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突圍

康稷浩

我一直認為，探索和追求是兩個極為神圣的詞匯，與小人物無關，但是他顛覆了我的觀點。

那天，我踏在堅實的水泥路上，默默感受著鞋子輕輕敲擊地面的聲響，腦中卻像塞滿了干草，被雜亂無章的數(shù)學符號攪得憂慮不堪。我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感覺全身都渴望著沐浴溫潤的陽光。可抬頭望去，天空卻并不晴朗，層層疊疊的云巒將太陽嚴實地遮蔽住，只剩得一兩片墨云偶爾飄過，飄進我的心里：高三才剛剛開始就讓人感到如此沉重，接下來的十多個月該怎么堅持下去？

正當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前行時，耳邊由遠而近地傳來一陣極其規(guī)律的聲音，像是那種穿著平底鞋刻意摩擦地面的聲音，但聽上去卻極為機械。我疑惑地抬起頭來，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在我視線的左前方的小道上，躺著一個有些笨重的輪椅。我原本以為輪椅上沒有人，但末了才發(fā)現(xiàn)是那人斜躺在背椅上，高出的椅背隔阻了我的視線。而那陣奇怪的聲響，正是伴隨著這座輪椅緩緩的挪動而發(fā)出的。

走得更近些，才看清那人的容貌：是一位面容滄桑的老人，頭戴一頂棕色的帽子，衣裳算不上講究，卻整潔得幾近一塵不染。那顆躺在椅背上的頭顱無力地斜歪著，但他的眼神卻極為專注、堅毅。我原本以為他的脖頸有問題，但仔細觀察卻發(fā)現(xiàn)，在椅背的左側，鑲嵌著一塊仿佛是摩托車后視鏡般的東西。老人的目光盯著鏡面，蜷縮著手臂艱難地轉動著鏡面，配合他剛好可以夠到地面的雙腳，輕輕擺晃著摩擦地面，反推著自己向后方移動。

我驚詫于這從未見過的輪椅構造，也敬佩老人這未曾聽聞的操作方式。我不知道老人有著怎樣艱辛的過往，但歲月將他致殘卻是無情的事實。他本該接受命運的安排，躺在永不移動的床鋪上，詛咒老天的不公，在家人的伺候下“茍延殘喘”，可他固執(zhí)地以這種方式“自由”行走于大地之上，這是一個怎樣的生命??！

我扭頭，看到廣場的電子屏上有消息傳出，我國正準備研制時速4000公里的飛馳列車，這是交通速度的突破，彰顯民族的創(chuàng)新精神；一家新華書店開啟“共享圖書”的銷售業(yè)務，這是經(jīng)營模式的突破，展現(xiàn)經(jīng)營的智慧；以手代腳，讓輪椅載著自己，在大地上自由行走，這是生存能力的突破，凸顯生命的尊嚴。接受現(xiàn)實，又不被現(xiàn)實所困，有所超越，有所突破，這便是探索和追求，而一切這樣的探索和追求都是神圣的，我們都應當對其永懷敬意。

我靜靜注視著老人遠去。不知過了多久，一縷溫潤的陽光輕輕地灑在了我的肩上。我瞇著眼睛抬頭望去，陽光從云層縫隙里穿透，把天空映成了藍底金邊的顏色。遠方，一群不知名的鳥兒沖天而飛，無所畏懼地飛向遠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