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涯·組詩·

□林馥娜

頭條詩人

林馥娜

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詩歌創(chuàng)作委員會委員、廣東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廣東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我?guī)е|闊的悲喜》、《曠野淘馥》等詩歌、理論、散文集多部.作品發(fā)表、入選于國內(nèi)外多種刊物、選本,及高考模擬試卷、CCTV-10"詩散作者及優(yōu)秀作品"欄目等。獲首屆國際潮人文學(xué)獎文學(xué)評論獎、廣東省有為文學(xué)獎詩歌獎、廣東省大沙田詩歌獎理論獎等多種獎項(xiàng).

我的天涯·組詩·

□林馥娜

我的天涯

在聲音的交響樂中

我是惟一的安靜

海在遠(yuǎn)處半暗半明,時吼時嘯

鷺鳥獨(dú)自將瘦小的腳,在沙里輕提、慢放

我需要一個天涯

用來放逐自己,用來收藏?zé)o法言說的流光

抓不住的指間沙,落向誰邊

白羽扇動海風(fēng),雙掌掀起波瀾

波瀾之上,舞臺之下黑鴉鴉的頭顱

這些茫茫涌動的椰殼

高 鐵

以最低的姿勢,進(jìn)入

大地的腹部.并成為再次出生的嬰兒

就像女人的人生

從桃紅的蕩漾到蔚藍(lán)的靜謐

安娜.卡列尼娜的火車,我并沒有憶及

猶如夜郎之不知有漢

因?yàn)槲业母┚?它獲得了形而上的命名

---高處的鐵

歷史長卷上從此鈐上金戈鐵馬的印記

如果軌道過于漫長黑暗

我便從身體里擎出一只油紙燈籠

織 物

獨(dú)自練習(xí)在一條貫穿人生的細(xì)線上

行走.而不搖搖晃晃

我用詩之線編織珀涅羅珀之織物

在解構(gòu)與重建中接通你來臨的時光隧道

孤獨(dú)并不使我懊惱

潛于線團(tuán)中的你不時探出頭來

遞給我一些瓦片

讓我在茫茫人世打著夢想的水漂

當(dāng)我以近于無的水花

打出最遠(yuǎn)的里程

出來吧,與我對坐

對著虛空,我說

莊嚴(yán)的儀式

陽臺上有一棵檸檬樹

還有一棵百香藤

它們都來自我吐出的籽

和親手的掩埋

長久不見動靜的懷胎期

謊報了死訊

而我仍不斷澆水

似是履行一項(xiàng)莊嚴(yán)的儀式

于是我知道百香的葉子

怎樣由少女時單一的橢圓

裂變?yōu)槌墒斓娜嫒~

而渾身長滿尖刺的檸檬

也需時時防范啃食葉子的害蟲

當(dāng)我埋首于行尸走肉

或沉溺于人群的躁動

有時望望張牙舞爪的百香蔓

有時看看釘子一樣的檸檬刺

便成為一項(xiàng)莊嚴(yán)的儀式

夜的洪荒

天與地在水面匯合

世界薄成一張玻璃紙

萬千燈火標(biāo)注此刻的萬有共寂

多少生命在水上書寫命運(yùn)浮出的倒影

就像詩人寫盡天下風(fēng)云

只為活成一枚鋼針樣的詩

刺破彌天謊言

嘩啦啦

要有一些虛設(shè),支撐存在的必要

要有一些儀式,營造入世的虛榮

要有一些隱忍,粉飾天下的繁盛

還要有一股決絕力

把"有"這如椽部件

來個釜底抽薪

兩顆花生在豆殼里接吻

他們錦衣夜行、他們赤裸相對

混沌的天地不需要任何條件的預(yù)設(shè)

與揣測.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偶然

與必然.萬物在黑暗中戀愛

在豆殼里接吻的兩顆花生

以愛撐滿蓬勃宇宙

他們的馥郁不必與他者道

他們的憂傷是大地的憂傷

晚安,世界!晚安,河山!

有-無

這無盡的夜里

有遠(yuǎn)眺有近觀

有林濤之聲有人間燈火

有隔空思念有耳鬢廝磨

有放不下的電話與呢喃

有默默的恩寵有炙熱的唇語

有眼中的火苗有帶電的撫摸

有羞怯的落日與瘋狂的凌晨

有"須作一生拼"的死去與活來

沒有你

坐在虛空的懷里

六月,被暴雨與驕陽夾攻的草木

依舊一派天真

蓬勃伸向高遠(yuǎn)的虛空

這些我所種植并澆灌的植物

像我.赤裸著

坐在空氣的懷里,成為時間的果實(shí)

詩 者

故居緊閉著

就像陳寅恪先生晚年的眼睛

兩扇關(guān)閉的窗戶深處清明如鏡

宛若小說的虛構(gòu)部分,人類的戲劇持續(xù)登場

真實(shí)劇情的遮蔽不可原諒.我念叨著"獨(dú)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猶如自身之緊箍咒

誰在挾正義之辭行不義之舉

高懸于頭頂?shù)臒o形匕首.泥土上兩片上下異處的臉

不同時代的恐怖具有相同的暴戾

建筑物與土地均有記憶,它的生命是現(xiàn)場的見證

先于人類而存在的細(xì)小事物,縱然經(jīng)歷洗劫

仍以無言進(jìn)入歷史、印證真相

慘白的殘渣,血紅的土地

這最后的沉默不語啊

從激素里虛長起來的光滑人,扭曲的靈魂如何挺直

草坡上母親敞開柔軟的乳房

輕輕與孩子交談

乳汁連同聲音汩汩流進(jìn)幼稚的身心

他人的痛苦是詩者的痛苦

他人的愛是詩者的愛

我有哭的本能,也有笑的意愿

無法原諒真相,卻原諒了自己一再看到丑陋

依然相信美好的無知

有一種語言是默語,有一種人生是燃燒

石匠的雕像

1

石匠是石頭里蹦出的石猴子

自小就穿百家衣,食百家飯

他的委屈與快樂,希望與心事,還有那流不出的男兒淚

全都刻進(jìn)了石頭

橋欄上的才子佳人是他夢里的爹媽

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樸素的美從他的錘鑿中誕生

萬丈豪情由關(guān)公、趙云、秦瓊、呂布演繹

內(nèi)心的芬芳出落成手下風(fēng)情萬種的美人

2

對溫飽的渴望,對美的熱愛磨煉了他的技藝

他靠自己的雙手成為一個吃國家糧的石匠

而他的財富也僅有這一份無法盈余的公糧

他不能娶他雕刻過的柔美新娘,也過不上想象中的美好生活

他常常望著星夜的天空發(fā)呆

就像望著他從不曾與人道的夢想

有時他用小時候打架的拳頭解決悍妻鳴蟬般的聒噪

有時他撇開自己的孤獨(dú)與孤獨(dú)衍生出來的一群兒女嬉戲玩樂

3

一條薯藤拖不動一串碩大的番薯

一份糧糊不住八張饑餓的嘴

為了分田播稻、種番薯,他回到他努力離開的人民公社

再次成為一個貼近土地的石匠

沿著墨斗拉出的直線

他從頂點(diǎn)又回到了起點(diǎn).他越來越賣力地干活

那一百零一錘才斷開的石料

熬硬了骨頭,耗薄了肌肉。

4

經(jīng)年沉積的石塵硬化了他的肺葉

就像一把失去彈性的折扇

打開了,再也沒法收合.妻的怨言也越來越狠

他已沒法下田,做家務(wù),由內(nèi)而外的硬化正一步步進(jìn)行

妻炸雷般的呵斥他不再回?fù)?/p>

他哮喘著把每一寸皮膚都琢成了石皮

兒女們長大成人的時候,他終于成全了自己硬漢的雕像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樹起一個父親的形象

仿佛窮盡一生的理想就是為了把妻的咒罵,改造為無盡的悼念

崖壁垂下來的枝蔓

綻滿紅紅的小嘴

他們挽著臂,步伐整齊地閱兵

受閱的草木也靜默若無

分列于兩旁

他不時傾側(cè)過來用嘴唇熨貼她的臉

她則把他的臂往懷里攬一攬

夜幕罩下來,河漢沉寂

星眸里有月照湖的天

能不能留在你的春天里

你愛上坡、愛下谷

愛濕潤的林間路

一次次沖刺,一圈圈環(huán)山

一層層蒸騰的霧氣

你說能不能留在春天里

你要把這片河山的每一寸肌膚都愛遍

可以,是的可以

就像一顆花生睡在豆殼里

你的吻帶著松針微微的扎痛

緋紅從你身上移到薄雪初融的峰巒上

刪

刪吧,寫出的詩句

這被查封進(jìn)廢紙筐的思想

依然存活

如果語言也足以引起恐懼

響箭便已射中靶心

我想看的是,你們

如何用三寸之弓鞋繡履

縛住思想的天足

地球之外的星體

情人節(jié)的晚餐多色多汁

仿佛發(fā)情的妙人

誘人深陷食色之阱

某些被暗示的日子

就是冒煙的體溫與濕內(nèi)衣

緊緊地、緊緊地

以體貼的虹吸把你拽向無底的深洞

讓你偏信某個懷抱便是地球之外的星體

攜你飛向放電的極光

我們來討論性感

貼近的唇與熟透的紅櫻桃

誰更性感

在拋物線的弧度與鼓脹的豐盈中

當(dāng)你吮吸時間的果實(shí)

是酸中帶甜或甜里裹酸

情不自禁的驚嘆已作了雙重代言

林中悅色

樹葉之間掩映的酡紅

天地沉甸甸地?fù)u晃

從擦凈的玻璃望出去

久雨后的陽光輕撫萬物

爭相出戶的人們悅色盈靨

仿佛赴一場春約

前往集會的人是快樂的

懷抱俗世的舒適和可控的目標(biāo)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神支點(diǎn)

有的支點(diǎn)近乎虛無

遙遠(yuǎn)于天外又貼近于心坎

從擦凈的玻璃望出去

冬日明媚,人世安好

最簡單或最繁復(fù)的可能

藏在A面或B面

未 來

未來就是你,孩子

當(dāng)你在遠(yuǎn)離父母的地方翹首盼念

我的愛深藏于指尖的每一次勞作

思念支撐起的日子苦中帶甘

你看,天上有我們共同沐浴的月光

地上有頑強(qiáng)生長的小草

月光就是你,就是我

給予彼此無所不在的照耀與牽掛

而每一棵小草都是大地的孩子

都在孤獨(dú)與風(fēng)雨中學(xué)習(xí)堅強(qiáng)

你是我的蓬勃與蔥蘢

感恩有你,我們是彼此前行的力量

天各一方的努力與短暫相聚后的離別

均為了釀造明天的蜜糖

未來暢想

當(dāng)我在拋荒的地里挖洞、壘窯

烤紅薯,與螞蟻、蟋蟀談?wù)搲粝?/p>

城里的爸媽在架橋、疊樓

當(dāng)流水線里的螺絲釘

陽光與月華輪番爬上小課桌和鉛筆盒

日子隨著作業(yè)本與書籍慢慢摞高

父母汗水滴落的土地,生長起未來的展望

睦鄰溫情,城鄉(xiāng)一體

畫筆下的藍(lán)圖已在心田交織愿景

經(jīng)歷與知識是無形的財富

把綠蔭搬上高樓,以科學(xué)傳承鄉(xiāng)土

懷有鄉(xiāng)心的新開拓者

將構(gòu)筑起城鄉(xiāng)之間的相互反哺

色

不知道骰子為何又叫色子

第一次學(xué)會操縱.尖叫的不是我

慫恿、喝采

玻璃杯用破碎的方式狂歡

燈光橘紅.酒液淡黃.月輝冰藍(lán)

酒色.月色.彩色.我選擇月色這個詞

色,因?yàn)樵露篮?/p>

正如因?yàn)閻?情才更動人

它們的關(guān)系,是一只手指

搔動另一只手指

荼 蘼

1

一把壺,一個茶海,三只杯

工夫茶具的經(jīng)典搭配

就像她一家,三五成群的圓滿

繡花,育兒,待夫歸

是她茶飯清香的日子

她何曾預(yù)想,生命就像瓷器

圓滿只是缺陷的開始

這一天茶壺崩炸,隕石墜地

男人的墓志銘刻著:

他被他飼養(yǎng)的耕牛所殺

他回到他半生開墾的土地

夜靜如死.她跨過欄桿,撲向永晝

她碰到一個人鄙夷、痛惜、憂傷的眼神

那人來了,從鏡里:

哦,我沒死.我已死過

她抱著自己,嚶嚶的哭

不分你我的人,沒有預(yù)期便斷然分離

花、草、樹木涇渭分明卻安然同生

缺陷是人生的真實(shí)啊

在天空與道路的深處

她成為最接近土地的人

2

三月,桃花燦爛

就像一場汛期侵入她的死寂

蜜蜂的尖喙與花蕊彼此勾引

漫天春色抽動隱秘經(jīng)脈

昔日的調(diào)笑與嬌嗔猶新:

不許亂想

就要、偏想、想要

而今此門中

唯美的孤傲高于肉體的喧囂

她雖不比一朵桃花更有勇氣

也不比一棵酢漿草更易折斷

她以漫長的寂寞

杜絕無所不在的青白眼

赤祼的肉體在深夜里祭奠她的盛年

那空蕩的寬床上漸冷的花期

不貪求者坦蕩蕩

一棵貼地的石蓮

也可以長成窗臺上蔚然成障的雕欄

萬物一旦對誰開口說話

大地便敞開了懷抱

兒女、房屋、田園、家禽、牲畜

草木、山谷、風(fēng)晨、雨夕、星空

一切重新出現(xiàn)

3

汗水澆灌青菜、禾苗、瓜果

繡針磨薄的指尖下百花開放

當(dāng)針尖在燈光下刺出鮮血,她輕唱:

十五年來---未上---梳妝臺……

兒女們像楊桃樹一樣長大、結(jié)果

有的香甜,有的微酸

她不再搖搖晃晃走在田徑上

土地被她搬回了家

她不再用老花眼穿針引線

沃土上種滿鮮花

這些蟹蘭、芍藥、茶花、石榴、千日紅、紫背天葵

就像兒孫們回鄉(xiāng)般

擠滿檐前、屋后、閣樓、窗戶、陽臺

拖兒帶女的孫女們

這些與她當(dāng)年一樣鮮美飽汁的女人

竊竊私語著:

外婆更美了,像那薔薇科帶刺勾的花

她接過她們遞來的茶

雍容、緩慢地啜飲

就像品味或吞咽著

她一步一步經(jīng)歷過的人生

從現(xiàn)在開始寫下你

1

憤世嫉俗的青年

已步入中年的寬闊

你是那只虎,而不是虎背上的狐

從大男人主義蛻變?yōu)榇竽腥?/p>

一條窄巷通向大草原

而枝頭幼稚青澀的我,長成了沉甸甸的水蜜桃

生活多像一鍋老火湯,任時間慢慢騰騰地煎熬

直至分不清你和我,水和乳

2

你學(xué)會了我的沉默

我也染上了你的嘮叨

就讓我的絮叨從這里開始吧

我的你,老茶的醇香勝于新茶的清釅

我更喜歡,從現(xiàn)在開始寫下你

寫下你滄桑已現(xiàn)的面貌,日漸寬厚的臂彎

還有你離家時戀戀不舍的轉(zhuǎn)身

歸來時迫不及待的輕喚

3

你的我花房貯滿美酒,腹地罌粟怒放

如果不是美酒

怎能讓你日夜沉醉

若非罌粟馥郁

你豈會說欲死欲仙

驟雨急吻、壟上跑馬、激流沖浪

這一場又一場完美的暴動

緋紅的三角梅,在欄桿外巍巍地顫蕩

4

我們的兒子

調(diào)皮的小小男子漢

克隆了你的體魄,我的善良

還有自帶的機(jī)靈與浪漫

我的你,你說他長大后

會不會學(xué)他故作風(fēng)雅的老爸

給心愛的女孩吟一闕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

5

當(dāng)我們老了.我的你,我們天天散步去

從樓下的青石徑走到嶺南風(fēng)情橋,繞過毛杜鵑、鳳凰樹

再到芰荷池、水晶門

那時你已沒有灌籃的力氣

我也失去了跳繩、跑步的靈巧

就讓我拄著你

你拄著我,走到哪就算哪

他人的痛苦

今夜的天空沒有星星

只有云絮滾滾壓來

在黎明到來之前

她突然很想聽炮仗的聲音

一種淋漓的爆裂

她聽到了.她聽到

周圍有驚叫聲、嘈雜的人聲、熟悉的氣味

他喚她回來,他前所未有地哭

一些黑色的綢帶纏住她

一些綠色的枝蔓牽引她

愛麗爾縹緲的精靈之歌在回響

她循著聲音往回望

盡管伸手不見五指,坐起來是多么困難

盡管走一步多么維艱,裙裾磕絆

人們四散而去,包括他

她沒有停下來,她一直走回她站立的陽臺

臉上有大理石的微笑

另一個女人,目睹了整個過程

她把手揮了揮,神和鬼都不知道

她不拂落塵

她伸手擦去北斗星的七顆眼淚

她臉上帶著大理石的微笑,縱身一跳

突然愛上各式各樣的盤碗

她們有著長方、橢圓、四邊棱

甚至不規(guī)則的造型

鈷蘭、天青、玫瑰紫的面目

傲立孤標(biāo)

這些各有襟懷的盤碗

在日子的沙礫中閃著絲綢的光澤

當(dāng)我把她們端上桌面

梅馥、雪羽從其中紛揚(yáng)而出

驕陽在樓那邊慢慢落下

母親此刻應(yīng)也如是

在無邊的磨蝕中拎出羽化的部分

愛情-傳奇

不管時空是否錯亂

愛情無時不在越獄

?？菔癄€破譯時間的亂碼

矢志不渝泅渡空間的局域

梁山伯懵懂的抑郁

與朱麗葉生死相隨的癡戀

是生在藝術(shù)里的殘

活在傳唱里的缺

而時間的酵母,善于把一切膨化成甘

并獻(xiàn)祭于古老的規(guī)則

長年噙噤的一聲嘆息

將靜水于死寂中擊穿

七夕風(fēng)云暗渡心的藩籬

激流掀起海的翻騰

盛大的蕩漾,猶如眼前觸手可及的真切

而熟透的克制,阻止著不可遏止的一撫成空

愛情,是活著的詞語

用來訴說地久天長

今夕,就讓殘與缺突破疆界的屏障

在異次元的邂逅里重圓琴瑟,執(zhí)手相暖于時空之外

我要的如此之少

只是一杯茶

帶著你遞給我時寵溺的眼神

而我喝水的唇,是為了獻(xiàn)出濕潤的吻

每一個吻都是最美妙的語言

它是藏羚羊奔過草原

它是蓊郁的水上小洲島

它是山頂幽微的夜霧

它是一朵桃花小小的芯在風(fēng)中微顫

在夜眠與晨起時我把這杯茶又喝了一遍

我要的如此之少

有 居

幽徑無人

一棵秋海棠顧自妍艷

它因無所旁騖的持守而

美得動魄.每一朵花

都有一顆小小的,居于天地之心

不管曉日壯麗,不懼風(fēng)雨如晦

君來脈脈相待,君往獨(dú)自默默

他像嬰兒般睡去

扇動巨翅的天鴿,橫掃琴嘯港澳

遺下挾風(fēng)帶雨的劫后瘡痍

他以撲火之心

去撲滅一場風(fēng)暴的后遺癥

沒有權(quán)衡與表演

斷樹殘枝的山堆是惟一的見證

那歪著腦袋在廢墟中沉沉睡去

的筋疲力竭.就像嬰兒柔若無骨的天真

火紅的制服

包裹著純潔的赤子之心

城市凸起而洞開的傷口

仿佛被這柔軟的一刻所撫慰

颶風(fēng)掠過古龍峽

漂流在山雨欲來的人間

偶爾接受一場巨浪的拍打

把三百七十八米的跌宕

摔進(jìn)身體的深淵

險處的騰躍因而有了俠客的意味

風(fēng)刃掠去墻上霞衣女子

若隱若現(xiàn)的薄紗

她櫛比的脊背有飛龍顯影于其上

因颶風(fēng)的專制而蕭瑟的事物

在他處敞現(xiàn)巨型機(jī)器所不能收割的生機(jī)

水在我身體拍岸

嘆息橋上已無人可押

愛之吻戰(zhàn)勝了古老的罪行

多少情侶在這里情定日落橋

憂傷與愛總是如影隨形

運(yùn)河上的夕陽

身邊歇落的鷗鳥

無數(shù)次穿過窄巷的熟稔

隨著維瓦爾第的四季協(xié)奏曲漫延而來

威尼斯的水

又在我身體一陣陣拍岸

我是臨水房屋伸進(jìn)水里的碼頭

你,把我收回去吧

莫蘭迪的瓶子

有的瓶子已倒下

灌滿生活的泥水

有的筆直

地站著,充塞虛無的傲氣

還有一些不斷掏空

不斷補(bǔ)白的瓶子

以45度的傾斜

拒絕圓滿的

空洞

而在時間的眼里,這些

不過是一群

既不丑陋,也不美麗的靜物

高處的靜默

筵席已散,杯盤呈現(xiàn)并不狼藉的莊嚴(yán)

高處的靜默如靈光乍現(xiàn)

先生在燈火中就座

仿佛啟明星,于幽靜處大駕遲來

喧囂下的隱匿,人群中的游離

先生,是誰?

在霾幕下向天空眺望

風(fēng)徐徐繞過一尊尊黑塑

不合時宜的嚴(yán)肅

在滑稽的世界顯然可笑

宛若煙花燃放后的現(xiàn)場

洞開黑暗與璀璨的深不可測

鳥鳴托起了失眠

啁啁啾啾,一只、兩只、三只……

它們小孩斗嘴般吱喳得歡

仿佛童稚的小伙伴

喧鬧中的幽音把黑暗的深淵叫亮

借著這吉光片羽,我把輾轉(zhuǎn)翻覆的身體

輕放在脆生生的鳥聲里

而爸爸正耐心反復(fù)擦拭茶具,直到發(fā)亮

他用長調(diào)口哨喚回的小黃狗

也跑上了云上的窩

清新①清新為清遠(yuǎn)市清新區(qū)地名,在詩中的應(yīng)用各有新指向.,通向靈思的造化

1.貪郎山

一個貪字,帶著鄉(xiāng)土原始的汁液

就像擂茶與灰水糍,以沁人的植物香

讓人貪嘴不已

被城市舍棄的習(xí)俗與粗糙之物

散發(fā)著自然造物的光華

我們來或不來

它都是最真實(shí)的存在

在虎尾村,我與光緒年間敞開襟懷的曬場

和屹立于陋巷深處、與貪郎山遙相對望的碉樓

保持一致的恬靜

2.山居冬曉

在山居醒來.竹籬譜寫的陽光五線譜

鋪陳而至.天光與虹影在水榭上舞蹈

山間的吐納帶來通體如洗的清新

此刻,瑤臺瓊林莫過于此

而夜里的誦詩,聲猶在耳

游弋串聯(lián)的詞語照亮詩性的時空

語言最美的呈現(xiàn)是為詩人所抒寫

正如木頭最好的去處

乃成為一架古琴,在悠長歲月里

流傳高山流水的淺唱低吟

尋夢的人,游走于此岸與彼岸

棲居于永恒的林間,胸間的田畝

3.游桃花湖未果

錯過是一種繾綣的系念

就像惜別是依依的不舍

雨天臨湖思泛舟

冬日里勾勒桃花繁壓枝

歌聲中阿嬌搖著的船

翹首憑欄的定格,在心里

多少友朋等待著呼渡的桃金蓮

邁著碎步走來.那懸于枝梢的雨滴

已隱匿著呼之欲出的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