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打工仔到大律師：誰憐“失明”慈母手中線

唐靈超

2017年7月，河南80后刑辯律師付建再次榮登央視“今日說法”欄目，這是付建兩年來20多次接受央視的采訪，他也成為名副其實的明星律師。付建出生于一個普通農(nóng)家，當過兵，打過工，最終卻奮斗成知名律師。而支撐他從打工仔走向名律師這條路的，是他一度幾乎失明的老母親。本刊特約記者獨家專訪付建，了解到他輝煌背后的坎坷人生經(jīng)歷……

幸福之家連遭變故，高考“逃兵”只為救母

1994年初，河南省鄲城縣的一戶普通農(nóng)家，一場變故從天而降：10歲男孩付建的家里，每天都會有一群憤怒的工人找上門來，圍著父親付成亮要錢。原來，一年前，付成亮帶著老家的工人去廣東某工地干了大半年，可工友們近14萬元的工錢，卻被黑心老板全部卷走跑路了！因為被騙的工人只認工頭付成亮，老板跑路后，工人們都跑到付家來討債。

付建出生于1984年，聰明好學，考試總是名列前茅。哪知幸福之家突遭巨變。此事給付家?guī)砹酥旅驌?，付成亮不得不四處借錢付工錢，家里債臺高筑，小康之家一夜之間赤貧。這次變故對年少的付建影響很大，他不明白，明明是甲方欠錢，父親為什么要不回來？母親張云麗告訴他，由于父親當初沒有與老板簽勞動合同，現(xiàn)在哪怕去打官司，父親也很難贏。

性格耿直的付成亮與工人們簽訂了還款協(xié)議后，便離家打工還債。為了減輕家庭負擔，懂事的付建也經(jīng)常利用假期打短工。一次，付建去磚廠應聘搬磚，老板說：“你太小了，搬磚的活兒你干不了。”付建把袖子一卷：“別看我年紀小，我的力氣大著呢！”說完，他把十幾塊磚摞到一起，呼地一下搬了起來。兒子小小年紀就外出打工，張云麗忍不住心疼落淚。

付建在磚廠搬過磚，在鞋廠當過流水線工人，但無論在哪里，他總是隨身攜帶著課本。他決心將來當一名律師，為更多的家庭伸張正義。

由于父親常年在外，付建家的經(jīng)濟來源主要靠母親一人支撐著。張云麗身體瘦弱，白天干農(nóng)活，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繡鞋墊，一直繡到第二天凌晨才休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張云麗每晚在燈下從不間斷地繡鞋墊，雙眼每天都熬得通紅，視力也越來越差。她將繡好的鞋墊拿到鎮(zhèn)上去賣，每天賣得兩三元錢。

2000年5月，付建進入高考沖刺階段。不料在5月底，張云麗被查出子宮肌瘤。雖是良性的，但醫(yī)生悄悄告訴付建，需要一萬多元手術(shù)費和治療費。家里早已債臺高筑，看著痛苦不堪的母親，付建也心痛。怎么才能讓母親順利手術(shù)呢？他騙母親說，她需要動個小手術(shù)，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的錢夠了。安頓好母親后，他開始一家家地找親戚借錢，不得不放棄了高考。

所幸手術(shù)順利，張云麗康復出院了。她問付建：“你高考考得咋樣？”付建眼圈一紅，就把自己輟學的事說了。張云麗痛心疾首，號啕大哭：“都怪娘，耽擱了你的前程啊……”付建安慰母親說：“娘，您的身體健康比啥都重要，成才也不只高考這一條路，以后我會努力的。”事已至此，張云麗黯然點點頭。

一針針一線線，留守母親繡出兒子好前程

經(jīng)過認真考慮，付建決定應征入伍，很快就被順利批準。臨走時，張云麗紅著眼眶對他說：“娃兒啊，你到了部隊一定要好好干，多學習，如果能留在部隊更好；如果鍛煉幾年退伍回來也沒關(guān)系，娘盡量把一切都給你準備好?！笨吹侥赣H從床底下拉出的蛇皮袋，里面裝滿了賣鞋墊換來的一毛兩毛的零鈔時，付建終于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母親面前失聲痛哭。

留守在家的張云麗在兒子走后，一天也沒閑著，白天務農(nóng)、種菜，晚上繡鞋墊。一針針，一線線，唯愿自己飽經(jīng)歲月滄桑的雙手，繡出遠方兒子的好前程……每逢兒子打來電話，張云麗在電話那頭總是高興地告訴兒子，家里一切都好，讓他安心服役。

2005年12月，付建光榮退伍。回家前夕，戰(zhàn)友們打包的都是衣物等生活用品，付建郵寄回家的卻是整整兩大箱法律書籍。終于見到了闊別5年的母親，付建叫了聲：“娘！”便淚如雨下。由于長年務農(nóng)和熬夜刺繡，頭發(fā)花白的張云麗更消瘦了，面容憔悴，眼窩深陷，視力嚴重下降。付建心疼不已，再一次跪在母親面前，嗚咽著說：“娘，兒子不孝啊……”

付建開始準備報考律師，但是要想考律師，至少需具備本科學歷，付建在家開始了緊張的自學和考前復習。2007年9月，付建參加了全國成人高考，被河南周口師范學院錄取。2009年大學畢業(yè)后，次年參加了全國司法考試，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法律執(zhí)業(yè)資格證書。接到通知那天，張云麗包了兒子最愛吃的薺菜豬肉餃子，付成亮也端起了多年未沾的酒杯。付建百感交集：自己奮斗多年的心愿，終于要實現(xiàn)了……

2011年秋，付建開始了實習律師的生活。每天早上，他第一個到辦公室，晚上把律所里的水電都仔細檢查一遍后，才最后一個離開。實習中，他主動請纓，幫老律師寫材料，注意觀察每個老律師的工作細節(jié)，學習他們的談話技巧、庭審技巧……經(jīng)過一年多的用心實習，付建已掌握了律師的基本技巧與執(zhí)業(yè)素養(yǎng)，決定到鄭州發(fā)展。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母親，張云麗非常支持他：“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去哪兒工作娘都沒意見，只要不忘記自己的初心，要當個為窮人服務的好律師?！备督ㄠ嵵氐攸c點頭：“媽，您放心，這是我追求了這么多年的夢想，怎么可能忘記呢？”

深沉母愛映照終成名，孝心反哺刺繡親娘

盡管成了律師，但因資歷淺，很少有人找付建打官司。付建只得主動出擊，四處奔波散發(fā)名片?？墒?，想在人地生疏的省城打開局面，談何容易？每當付建辛苦奔波了一整天仍一無所獲，累得想放棄的時候，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年少時自己在燈下寫作業(yè)，母親為他生起爐火，陪在他身邊繡鞋墊的場景。北方的冬夜很冷，但有母愛滋潤，小小的農(nóng)家溫暖如春。這幅溫馨的畫面令付建終身難忘，也鼓勵著他咬牙堅持。

付建接的第一個案件，就是在鄭州市金水區(qū)法院門口發(fā)名片時接到的。為了這個案件，他曾在烈日下騎自行車跑了三個多小時調(diào)查取證，最終獲勝。

付建牢記母親的囑托，將自己的微信簽名改為“一生只為窮人打官司”，遇到家貧的人找他咨詢，他都分文不取，義務代理。一位老板想與付建長期合作，請他擔任公司專職法律顧問，并許以高薪，付建一口回絕了。雖然付建很需要錢，但是當一名優(yōu)秀律師、服務勞苦大眾才是他心中埋藏已久的夢想。

2014年，付建免費代理貧困大學生閆嘯天的“掏鳥案”。為了該案，付建開車跑了輝縣幾十趟，調(diào)查走訪，勘驗取證，并和法院、檢察院充分溝通，多次給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張立勇發(fā)信息、打電話，匯報該案細節(jié)。辦理此案，付建不僅沒有收當事人一分錢，自己還倒貼了幾萬元的食宿費和交通費。付建還免費代理了“李桂英追兇十七年案”、“正陽瓜農(nóng)刺死城管案”、“大學生貸款60萬跳樓案”、“女大學生裸貸案”“周口淮陽殺7人案”、“南召7死兇案”等一系列轟動全國的大案。他過人的業(yè)務能力贏得了河南電視臺認可，法制頻道請付建對每天的政法新聞進行點評。隨后，央視、新京報等多家媒體多次對付建采訪報道，并請他作為法律專家，為觀眾和讀者答疑解惑。

常年辦案，付建經(jīng)常會遇到來自各方的阻力。一次，付建在辦理“原配臉被小三刻百刀案”時遭黑社會阻撓，對方開車追了他幾十公里，聲稱要“砍死”他。付建并沒有屈服于淫威，為當事人討回了公道。

盡管工作異常忙碌，付建仍每天都要和母親通電話報平安。張云麗千叮嚀萬囑咐，讓兒子保重身體。

經(jīng)過多年辛苦打拼，付建不僅還清了父親的外債，還有了積蓄。2017年5月，他帶著母親來到北京，為母親的雙眼動手術(shù)。手術(shù)成功，張云麗的視力基本恢復，付建把自己所有的榮譽勛章和證書都搬到了病房，給母親過目。張云麗睜開雙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陽光帥氣的兒子和一大摞鮮紅的榮譽證書。付建驕傲地告訴她：“娘，謝謝您！這么多年，您沒日沒夜地辛苦刺繡培養(yǎng)出來的兒子，沒讓您失望……”

編輯/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