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許多個我

□寇士奇

我的許多個我

□寇士奇

我坐在那里，托著腮，閉著眼，抬起另一種腳步，向里邊走去。

如同城鎮(zhèn)般，那個地方龐大而又曲折。

一聲啜泣聲傳來，我循聲望去，見一個人在前面的街角蜷縮著。我拍了拍他肩頭，他抬起頭，啊，那正是另一個我，怯懦的我。他的臉骯臟而又蒼白，身體戰(zhàn)戰(zhàn)兢兢。第一次發(fā)現他是如此的低劣。想起他曾阻攔我，使我畏懼，令我萎靡，我厭惡地轉過身子，往別處走去。

突然，感到身上疼痛，像是被子彈擊中。四下搜尋，發(fā)現射來的不是子彈，是冰冷的目光。射出這目光的不是別人，而是街邊那位抱肩而立冷漠的我。想不到自己也有過如此具有殺傷力的目光，我嚇得落荒而逃。

被磚頭絆了一下，就要跌倒時，有個人扶住了我。我扭頭一看，是堅強的我。他的臂膀十分有力。摸了下他的皮膚，觸之如鋼鐵；彈了彈，聲響又錚錚震耳。這才發(fā)現了他的非凡強度。早知如此，我何必怕那些艱難險阻呢？膽氣辣辣升起，烘熱了身心。

一個人躺在街心，一動不動。從身形判斷，肯定是過去的我。白色的殮布蓋在上面，腳尖直直上蹺著。我這才明白：自己過去的一切都已經死去，剩下的只有當下，黃金般的當下。

這里和外面一樣繁雜，有無數個我在居住，有無數個我在喧嘩。仇恨的我在揮著利刃嘶吼咆哮，自私的我在打著算盤分毫計較，正直的我在義憤填膺慷慨陳詞，好奇的我在圓睜雙眼四處張望……

一個人臉上開著花，身上放著光走來。我終于遇見最喜歡的自己—愛的我。我確定讓他做自己的主人。我迎上前，緊緊地抱著他，眼淚流了下來。

又有一個嬰兒搖搖擺擺晃來，我知道他是未來的我。

我把未來的我抱起，放在愛的我的懷中。然后，目送他們一起上路。

晚上，書房里，我終于睜開眼睛，從內心世界走出。臺燈光亮昏黃，卻像陽光般閃耀。我的生命澄明又溫暖。

（原載《小小說大世界》2016年第5期 遼寧旭月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