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娜
母親病了,不輕,被我們手忙腳亂地送到省城醫(yī)院醫(yī)治。
那天,輪到我陪護。傍晚,她剛做完放療,我們沿著路邊的花圃,邊走邊歇。一口氣沒忍住,她哇哇大吐,一時身子也軟下去,我緊緊地攙著,她吐完抬起頭,眼淚鼻涕滿臉,我心里一下揪起來,趕緊幫著擦拭。這才驚覺,這張臉早已皺紋叢生、斑斑點點,我從沒像今天這樣仔細端詳過。我想說點什么,卻不知如何開口……
其實,我一直與她不親近,我是老二,又是女孩,弟弟才小我兩歲。不管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她都是一句話“要留給弟弟……”我不爭不搶,只是無望。我初三那年,父親突然離世,上高中的機會也留給了弟弟,我知道,她并不愛我。
回到住所,母親看著我,說:“我這次病,辛苦你們幾個了,總輪著過來陪我。唉,人老了,真是不服不行?。∥艺娌幌胪侠勰銈?。”
“這不是我們應該的么?”“你啊,現(xiàn)在年輕,一個人過著沒覺得什么,但以后老了,沒個身邊人知冷知熱,像我這樣生個病,又有誰能照顧你呢?你別總嫌我多嘴,我是真擔心你哪!姐姐、弟弟都有自己的家,不用我操心,只有你,有時我想想就睡不著覺。我這輩子,只要你們過得好,就知足了!”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紅了。
母親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今天卻說了這么多。父親走時她才四十多歲,小學沒畢業(yè)、沒固定工作的她拼著一口氣,打零工、做小買賣,讓我們姐弟完成學業(yè)。忙于生計,母親的身影總來去匆匆,“好好念書”“自己爭氣”,短促的話語,不失威嚴。正是青春年少,我只沉浸在自己的悲歡里。
夜涼如水,我沒有睡意,母親的話一點一點地叩問著我的心。回望過去,她為我們遮風擋雨、無所畏懼。為人子女,我卻為她做得太少太少。我終于釋然,父母有時也會疏忽,但對子女的愛,又哪來厚此薄彼?我終于讀懂了母親的心病。
是疏于表達,阻隔了彼此的愛,但愿不算太晚,我真的要為母親的心病努力一把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