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50年中美關系走向之問

張旭東

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首次訪華不僅是其任期首年非常重要的一次外事活動，對于中美關系而言更是意義非凡。中美如何為未來50年的兩國關系發(fā)展奠定堅實的基礎，如何妥善管控分歧確保兩國關系朝著正確航向繼續(xù)前行，如何進一步夯實務實合作為雙方乃至全世界的人民造福，都將是這次訪問的重要看點。

1972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對中國進行了一次歷史性的訪問。如周恩來總理對尼克松所言：“你的手是從世界上最大的海洋那邊伸過來的—雙方沒有往來整整25年了！”而在訪問即將結束之際，尼克松總統(tǒng)在祝酒時留下了那句令全世界印象深刻的話語：“我們在這里已逗留了一周。這是改變了整個世界的一周?！睍r光荏苒，距離中美關系正?；倪@次不同尋常的破冰之旅，已經過去了45年的時間。在近半個世紀的時間里，中美關系的航船經歷風風雨雨，甚至驚濤駭浪的洗禮，始終保持著致力于兩國互惠性戰(zhàn)略利益的發(fā)展，為世界和平與繁榮做出貢獻的基本航向不動搖。如今，同尼克松一樣，同樣來自于美國共和黨的特朗普總統(tǒng)即將踏上其任內首次訪華之旅。這次國事訪問，不僅是特朗普任期首年非常重要的一次外事活動，對于中美關系而言更是意義非凡。中美如何破解“修昔底德陷阱”的歷史之問，如何為未來50年的兩國關系發(fā)展奠定堅實的基礎，如何妥善管控分歧確保兩國關系朝著正確航向繼續(xù)前行，如何進一步夯實務實合作為雙方乃至全世界的人民造福，都將是這次訪問的重要看點。

兩國建立起愈發(fā)成熟的工作聯系

對于45年前的那次訪問，尼克松曾經回憶道：“恢復邦交的談判桌擺好了……我們的分歧是巨大的，但是我們的共同利益更大。我們的任務是減少分歧，而不是使其加劇?！?/p>

中美關系共同利益遠大于分歧這樣的戰(zhàn)略性判斷，從兩國關系正常化開始就一直成為中美雙方決策者的共識。也正因為如此，中美兩國的戰(zhàn)略界始終對兩國關系發(fā)展的大方向抱有信心并持有樂觀的態(tài)度。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中美關系缺少挑戰(zhàn)。為了兌現競選期間的承諾，特朗普在中美貿易逆差、人民幣匯率改革、傳統(tǒng)制造業(yè)就業(yè)崗位流失、金融和投資市場開放、知識產權保護等經貿議題上采取非常強硬的立場，并將其視為所謂“美國優(yōu)先”戰(zhàn)略的有機組成部分。與此同時，在臺灣問題，尤其是美國長期奉行的一個中國政策上，在朝鮮半島問題的國際責任上，美國新一屆政府都表現出了迥異于前任政府的政策傾向；而在國際治理問題上，無論是面對全球化挑戰(zhàn)，氣候變化議題，還是堅持聯合國為中心的多邊主義，美國都呈現出搖擺和回避。這為中美兩國攜手推進國際合作帶來了新的考驗。

面對國際社會的困惑和美國部分反華勢力的壓力，中美兩國的外交政策團隊快速行動，迅速建立起了廣泛的聯系，逐漸磨合并確立了良好而緊密的工作關系。中美元首通過頻繁的通信與通話，迅速為新階段的中美關系發(fā)展打開了局面。包括楊潔篪國務委員、蒂勒森國務卿在內的兩國高級官員接連實現互訪，為兩國元首的會面打下了良好基礎。2017年4月和7月，習近平主席和特朗普總統(tǒng)先后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海湖莊園和德國漢堡的二十國集團峰會上舉行了雙邊會晤，達成了一系列的共識。美方重申奉行一個中國政策，兩國確立了相互尊重、互利互惠，聚焦合作、管控分歧的雙邊關系發(fā)展原則，重新設計了全面戰(zhàn)略對話機制，以戰(zhàn)略安全對話、全面經濟對話、社會與人文對話、執(zhí)法與網絡安全對話四項對話機制全方位推動兩國的戰(zhàn)略協(xié)商。

目前，四項對話機制的首輪對話已經分別在華盛頓舉行。其中，戰(zhàn)略與安全對話于2017年6月21日舉行，由中方國務委員楊潔篪和美方國務卿蒂勒森、馬蒂斯國防部長共同主持；全面經濟對話7月19日舉行，由中方國務院副總理汪洋和美方財政部長姆努欽、商務部長羅斯共同主持；社會與人文對話9月28日舉行，由中方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和美方國務卿蒂勒森共同主持；執(zhí)法與網絡安全對話10月4日舉行，由中方國務委員郭聲琨和美方司法部長塞申斯、代理國土安全部長杜克共同主持。四項對話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穩(wěn)步落實著兩國領導人達成的共識。兩軍交往也日益密切，美軍參聯會主席鄧福德實現訪華，并舉行中美兩軍聯合參謀部之間的對話。近期中美雙方高層還先后對對方進行工作訪問，推敲特朗普總統(tǒng)國事訪問的細節(jié)，爭取使特朗普此行作為一次特殊的歷史性訪問取得圓滿成功。

經貿需在對等開放中實現互惠式合作

在經貿問題上，特朗普作為一位成功的商業(yè)人士，有著獨到的理解。特朗普本人試圖堅定履行其競選承諾，尤為看重吸引外國投資，為美國制造業(yè)藍領工人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減少美國的貿易逆差。同時，為了維持美國的競爭優(yōu)勢，在創(chuàng)新領域加大知識產權保護的力度，防范包括中國企業(yè)在內對美國涉及國家安全和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領域進行兼并投資，反過來為美國企業(yè)在海外鋪路搭橋，要求其他貿易伙伴加強對美國的開放。在雙邊和多邊貿易協(xié)定方面，特朗普政府總體上認為美國在既有的國際貿易體系中處于不利地位，希望修訂已有的各種協(xié)定，否則便退出或重新談判。美韓雙邊自貿協(xié)定、北美自貿協(xié)定和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就接連遭遇了這樣的挑戰(zhàn)。

近幾個月來，在對華貿易上，美國對華展開301調查，并稱中國的鋼鐵、鋁產品等扭曲了市場價格，供給過剩擠壓了美國市場的產品，不斷威脅對華采取警示懲罰措施。美國商務部也裁定中國鋁箔、冷拔鋼管存在補貼，對中國相關出口商品的貿易救濟措施不斷加碼。關于匯率操縱國的指責，美國國內也是不斷有人提議對華施壓。應該說，這些確實是中美雙邊經貿合作中的問題，但是如果一葉障目地認為兩國經貿往來僅限于此，或者遭受重大沖擊，那便是對45年來中美關系發(fā)展的成就置若罔聞。

事實上，中國今年以來連續(xù)數月增持美國國債，重新成為美國最大債權國，客觀上對美國經濟運行穩(wěn)定起到了重要作用。中國在2016年消耗了3200億美元外匯儲備應對人民幣貶值，指責中國故意操縱人民幣貶值的言論完全是顛倒黑白。對于所謂中國限制外資的指責，要知道中國多次主動修訂《外商投資產業(yè)指導目錄》，目前限制性措施僅剩下63條，比2011年版縮減117條，降幅達65%。僅2016年一年，就有300萬中國游客到訪美國，總共消費了330億美元。中國內地訪美游客數量連續(xù)增長13年，2005年以來游客人數已增加10倍，平均每天就為美國經濟創(chuàng)造9000萬美元的價值。在知識產權保護上，中國不斷加強立法，積極開展國際知識產權合作，加大知識產權行政和司法保護力度，獲得了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認可。因此，美國對華的301調查，完全是“不客觀”“不負責任”，中國對美方的做法“強烈不滿”。endprint

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則曾經表示，中國的經濟模式對世界貿易體系構成“前所未有的威脅”，這是美國一貫的一家之辭。不過，這番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可以發(fā)現很多深意。實際上，美國已經意識到了中國以舉國之力大力發(fā)展創(chuàng)新式經濟帶來的巨大經濟效益和產生的強大發(fā)展動力，而在這樣的競爭中美國開始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在既有的全球經貿體系中，美國處于產業(yè)鏈的高端，再工業(yè)化也難以有效挽回失去的工作崗位。低端出口不復存在，而高科技產品的出口又面臨著重重限制，龐大的消費市場需要大量的進口。

相較之下，中國幾十年來的加工出口貿易累積了大量的外匯儲備和國家財富，進一步的改革和深度開放促使經濟轉型，在高新技術和戰(zhàn)略新興產業(yè)搶占制高點，實現對發(fā)達國家的彎道超車，使中國的綜合經濟競爭力顯著提高。如今，外國友人紛紛點贊中國的“新四大發(fā)明”，包括了高鐵、支付寶、網購和共享單車，可以說當今科技潮流在中國實現了匯集和集大成式的發(fā)展。正因為如此，美國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競爭壓力。站在美國對面的，不再是一個只依靠出口、產業(yè)落后、供需失衡的低端制造業(yè)出口大國，而是一個日新月異的開放式高端技術與制造業(yè)大國。中國不僅不是全球貿易體系的威脅，反而是最大的增長發(fā)動機和新經濟模式的導航員。

對于未來中美之間的經貿合作，如同李克強總理2017年9月下旬在會見美國商務部長羅斯時所言：“中美互為最大貿易伙伴，兩國經貿關系的主流是合作，共同利益遠大于分歧。希望美方對中國企業(yè)赴美投資給予公平待遇，放寬高科技產品對華出口，使中美經貿合作在動態(tài)平衡中取得更大發(fā)展?！敝袊绹呀浲ㄟ^經貿“百日計劃”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而一年期經貿合作計劃將有助于兩國經貿往來朝著更趨平衡與互惠的方向持續(xù)邁進。

人文社會與網絡執(zhí)法合作鞏固中美友誼橋梁

2017年9月27日，中國駐美國大使館舉行的國慶招待會上迎來了特殊的客人。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的女兒和女婿，同時也分別擔任總統(tǒng)顧問的伊萬卡和庫什納專程出席了此次招待會，不僅令人聯想起年初伊萬卡帶著女兒來中國使館向中國人民拜年的場景，而且這一切也生動體現了中美雙方高層對彼此間社會與人文往來的重視。出席首輪中美社會與人文對話的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對庫什納和伊萬卡夫婦表示了熱烈歡迎，并且表示人文交流對于推動中美關系發(fā)展始終發(fā)揮著獨特重要作用。未來，中美雙方更要登高望遠，求同存異，植根基層，面向民眾，繼續(xù)大力推進人文交流，增進兩國人民理解和友誼，為中美關系發(fā)展奠定堅實的社會和民意基礎。劉延東在美國訪問期間，不僅拜會了特朗普，同蒂勒森共同主持了對話，而且出席了中美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主題研討會、衛(wèi)生合作研討會、文化論壇、大學校長與智庫論壇，還參加了中美創(chuàng)客峰會暨中美青年創(chuàng)客中心啟動儀式，將中美教育、社會發(fā)展、科技、健康、地方、文化與藝術的合作推向了一個新的更高的臺階。

國務委員、時任公安部部長郭聲琨在同美國司法部長賽森斯和代理國土安全部長杜克舉行的中美首輪執(zhí)法與網絡安全對話中，同樣取得了非常豐碩的成果，在非法移民遣返、禁毒、網絡犯罪與網絡安全、追逃追贓等領域進行了深度的討論。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美雙方承諾建立一個可重復的程序，確保及時核實非法移民的身份，并在身份核實后30天內頒發(fā)旅行證件。這對于遏制非法移民，維護中美兩國各自的安全都有著重要的意義。另外，在網絡犯罪和網絡安全問題上，中美雙方確認將繼續(xù)落實2015年中美兩國元首達成的中美網絡安全合作共識，而且重申2015年以來三次中美打擊網絡犯罪及相關事項高級別聯合對話達成的共識和合作文件依然有效。這使得雙方的合作以既有的共識和成果為基礎，確保了機制的連續(xù)性和穩(wěn)定性。雙方都表示，愿改進與對方在打擊網絡犯罪方面的合作，包括及時分享網絡犯罪相關線索和信息，及時對刑事司法協(xié)助請求做出回應，包括網絡詐騙（含電子郵件詐騙）、黑客犯罪、利用網絡實施暴力恐怖活動、網絡傳播兒童淫穢信息等。網絡詐騙是中國民眾非常關注和重視的議題，中美在這一問題上加強合作，有助于在全球范圍內對網絡電信詐騙形成強有力的震懾和高壓態(tài)勢。再有，中美還將在網絡保護方面繼續(xù)合作，包括保持和加強網絡安全信息分享，并考慮今后在關鍵基礎設施網絡安全保護方面開展合作。

對于追逃追贓問題，以往中國有大量貪官出逃美國，使美國成為中國人心中的避罪天堂。如今，這一局面有望被徹底改變。中美雙方均表示將加強合作，避免各自國家成為逃犯的避罪天堂，并將確定可行的逃犯案件開展合作，繼續(xù)開展定期會晤和建立工作組，確定重點案件。雙方承諾在相互尊重彼此主權和法律的基礎上，開展追逃行動。在對話后不久，中美各自就有被列入紅通名單的嫌犯在對方的配合下被移送遣返，顯示了中美在追討領域的合作取得了實打實的進展。

總之，中美兩國已經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快速實現了雙方政策團隊建立起緊密合作的工作關系，推動雙邊關系平穩(wěn)過渡的目標。而從長遠來看，如何為未來50年的中美關系定位把關，如何從戰(zhàn)略高度推動雙方和平參與世界重大安全熱點問題的解決，如何以良性的競爭推動世界經濟增長和國際治理，如何將扎根于民心的中美傳統(tǒng)友好深入推進，是此次特朗普總統(tǒng)來華國事訪問備受期待的問題。世界期待著中美元首在如何推進中美更好地合作這個問題上，給出令全世界都振奮的答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