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極致處

為了采寫本期雜志的專題報道《西沙群島：一座超級海洋公園》，我們派遣的采編隊伍不僅遠赴祖國南端三沙市的西沙群島，還乘小船前往位于礁盤之中的海洋深洞——永樂龍洞探險。在水下原本透明度極高的海域，卻因海底陡然下沉而形成了巨大的深洞，這就是人稱“海中瞳孔”的藍洞;而永樂龍洞正是全球已知最深的海洋藍洞，就連當?shù)氐臐O民也對它極其敬畏，絕少探訪。我們的同事行進在這樣一片幽藍、深邃的水域上，內(nèi)心的忐忑與興奮，當然不是普通的公園泛舟者能夠揣想的。這正是在極限地帶探索時才能獲得的獨特體驗。

除了上述西沙群島專題文章之外，這期雜志還有多篇報道涉及類似的極限探索主題，其中不僅有乘船穿越南半球西風帶的驚險艱辛，有在南極基地獨自生活近半年的靜謐孤寂，還有對很少有人涉足的荒漠石油城廢墟——冷湖鎮(zhèn)的探訪。在那片已是無人區(qū)的黃沙地帶探尋時，我們的報道者險些與外界失聯(lián)，只是靠一條“被沙子埋了一半的老石油公路”的蹤跡，才得以順利走出荒涼詭譎的沙漠雅丹叢。讀著這樣的報道文稿，我們心中浮現(xiàn)的是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xiàn)的壯闊畫面。

所謂極限地帶，也就是人類活動能達到的最究極處;大自然在此展現(xiàn)出毫不掩飾的粗礪和強勁，而探索者為了回應(yīng)這樣的挑戰(zhàn)，也必須具備遠逾日常的身心承受力。因此上述報道之所以具有十足看點，固然是由于它們都刻畫了雄奇?zhèn)グ兜臉O限景觀，但也許更多地還是在于，每一處記述中都飽含著“行至極致處”的旅行者內(nèi)心的壯闊思緒。

西方的哲學家們曾經(jīng)區(qū)分過“優(yōu)美”和“壯美”之間的差別。根據(jù)這種學理，優(yōu)美的事物總是適意而令人愉悅的;而與其相對，壯美的事物則在初見之下，以巨大無匹的力度令我們的想象力為之絕望，因此產(chǎn)生了“生命力的瞬間阻滯”。只是在發(fā)現(xiàn)這樣壯闊的景觀終歸無意傷害我們之后，想象力才會徹底復蘇并大大擴展，被遏阻的生命力才會產(chǎn)生更強烈的奔涌——學者們說，這種生命奔涌、想象舒張的感受，就是我們素來稱為“壯美”的那種體驗之真相。按照這個學理引申來講，極限地帶總包含著真正意義上的壯美。因此行至極致處的人，也就是在生命力與想象力兩方面抵達最遠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