌潤的手遞來一張紙巾，我揉揉模糊的雙眼，看見同樣一張罩著黑紗的臉，是Angel。

今夜難眠。

〔本刊責任編輯 周靜靜〕

〔原載《上海故事》

2017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