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碰到知夏

□ 豬小淺

若你碰到知夏

□ 豬小淺

才子李延年只愛電影

愛上知夏的時候，李延年24歲。

那時，他在上戲讀研二，戲劇專業(yè)。通過師哥師姐的介紹，已經(jīng)開始跟項目寫劇本。日常的生活，除了看劇，就是寫劇，還有隔三差五去導(dǎo)演班蹭課。每天在各種電影里，過一遍別人的人生。日子看起來單調(diào)，卻不乏味。

于是戀愛這種事，在李延年看來，多少有點可有可無。

李延年是那種長相清秀的男生，高高瘦瘦，說話斯文。再加上那么一點才氣，自然有小師妹甚至大一屆的師姐前來表達好感。

大三那年，李延年是談過一場戀愛的。但李延年的心思都用在劇本上，戀愛談得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女朋友心灰意冷，來找李延年分手。他當時正在電腦前拉片，里面剛好有句臺詞說“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小姑娘氣得跑開，李延年也懶得去解釋，于是校園里人人都說，才子李延年，只愛電影不愛美人。

說得多了，連李延年自己也信了。誰讓他的偶像是諾蘭呢，而他的夢想是有一天能寫出并拍出《盜夢空間》那樣的片子。和偶像的距離差得那么遠，除了努力，哪還有更好的辦法?

一直到遇到知夏后，李延年才知道，他愛的不僅僅是電影。

在28歲的姐姐面前

李延年第一次見知夏，是上海的五月。

導(dǎo)師幫他介紹一個項目，而知夏是這家影視公司的策劃。約著見面的那個早晨，碰巧趕上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這座城市刷得涼涼綠綠。

李延年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他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等知夏。但半小時過去，也還是沒能見到她。窗外是大雨過后明亮溫柔的世界，李延年正發(fā)著呆，一個穿牛仔褲白T恤帆布鞋的女孩闖入他的視野。

兩分鐘后，這個女孩坐在他面前，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睡得太晚，早上起不來。又碰上下雨，半天打不到車。眼前的知夏，素著一張臉，額頭的劉海被雨水打濕黏在一起，眸子里有鄰家女孩的清純和可愛。那一刻，李延年的心不知怎么就莫名動了下。

知夏點了杯卡布奇諾后，開始聊公司委托李延年創(chuàng)作的劇本。明明還是剛才那個有點冒失可愛的女生，此刻，卻一本正經(jīng)得有點過于嚴肅。李延年第一次對資方提的要求，沒有反感，而是真正的洗耳恭聽，生怕遺漏了什么。

聊天結(jié)束時，李延年突然冒出來一句，我能請你吃飯嗎?知夏從工作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笑著說，好啊，不過還是姐姐我來請你吧。

那天，李延年在28歲的知夏面前，把一頓飯吃得有點手足無措。

向來慌張的是他

再見到知夏，是李延年去知夏的公司開劇本會。

她和第一次見面那天，完全不一樣。穿高跟鞋，連體褲，涂顏色鮮艷的口紅，頭發(fā)也剪短了一些，精致干練，典型的職場麗人。

李延年之前的那點心動，就像早春薄冰下的泉水，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淙淙流動。

倒是知夏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說，大綱寫得不錯啊。停頓了下，她又說，對了，我過幾天要離職，待會我給你介紹對接的同事。李延年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為什么離職?說完，才發(fā)覺自己的唐突。知夏笑著說，個人原因，想換個環(huán)境。李延年有點失落，卻也沒敢再追問。

離職后，知夏一個人去了西藏。李延年無心寫劇本，每天對著朋友圈里知夏發(fā)的照片發(fā)呆。這個比自己大四歲的姑娘，在西藏的天空下笑靨如花，可李延年卻在她的眸子里，看出淡淡的憂傷。李延年一著急，直接買票去了西藏，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現(xiàn)在知夏面前。換作別的姑娘，可能會感動得稀里嘩啦。但知夏云淡風(fēng)輕地笑，你，是喜歡我嗎?問得這樣直接，李延年有些不知所措。

知夏朝他走過來，抱了抱他，說，李延年，謝謝你。在西藏的那個夜晚，他吻了她。然后，就這樣在一起了。原本以為，會費盡周折才能打動她。卻沒想到，過程這樣簡單。好像只不過是一對寂寞男女，在陌生的城市相愛，這讓李延年有點心慌。

后來這段感情里，向來慌張的是他。向來游刃有余的，是知夏。

她的情史太豐富

從西藏回來后，知夏去了一家廣告公司做設(shè)計。李延年不解，知夏苦笑，這才是我的老本行啊。在知夏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李延年知道，她的身上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故事。但這又怎樣呢?他還沒來得及了解她，就已經(jīng)愛上了她。

李延年是拿出滿腔的熱情去愛知夏的。

知夏喜歡吃一家叫“很久以前”的羊肉串，他坐地鐵，再騎一輛摩拜，趕去嘉定的這家店打包回來，送到她樓下，知夏喜歡看恐怖片，他買了一個大硬盤，給她裝了幾個G的片子，知夏無意中抱怨房東，他回去埋頭寫劇本，恨不能一夜存夠買房的錢。

愛是什么?和知夏戀愛后的李延年，在自己的公號上寫，愛是心急如焚地將豆?jié){油條送去給她當早餐，又擔(dān)心她今天是不是想吃牛奶和面包；愛是為了在她面前藏起笨拙和幼稚，專門去買了老氣又難看的Polo衫;愛是走在大街上，有男人多看了她一眼，都恨不能上去跟人吵一架。

劇本討論會中場休息，有人笑，李延年，你一大男生，怎么把感情寫得這樣膩歪?戀愛了吧，哪個姑娘，讓我們看看。大家一起哄，膩在幸福里的李延年就沒招架住?？伤f出“知夏”兩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而老板Peter的臉色最為難看。

那天的討論會，提前結(jié)束了。有人告訴李延年，知夏離職，是因為Peter。知夏和Peter在一起三年，后來才知道，這個男人在香港有家室。正室上門，知夏成了公司里的笑話。末了，他們對李延年說，知夏不適合你，她的情史太豐富，在Peter之前，已經(jīng)談過不少戀愛。這樣的女人，不是你能招架得了的。

李延年聽著，心一寸寸地難過起來。那時已經(jīng)是冬天，他和知夏戀愛五個月。他有多愛她，就有多嫉妒她的過往。

他覺得來日方長

李延年終于還是沒忍住，跑去問知夏，你到底有過多少男朋友？

知夏愣了下，隨即笑著說，很多很多啊。怎么，你吃醋啦?她說這些的時候，一臉的無所謂，眼神里是讓李延年恨死了的漫不經(jīng)心。

被逼急了，李延年賭氣說，知夏，你愛我嗎?你要不愛我，就分手好了?？僧斕焱砩?，李延年就后悔了。他一個大男生，怎么就那么小肚雞腸了呢?從床上爬起來去找知夏，知夏抱了抱他，說，下次別鬧了。淡然得好像，只是原諒一個闖了禍的小孩。后來李延年再也不敢說分手，他了解知夏，知夏不會挽留他。

年底的時候，知夏說，我媽過來看我，我想讓你見見她。李延年有點意外，也有點茫然。他愛她是真的，想娶她是真的，在這段關(guān)系里患得患失也是真的。可是要見家長，始終是有猶疑的。來日方長，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于是他試探著說，要不等我研究生畢業(yè)行嗎?

知夏不吵不鬧，點頭說，好。

但這段感情，并沒有等到李延年畢業(yè)。有天兩人去看電影，知夏落了淚，李延年在旁邊忍不住說，你不會又想起他了吧?知夏沒吱聲。在李延年送知夏回去的時候，到了樓下，他打算離開，知夏突然叫住他，說，李延年，我們，還是分手吧。

李延年愣在了那里。他很想說一句，能不能不要放棄我?或者問一句，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但這樣的話，一個大男生怎么說出口?不記得是誰說過，戀人分手之際，還能把話說得平和得體的，肯定是已然變心的那一個。變了心的，是知夏。他想起知夏的那些同事說的，知夏這種情場老手，并不適合他。

那一刻，深以為然。

猶豫的王子終將長大

三個月后，李延年聽到了知夏結(jié)婚的消息，更加證實她可能早已變心的事實。李延年去酒吧買醉，第二天醒來，收到知夏同事分享的一個公眾號，對方說，你看看吧。在一起這么久，李延年并不知道知夏有個人公眾號，知夏的同事也是因為朋友分享的一篇文章，而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個號的。

在那個早晨，看完公眾號里的文章，李延年哭得像個大傻叉。

李延年不知道，他追去西藏時知夏有多高興，抱住他的那一刻，悄悄紅了眼眶，也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后，知夏把Peter送的所有名牌衣服和包都在網(wǎng)上做了打折處理，從此只花自己的錢，買平價的衣服，一心想做他的小姑娘。

李延年一直以為患得患失的是自己，卻不知道知夏的誠惶誠恐，不知道她一直害怕自己不值得被愛，于是就盡可能地在這段感情里裝作云淡風(fēng)輕。

其實姐弟戀，最難的并不是男生的勇敢，而是女生的勇氣。畢竟，28歲的知夏是要所剩不多的青春，去賭一場愛情。若不是愛他，又何來這樣的勇氣?是他的猶疑和猜測，讓她離開。知夏需要的，不是一個猶猶豫豫的王子，而是一個不計較她的過往，能用滿滿愛來撫平她內(nèi)心憂傷的騎士。

這一年的五月，李延年拍了一部短片。短片的名字叫《若你碰到她》，講了他和知夏的故事。故事的結(jié)尾，有句話，若你碰到知夏，請?zhí)胬钛幽陮λf句，對不起。

有大V轉(zhuǎn)發(fā)短片，上了熱搜榜。知夏會看到嗎？但這并不重要了吧。重要的是，知夏要幸福，而他也應(yīng)該長大了。

（摘自《女報》2017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