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生日都有禮物

邊海平

宿舍后面有一片空地，原本長著七零八落的雜草，今年忽然長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喇叭花。一團一團，一簇一簇。遠遠望去，東邊一大片紅色的喇叭花，西邊一大片紫色的喇叭花，嬌艷欲滴的花朵正在風(fēng)中隨風(fēng)起舞。孩子欣喜地喊道：“媽媽，快看！看那些花兒！好漂亮呀！”孩子開心地跑過去摘了一朵給我，撒嬌地說：“媽媽，我送給你一朵最漂亮的花花。”接過孩子給我的喇叭花，看著孩子天真可愛的臉龐，望著這片開得正艷的喇叭花，嬌艷、柔美，我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我的思緒漸漸地回到了童年時代，回到了我童年時代的生日記憶中，回到了我生日記憶中的那一片喇叭花海中。

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家門前總是有許多喇叭花，遠遠望去，好看極了。那時候，住在故鄉(xiāng)的小鎮(zhèn)上，過生日還不太流行吃蛋糕。母親會在我生日那天做一些我愛吃的粉湯、炸油饃饃。父親偶爾也會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從城里給我買件新衣服作為給我的生日禮物。有一年我過生日，父親給我買了一件紅色的外套，母親說那是“的確良”的料子。我穿著父親給我買的新衣服，在村子里到處給小朋友們炫耀，逢人就說：“看，這是我的新衣裳！城里買的呢！”小朋友們都“嘖嘖嘖”地贊嘆著，那是怎么樣的一種滿足感??！

有時候母親忙著地里的農(nóng)活，就忘記了我的生日。過了好幾天，她才會想起，哦，前幾天是平平的生日來著。因為恰逢農(nóng)忙時節(jié)，母親忘記我的生日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也不氣、不惱。但是我的每個生日都有禮物，那就是我的喇叭花。每次過生日，我都會去家門前尋找喇叭花，每次都能喜出望外地發(fā)現(xiàn)一大片喇叭花，有紅色的，有紫色的，遠遠望去，甚是好看。我欣喜若狂地看著那片喇叭花，自言自語地跟它們說話，告訴它們，我又長大了一歲。有時我還會悄悄地許個愿望，跟喇叭花說，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許告訴別人哦。我輕輕地將不同顏色的喇叭花各摘一朵，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帶回家，夾在一個小小的本子里，再寫上幾句話，描述當(dāng)時的心情或愿望。也許這就是一個小女孩的心思吧。

現(xiàn)在再翻開兒時的那個小本子，看著已經(jīng)干了的花瓣牢牢地粘在紙頁上，看著我歪歪扭扭的稚嫩的文字，我感慨萬千。不同的年紀(jì)看喇叭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現(xiàn)在每每看到喇叭花，那是喧囂煩躁的現(xiàn)代生活之外的一種釋然，一種安靜，那是拼命似的快節(jié)奏生活之外的一種坦然，一種安慰。

十一歲那年，跟隨父親到了城里之后，我記憶中的生日禮物不再是母親做的粉湯或炸油饃饃，而是父親給我買的學(xué)習(xí)用具。從我記事起，父親就一直長期出門在外，很少回家，所以我和父親的交流也很少。我的印象中，父親一直都是很嚴(yán)肅的，甚至有些陌生。父親的形像一直都是很威嚴(yán)的。跟著父親進了城之后，我慢慢地發(fā)現(xiàn)，其實父親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嚴(yán)肅。那年生日的時候，我嚷嚷著要練毛筆字，父親就給我買了毛筆、墨汁、大白紙?？墒俏乙徊恍⌒木桶岩黄啃沦I的墨汁打翻了，烏黑的墨汁撒了一桌子。我驚慌失措地看了父親一眼，害怕他會罵我。出乎意料地，父親并沒有訓(xùn)斥我，只是輕輕地說，沒事，我再給你買一瓶。我很快把桌子收拾好，父親又給我買回了一瓶新的墨汁。那年生日，我記憶中嚴(yán)厲甚至有些陌生的父親突然變得和藹可親了。一絲暖流劃過心際，我似乎感覺到了久違的父愛。

時光匆匆流逝，轉(zhuǎn)眼間，我就上了中學(xué)。我的生日禮物不再是母親做的粉湯和炸油饃饃，也不再是父親買的學(xué)習(xí)用具，而是來自朋友的祝福。上中學(xué)時，我曾有個知我、懂我的好朋友，我們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買校門外五毛錢一碗的小吃。她陪伴著我中學(xué)時代的每一個生日。雖然很遺憾，由于后來我們選擇了不同的人生方向，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我們的關(guān)系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淡，我們的距離也漸漸地變得越來越遠，但我還是真心地感謝她。感謝她在我最好的年紀(jì)做我最好的閨蜜，感謝她一直停留在我中學(xué)時代的每一個生日記憶中。

再后來，越來越繁重的功課，顯得自己的生日越來越平凡，也越來越普通。我知道，它原本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確立自己短期或長期的學(xué)習(xí)目標(biāo)，這是我高中三年相似的生日愿望，并努力將它們付諸于實踐，收獲到的也大都是相似的生日禮物。

上了理想的大學(xué)以后，小女孩的心思越來越重，我的生日愿望也越來越現(xiàn)實，但大多都無關(guān)乎愛情，亦或工作。那時，每一個室友的每一個生日，我們都會出去吃一頓好的，改善一下伙食。感悟我們相聚在一起的緣分，感悟時間的飛逝，感悟我們都在不經(jīng)意間已長成大姑娘了。在成長的道路上，在每一個生日的記憶中，我們都相互陪伴著，并不孤單。

走出校園，結(jié)束了人生中最美的校園生活，迎面而來的是殘酷的現(xiàn)實生活。在一家不太正規(guī)的培訓(xùn)機構(gòu)有了所謂的畢業(yè)后的第一份工作，我累到吃不下飯。那年生日，小何說，辭掉吧。這樣的工作不要也罷，我養(yǎng)你。我感動得一塌糊涂，毅然決然地離職了。經(jīng)過大半年的看書、做題，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在畢業(yè)的第二年秋季擁有了自己理想的職業(yè)。嫁給小何之后，他雖然不富裕也不浪漫，但他總會在我生日的時候給我買一支玫瑰作為我的生日禮物。對于我來說，一支足以矣！

曾經(jīng)的喇叭花陪伴了我整個童年。一直在我的記憶深處生根、發(fā)芽。直到現(xiàn)在，不管在哪兒看見喇叭花，我都會停下匆匆的腳步，靜靜地看一會兒。每每看到喇叭花，我都會想起自己童年時代的生日。又到了一年喇叭花開的時節(jié)，聽著不老男神林志穎的歌曲《生日禮物》，看著這些開得正艷的喇叭花，我的眼睛濕潤了。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公眾微信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