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憶父

張進嶺

清明憶父

張進嶺

清明時節(jié)的天國又飄來蒙蒙細雨，

似縷縷情絲勾起我對父親的回憶。

朦朧中仿佛回到遙遠的童年，

父親用他龜裂的雙手把我從夢中托舉。

奶奶說父親從小離鄉(xiāng)背井闖京畿，

含辛茹苦學會“修洋車”的手藝。

還記得在那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里，

父親常躲在草屋擦拭已經(jīng)銹蝕的工具。

一個偉人吹響 根治海河的號角，

給父親創(chuàng)造了施展手藝的契機。

根治海河的十年里，

父親隨著浩蕩的農(nóng)民大軍輾轉(zhuǎn)各地。

排子車”是河工轉(zhuǎn)場的唯一交通工具，

锃亮的鋼鍬是河工手中的武器。

遵從著偉人的親切囑托，

千萬支農(nóng)民大軍奮戰(zhàn)在沸騰的工地。

挖土方造良田疏浚河道，

“排子車”是不停歇的奴隸。

父親對工地的每一件工具，

就像對自己孩子般地愛惜。

車條斷了他用巧手換好，

車轅折了他又為它重新接好手臂。

一定要根治海河！

那個年代領袖和百姓共同戰(zhàn)天斗地。

工棚里充滿了思鄉(xiāng)和寒冷，

窩頭、咸菜雜交米飯充饑。

身體透支埋下了父親早逝的伏筆，

一個養(yǎng)家糊口的男子漢沒把這些放在眼里。

為多掙幾個“工分兒”，

他長年輾轉(zhuǎn)在一個個艱苦的工地。

為了給孩子交上學費，

他偷偷把自留地的蘿卜白菜賣到城里。

常想起那個翻云覆雨的夏季，

父親帶我割草來到蚊蠅肆虐的泊里。

突然間幾聲炸雷在耳邊響起，

狂風暴雨潑頓時向我干瘦的身體。

父親沖過來把我攬進他的懷里，

用赤裸的脊梁抵御夾雜冰雹的風雨。

冰冷中我感受著父愛的溫暖，

像小袋鼠在育兒袋不知外邊的經(jīng)歷。

省吃儉用是為了日子的延續(xù)，

為滿足吸煙的嗜好，他用靈巧的手做出卷煙工具。

不曾忘記兒時淘氣的我，

常常弄壞他聽“樣板戲”的礦石收音機。

告別校園我回到故里，

哮喘的病魔已經(jīng)占據(jù)了父親身體。

看著一天天黑瘦的他，

無能為力的我心在哭泣。

在一個臘月三十的年夜里，

鞭炮聲再也不能把沉睡的父親喚起。

緊抱著父親冰冷的軀體，

我只會悲痛地呼天喊地。

過上好日子的我常常責問自己，

為什么小時候總惹父親生氣？

那時為什么沒有為他買一塊兒炸糕的能力？

為什么只知道面對遺像填補痛苦的回憶？

常常在夢中浮現(xiàn)父親的身影，

常常回憶父親和他那沒留下來的手藝。

祭靈時我輕輕拭去靈前的塵土，

心中祈禱著----愿父親和所有逝者在永久的家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