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舞老人

陸小鹿（上海，外企職員）

獨舞老人

陸小鹿（上海，外企職員）

我到達地壇公園時，是上午九點鐘。

這個古老的園子，在想象中，我以為它是肅穆莊嚴的。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它和我們身邊的街心公園看上去差不多。孩子們在玩著滑板車，阿姨們跳著廣場舞，大叔在打太極拳，唯一特別的是，輪椅非常多。

我在園子里隨意地逛蕩，并沒有具體的目標，我走過一條路又拐上另一條路，直到視野前方出現(xiàn)一個身影，我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老人，70多歲的樣子，尋常的長相，尋常的身材，他吸引住我是因為——他的身姿太不尋常了。

他在跳舞，不是尋常的廣場舞，而是優(yōu)美的民族舞。收腹挺胸，眉目傳神，一起一伏，極盡抒情。假如需要我選一個貼切的詞來形容他的舞姿，那就是——柔美。

柔美的舞姿，如果安在一個少女身上，那是恰當無比的?？墒牵已矍暗睦先艘延夤畔?，他甚至有些禿頂，還有些凸肚。這樣的年齡，這樣的身材，這樣的舞姿搭配在一起，勾起我的好奇心。

這些年，我時常一個人出外旅游，并不覺得孤單，我喜歡在旅途中和陌生人聊天，他們能為我打開一個我未曾見過的世界。

我默默欣賞著老人的舞姿，待他跳完一支舞，我們聊起了天。原來，老人退休前是清華附中的數(shù)學(xué)老師。再往前追溯60年，他是上海舞蹈學(xué)校芭蕾舞專業(yè)的學(xué)生。由于眾所周知的歷史原因，少年時代的舞蹈夢想擱淺，他轉(zhuǎn)行去學(xué)了數(shù)學(xué)，從此以傳道授業(yè)解惑為生?？墒?，骨子里還是放不下舞蹈，于是舞蹈成了業(yè)余時間的自娛自樂。

“我什么舞都跳，蒙古舞、藏族舞、壯族舞……挑一首喜歡的曲子，然后自己編舞，自己跳?！彼林?，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我來了興致，問他：“我可以點你一支舞嗎？”

“當然，我給你跳支《天邊》吧?！?/p>

就這樣，他為我跳起了舞。面對這個“柔美”的舞者，我想，一個人能夠沉浸在某種愛好里，那真是上帝的恩寵。

后來，老人告訴我，他每天都會來地壇公園跳會兒舞?！八屯陮O子去幼兒園，然后拐到地壇跳舞，跳完舞去買菜，然后回家燒菜。下午呢，編編新舞，回頭接孫子去。晚上散會兒步，聽聽音樂，上上網(wǎng)。”這就是這個古稀老人的一天。

那天，老人總共為我跳了三支舞。他說，他不愿意參加社區(qū)舞蹈隊，因為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