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燕云
【摘 要】文章以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分別從敘事策略、符號特征和文化意蘊三個角度對微電影《戀慕》進行剖析。一方面對影片的整體敘事結(jié)構(gòu)作一個梳理,另一方面以符號學的角度抽絲剝繭分析影片的細節(jié)內(nèi)容,并且對影片所要反映的人文意蘊作一個分析,力求全面徹底而深刻地“閱讀”影片《戀慕》。
【關(guān)鍵詞】《戀慕》;符號;敘事;文化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22-0093-02
一、影片的敘事策略
影片《戀慕》講述了患有阿爾茨海默癥的老人蓮熙忘記了一切,然而依舊懷著一顆少女的心等待著愛人珉宇歸來的故事。
(一)主觀限制與客觀敘事融合的視角
影片采用第一人稱過渡至第三人稱視角,即由主觀敘事視角過渡至客觀敘事的視角,來展開故事。以蓮熙照鏡子看到自己真實的老年的臉為分割線,之前是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蓮熙的日常生活,是在患有阿爾茨海默的蓮熙的視角觀看自己的生活,“接聽在美國的莎拉的來電,是我每一天的開始”,“可我沒辦法離開這個家”。以“我”表示主觀性,并且說明“我”患有阿爾茨海默,“每當吃藥的時候我就極度緊張”,影片也以限制性的碎片化場景來表示“我”患病,只記得某些生活場景的片段,基本也都與愛人珉宇相關(guān);之后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蓮熙去平壤與珉宇見面的過程,真實的年邁的身軀、客觀的旁白闡釋,最后客觀地展現(xiàn)60年前蓮熙與愛人珉宇分別的那個早晨。影片前面部分主觀視角敘事使得觀者有強烈的代入感,并給予限制性的碎片化場景來表現(xiàn)蓮熙的病情,后面部分的客觀敘事來表現(xiàn)蓮熙想與愛人見面而不得的無奈以及相見幾率的渺茫。
(二)“小敘事”的特征
“大敘事”著力突顯在社會和歷史因素下的人物命運和性格特征,而“小敘事”作為獨特的敘事框架,它弱化社會和歷史情境,淡化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典型環(huán)境,它的敘事風格是個人化和日常化的,著重揭示人的命運和性格的個人因素及其偶然性或難預(yù)測性。影片中珉宇在南北局勢動蕩的時期出差隨后由于政治原因無法回家也杳無音信,蓮熙等待了他60多年。影片并沒有以宏大或悲壯的戰(zhàn)爭場景來表現(xiàn),反而從蓮熙掃地、買菜、煮飯以及坐車去見珉宇的這些日常生活展開敘事,重在展示蓮熙失去了愛人之后的蒼白生活,并且表現(xiàn)她縱然忘記了一切卻不忘愛人的不渝情感。
(三)因果顛倒的組合段敘事
組合段敘事是把影片分為不同的敘事段落,將人物分別放置在不同的敘事空間,而每個段落也基本上構(gòu)成完整的敘事情節(jié)。影片中的段落:第一節(jié),蓮熙記得的自己做的事情,即掃地買菜做飯的日常家事、吃冷面、去活動中心、跟司機聊珉宇要回來,當然這些都是她僅記得的與珉宇有關(guān)的事;第二節(jié),做了關(guān)于珉宇回家的夢;第三節(jié),去平壤見珉宇;第四節(jié),展現(xiàn)珉宇離開的時間節(jié)點發(fā)生的事。段落與段落之間通過鏡頭組接完成,而影片要表達的內(nèi)容主要通過某種或明或暗地方式交織在一起。通過邏輯順序分析,時間邏輯上,第四節(jié)是最開始發(fā)生的事情隨后才有第一二三節(jié)的發(fā)生;因果邏輯上第三四節(jié)是事件的因,一二是事件的果,影片在剪輯順序上將因果顛倒呈現(xiàn)。
二、影片的符號特征分析
電影是一種符號系統(tǒng),它的能指和所指由畫面和聲音構(gòu)成的不同體系表現(xiàn)出來。作為一種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電影匯集了語言、文字、圖像、視頻、音頻等各種視聽手段,而有時電影中的象征形象并不一定要通過語言來訴諸觀眾,而是體現(xiàn)為視覺符號和音樂符號。
(一)視覺符號人物主觀化
影片最突出的是蓮熙的形象的表現(xiàn),從蓮熙和珉宇分離已過了60多年,她已然是一位老人,但影片中是以60多年前的年輕形象來展開敘事,仿佛時間定格,時間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跡。影片將蓮熙的形象人物主觀化,也就是說影片以人物蓮熙的主觀視角在敘述事件,因為她只記得60多年前的那個送愛人離開的早晨,她記得的自己的樣子,影片就以這般年輕的形象來展開敘事。影片中出現(xiàn)的飯菜、食盒、新鮮的或干枯的花、釀泡菜的壇子、掛在墻上的黑色帽子和風衣,也是她記得的送別珉宇的早晨里與他有關(guān)的,而且這些視覺符號在影片中反復出現(xiàn)。影片中蓮熙在大門口掃地的場景,也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在門口的這條路,她送別了愛人,這也作為視覺符號反復出現(xiàn)。符號最終揭露的是人性,通向人類共同關(guān)注的情感和命運這些命題,影片中的視覺符號則是用來揭示愛情,蓮熙只記得這些畫面、這些視覺符號,這些符號是她對愛人的念念不忘與思念至深,她永遠懷著一顆少女的心靈在翹首企盼她的愛人歸來。
(二)音樂符號的藝術(shù)魅力
1.音樂符號象征。音樂也能成為一種符號,它是一種象征,代表某種意境。音樂與畫面的關(guān)系多為音畫同步,也就是音樂所表達的情感與畫面的內(nèi)容保持一致,兩者節(jié)奏吻合、緊密結(jié)合。影片中有一段是蓮熙坐在車里與司機聊天,車里放著吉他彈奏的極具年代感的音樂,“今天也買了這么多菜,等珉宇回來再買也不遲吧”,“珉宇只愛吃我做的飯,別的都吃不下。這些日子肯定餓壞了,他回來之前不做好怎么行呢”。婉轉(zhuǎn)悠揚的曲子是蓮熙對愛人回家的期待,讓人想象在擺放了鮮花的餐桌上夫妻倆像平時一樣在家里吃著鯔魚湯、五谷飯,這種平淡卻溫馨的場景。轉(zhuǎn)回現(xiàn)實,患病的蓮熙不知情地繼續(xù)等著遙無歸期的愛人,平淡的溫情無法實現(xiàn)。這種平淡中的溫柔煽情不禁使人潸然淚下。
2.情節(jié)過渡。音樂和聲音有時候起著一種場景的更迭和過渡作用,使得敘事情節(jié)連貫、順暢,先是給人帶來輕松自在的愉悅感,隨后對場景過渡,形成意味深長的意境。影片結(jié)尾回憶蓮熙送愛人珉宇出門,追出去又送了一段路,“好了,你回去吧,等我回來”,蓮熙目送愛人走過路的盡頭,伴隨著婉轉(zhuǎn)悠揚的鋼琴聲有一種很美好的感覺;但是直到蓮熙注視著珉宇走出視線,只留下她獨自一人默默站在路中央,音樂還在繼續(xù),周圍的景色也在變換,四季交替,這時音樂留下的就只是綿延無盡的哀傷與人面桃花的滄桑。
(三)影片符號展現(xiàn)的文化意蘊
電影中符號由三個遞進階段,第一個是簡單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第二個是一種賦予個人情感的能指和所指,電影情境中的“他者”和現(xiàn)實情境中的“自我”在身份上可能會畫上等號,為主人公的悲而悲,為主人公的喜而喜,可以說是一種簡單的置換或者遷移,而這種置換或者遷移停留在情感層面,即精神層面的符號內(nèi)涵,無法上升到行動層面;第三種是銀幕上靜止的或者動態(tài)的符號,經(jīng)過加工升華為個人內(nèi)心的價值觀,內(nèi)化為情感和思想道德覺悟,最終在實踐的層面獲得一種文化體驗和精神超越,甚至于變成個人行事的準則和標準。筆者將由這三個階段延展開去看《戀慕》的文化意蘊。
1.“情結(jié)”與“情感需求”。影片第三節(jié)是蓮熙的夢,夢境里珉宇在一個黑夜回來了,蓮熙擁抱珉宇卻發(fā)現(xiàn)他身有血跡,最后珉宇消失徒留蓮熙雙手滿是血跡地呼喊“珉宇珉宇”。夢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補償,是實現(xiàn)不了的東西的釋放,是人們不斷追尋的東西。分析影片中的夢境表現(xiàn)。(附圖如下)
影片中蓮熙對珉宇的等待與思念已然以“情結(jié)”的方式存在于她的精神世界,她的行為圍繞“情結(jié)”而展開,即便在夢境中亦如是。用馬斯洛的“需要層次論”也能對蓮熙的情感需求作出解釋。在馬斯洛看來,人的需要分為多種并且分為多層。每個人存在愛的情感需求,并且會以行動來實現(xiàn)和滿足自我的情感需求。以夢為例,蓮熙渴望愛人珉宇歸來,思念的同時也有擔憂,在夢境中表現(xiàn)為珉宇終于歸來但遭遇不測,愛人最終又消失,蓮熙一遍遍呼喊愛人的名字,這種深沉的愛激起觀者的強烈共鳴。
2.民族性的文化寓意。盡管影片以小敘事的方式展開故事,但作為與社會政治歷史題材相關(guān)的小敘事是無法與宏大的大敘事割裂開的,小敘事統(tǒng)一在大敘事的整體框架之內(nèi),小敘事僅僅是大敘事在微觀領(lǐng)域的一種延伸和擴展。影片第三節(jié)以客觀的旁白表現(xiàn)政治局勢,“原計劃于今日在平壤舉行的第十八次離散家屬團聚活動由于南北代表團突發(fā)意見分歧而被迫無限期延期。長期以來在無休止的政治紛爭中飽受煎熬的離散親屬們的內(nèi)心再一次受到深深的傷害?!边@里就明確交代愛人珉宇沒有回家的真正原因,蓮熙蒼白無力的生活是局勢造成的,并且表明并不只有蓮熙和珉宇的悲劇存在,他們只是數(shù)以萬計的由政治紛爭造成的悲劇之一。而且這類悲劇傷害之深,直到涉事人死亡才可能結(jié)束,“六十多年前停戰(zhàn)時曾經(jīng)數(shù)以萬計的南北離散親屬,而今由于高齡大部分已離開人世……五年后,健在者便屈指可數(shù)了?!庇捌懈o予蓮熙雙手祈求特寫鏡頭,表現(xiàn)普通民眾對于南北局勢緩和、尋求和平安定的強烈期待。
3.暗含的女性意識。影片主要是在表現(xiàn)蓮熙對第一任丈夫珉宇的忠貞不渝的愛戀,她忘記了女兒,忘記了自己,始終沒有忘記珉宇,依舊癡癡地等他回家。在追問珉宇沒有回家的原因時,影片表達了尋求政治穩(wěn)定和平的愿望。然而除了這兩點,影片也中暗含了一條表達的寓意——悲慟朝鮮女子身不由己的命運。影片中蓮熙的女兒并非她與珉宇所生,也就是她結(jié)了第二次婚,那她是否出于自愿,筆者認為并不是。首先,她對第二任丈夫毫無印象,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女兒,也就是每天給她打電話的莎拉,這就表明她在第二段婚姻中沒有情感的付出,因而她不記得。其次,最重要的一點,女兒莎拉對母親說自己要結(jié)婚了,“蓮熙女士,我就要結(jié)婚了,在當年媽媽無奈第二次結(jié)婚……”,表明當時蓮熙結(jié)婚是出于無奈,她對自己的婚姻沒有自主權(quán)。再次,莎拉選擇出國生活而不陪伴在父母身邊,撇開政治因素不考慮,能夠讓她放棄親情的,極有可能是想擺脫沒有自由選擇權(quán)的生活環(huán)境,她不希望像母親一樣無奈地被迫去“完成任務(wù)”。由此,影片暗暗地悲慟像蓮熙一樣無力去作出自由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女性的身不由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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