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占奎
校慶那天,女兒的班級舉辦迎新會。輪到她表演節(jié)目了,只見她身著一襲粉色的曳地古裝長裙,大方地坐在古箏前,彈奏一曲《迎春舞曲》。她手法嫻熟優(yōu)美,樂曲動人心弦,無論是她的同學(xué),還是同學(xué)家長,都靜靜傾聽。我在一旁歡喜地為她拍照留念??粗谂_上的表現(xiàn),我真是喜上眉梢,以她為榮。
表演一結(jié)束,在熱烈的掌聲中,我身旁的家長向我祝賀,夸我教女有方。我心里為有這樣優(yōu)秀的孩子而自豪。
我們做家長的習(xí)慣以孩子為榮,孩子優(yōu)秀,家長臉上也有光。有很多媽媽,為了培養(yǎng)孩子,犧牲了自己的事業(yè),退居家庭做起了全職媽媽,只為用自己的犧牲,成全孩子的優(yōu)秀。我就是其中之一。自從有了女兒,我?guī)缀鯖]有了自我的概念,所有的打算都是為她,我的余生仿佛不再重要。
我一直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妥。畢竟我的所有付出,目前看來都是值得的,女兒這么優(yōu)秀,學(xué)習(xí)名列前茅,琴棋書畫,雖不能算樣樣精通,也都會一點。她就是我心中的驕傲。
直到有一天,我們母女的一段閑聊,讓我重新反思:僅僅是父母以子女為榮就夠了嗎?孩子是不是同樣需要以父母為榮?
那天的閑聊從一塊火龍果說起。女兒吃火龍果時,不小心掉到地上,弄得粘乎乎一片。我剛把地拖干凈,便嗔怪她:“瞅你把地上弄的!媽媽剛收拾干凈屋子。你負責收拾干凈?!?/p>
女兒邊看動畫片邊撒嬌地說:“不嘛,媽媽幫我打掃。”
“憑什么?你自己弄臟的地?!?/p>
“家里的地不一直都是媽媽打掃的嘛?”她滿口理直氣壯。
這話讓我聽了覺得不順耳。追問:“那你告訴我,在你眼中,媽媽是什么概念?媽媽是用來做什么的?”
她不假思索地答:“媽媽就是做飯、打地、洗衣、買菜……的呀?!闭f完,她繼續(xù)沒心沒肺地看電視。
一股深深的悲哀從我內(nèi)心深處升騰。在女兒的眼中,我就是一個保姆的代名詞。不由想起前段時間朋友圈里轉(zhuǎn)發(fā)的一篇文章,題目是“我的媽媽是個沒用的中年婦女”。想想自己在孩子的眼中,是不是也是個沒用的中年婦女,只會買菜做飯洗衣拖地?
我不甘心地問:“在你眼中,媽媽就只會這些嗎?”
她頭也不抬地說:“嗯。那媽媽還會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贿^我知道我們同學(xué)有的媽媽可厲害了,比如說吧,童童的媽媽是設(shè)計師,會設(shè)計高樓呢。子言的媽媽還是警察呢,肯定好帥氣。我最崇拜警察了!長大了我也要像子言媽媽一樣當名女警察。”
沒想到,就在我為女兒是其他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而以她為榮時,她卻把同學(xué)的媽媽當成了“別人的媽媽”在羨慕著、崇拜著。而自己的媽媽只是她眼中一個做飯掃地的主。
之前我也曾想過,等女兒長大些我就復(fù)出職場,但一直都未下定決心。因為女兒才上小學(xué),她的生活、學(xué)習(xí)都需要我的照顧。但那天她的話讓我重新審視自己的價值,孩子也需要媽媽有所作為,她也想以為我榮呢!
不久后,一位編輯朋友知道我以前發(fā)表過文章,向我約一篇文稿。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拒絕,畢竟擱筆幾年了。但這次我欣然接受了,并以最快的時間寫好稿子交給她。沒想到,那篇稿子居然順利通過了。
就在我?guī)缀跬诉@件事時,突然有一天收到了朋友寄來的刊有我文章的樣刊。女兒早已經(jīng)能獨自閱讀了,當她在雜志上看到我的名字時,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驚呼道:“媽媽,這是你寫的文章嗎?上面有你的名字耶!”
我?guī)c得意地說:“對呀!當然是你老媽寫的。你以為你老媽只會做飯拖地???”
小丫頭聽出了我話里的意思,摟住我的脖子,“媽媽好厲害!原來我媽媽是作家??!我太崇拜你啦!”
聽到孩子的話,我非常開心,在心里暗自決定,以后,我要拾起筆,重新寫我喜歡的文字。我要做一個有所作為的媽媽,只為,也讓孩子高看一眼她的媽媽,期待有一天女兒也以為我榮。就像我一直以她為榮那樣。
自此,我重新拾起了擱筆多年的文字,還好有原來的文學(xué)底子,再加上這些年親自帶星月長大的成長經(jīng)歷,開始寫兒童文學(xué)。一路走來,竟然很順利。我的文章一篇篇發(fā)表,隔三差五收到樣刊,星月總是搶著看。有時還把雜志送給同學(xué),自豪地說:“上面有我媽媽寫的文章喲。在第8頁,一定要看喲。我媽媽現(xiàn)在是作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