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 白云 孝家風

譚堅 整理

清風 白云 孝家風

譚堅 整理

“兩袖清風仕途路，念切白云孝家風”，這是掛在我家祖屋（俗稱太公屋，又稱家祠）前廳大門兩旁的一副對聯(lián)，門額上方還懸掛了一塊刻著“正氣傳家譚文超題嘉慶二十一年三月”字樣的匾額。

小時候，我聽祖父說，這祖屋原先是一塊荒坡地。約于明末清初，為逃戰(zhàn)亂，始太公譚卓琦攜子從廣東羅定譚屋崗遷到根竹（即今筋竹街）時，就在這里搭建一間木皮屋（即用杉木皮作瓦）落腳。傳至第四、第五世（即康熙、雍正年間），譚家人已開墾有五六十畝土地，并在靠根竹河北岸的土地上蓋起了四五間磚瓦房，開鋪做生意，主要經(jīng)營釀酒、制茶和土產(chǎn)收購、日用雜貨買賣。后來，其他姓人也在譚家鋪兩旁和對面蓋房建商鋪，就形成了圩，人稱沙街。到乾隆二十年左右，譚家四世祖就在這間木皮屋的地面上蓋起太公屋，分前后兩廳。后廳設(shè)始太祖神位為祭祀廳，前廳為議事、宴聚。傳至六世，譚家出了個文人文超公。他在十八歲時選到京城國子監(jiān)就讀并留在京城做官。嘉慶十一年三月，五世祖病逝，文超公從京城告假回鄉(xiāng)奔喪并守孝三年。至嘉慶二十一年，文超公告老回鄉(xiāng)，主持重修祖屋并親筆題寫了上述對聯(lián)和匾額。他還主持編修永業(yè)譚家譜，在序中寫下了“身正守德心靜善，勞謙誠信節(jié)儉勉，習文尚武安邦策，和睦治家萬世衍”的祖訓。

后輩人用樟木板刻寫了祖訓，掛在祖屋后廳左側(cè)墻上。每逢祭祀時，參加祭祀的人，都必須肅立，由老者領(lǐng)眾人朗讀三遍，后由各房家長教育子孫永記恪守。我讀小學時，因頑皮逃學或因在校與同學打架，被父親知道了，就要到祖屋在太公神位前罰跪，并朗讀祖訓家規(guī)家戒，直至認錯為止。

說到譚家的家教家風，聽父親說，從譚壽海太公（即明永樂乙未進士，曾任河南道監(jiān)察御史）時起，就立有家規(guī)八則、家戒六則和禮儀品行十則等，都記載在族譜本上。

家規(guī)八則是：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教育子孫；敦親睦族；持身恭敬；居鄉(xiāng)洽和；治家勤儉；詩書裕后。

家戒六則是：毋事豪飲；毋即惱淫；毋近賭盜；毋貪錢財；毋好爭訟；毋居自傲。

禮儀品行十則是：禮讓宜明也；雍睦宜講也；困窮宜恤也；承挑宜慎也；品行宜端也；交友宜擇也；本業(yè)宜勤也；待人宜寬也；祭掃當度也；內(nèi)外宜肅也。

小學和初中時期，我對這些文言古語，雖似懂非懂，但也悟出一些道理，即父親常說的為人子需孝敬父母；為人生需勤奮讀書；為家人需團結(jié)友愛，尊老敬幼；為鄉(xiāng)里需融洽寬厚；為事業(yè)應(yīng)勤勞節(jié)儉；為錢財勿貪勿賭勿盜；待人接物應(yīng)講究禮節(jié)?？傊?，就是祖屋門匾上寫的“正氣傳家”四個字。

我記得剛進小學時，父親教我寫毛筆字。當我把毛筆蘸到墨硯時，父親說，不要蘸（貪）多了，不然墨水滴到白紙上，就會有污點。他最先教我寫的兩個字，就是“正氣”。后來，學校舉行毛筆字比賽，我就寫這兩個字，居然還得到全校一等獎。

1965年10月初，我父親病危。我正在大學讀書，父親為了不影響我的學業(yè)，臨死前叮囑我三哥說：“不要告訴北石（我的幼名）。”三哥遵照父親遺囑，仿照父親筆跡寫信給我說：“我（指父親）和家人一切安好，請勿掛念，你要安心讀書，好好學習?！碑敽傥一氐郊視r，才知道父親已去世一百多天。我伏在母親膝上哭了整整三個小時。除夕前，我在父親教我寫毛筆字的桌上，連續(xù)寫了一百多張“正氣”，拿到父親墳前焚燒，以表我遵父囑，守家規(guī)之心愿。

大學畢業(yè)后參加工作，我謹記祖訓和父教，“身正明志，知禮守德”，“持身恭敬，兢兢業(yè)業(yè)”。20世紀70年代，我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后，理想目標更加明確，信念信心更加堅定。盡管工作崗位不斷變動，職務(wù)、職責各有不同，但我服務(wù)社會的初心不改，做到敬業(yè)愛崗，勤政為民，清廉節(jié)儉，守法遵紀。

我成家后，為使祖德家風代代祖?zhèn)?，在我的兩個女兒十一二歲后，每隔幾年我就帶她們回祖屋聽老輩講家史，傳授家規(guī)祖訓。

記得有一次，兩個女兒在觀看、觸摸祖屋前廳大門的對聯(lián)文字時，大伯問她們：“識讀嗎？”兩人即放聲朗讀，只字不差。大伯再問：“識解嗎？”兩人搖頭。大伯就把文超公的故事告訴她倆，并解釋，“清風”是指讀書人將來參加工作的時候，不管做到什么樣的官職，都要清正廉潔，不貪贓枉法，不要欺壓百姓；“白云”，在對聯(lián)中非指天上的白云，而是借白云比喻父母及家中親人，“念切白云”，就是思念父母孝敬父母的意思。

說到此，我的二女兒插嘴說：“我知道，成語中有‘白云孤飛’，是不是指兒女離開父母后，十分思念父母，同時父母也很思念兒女呀！”我的大女兒接過話來說：“我還知道‘白云孤飛’出自唐朝劉肅《大唐新語·舉賢》，說的是狄仁杰赴任并州，登太行山時，看到天上白云飄動，就思念遠在家鄉(xiāng)的父母并當場落淚的故事。”

大伯聽了兩個小丫頭的話，十分感動：“你倆丫頭懂得的還不少嘛，是不是你爸教的呀？”兩人點頭。大女兒接著說：“我五六歲時，爸爸就教我們讀唐詩，學成語……”

若干年后，我的兩個女兒都考上重點大學。大學畢業(yè)后，同在廣州工作。二女兒工作兩年后，復(fù)考進中山大學攻讀碩士、博士學位，現(xiàn)在中山大學任教。我相信，她們必定會繼承譚家的家教家風，使其世代相傳。

注：本文為作者根據(jù)采訪家住岑溪市筋竹鎮(zhèn)筋竹古街譚家屋巷譚卓琦第十二世孫譚國均（化名）材料編寫而成，并征得受訪者同意用第一人稱敘述。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