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河山
實力詩人
你的歌聲讓我感到悲傷(組詩)
楊河山
我們是否會像詩人B.華茲華斯那樣
整整一小時蹲在小棕櫚樹下,看某個人家的蜜蜂?
或者看螞蟻,還有蝎子、蜈蚣、和兩棲鯢?
我們看到牽牛花那樣一朵小花,是否會哭出來?
就像詩人,并且如他所說,為什么哭呢?
所有事都可能讓你哭出來,因為你是個詩人。
這一刻我感到悲傷,因為我意識到
你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你的圖像通過手機屏幕從某個隱秘的
地方傳來,穿一件淺灰色襯衫,頭上仍然包著
白色的頭巾。你的歌聲,那是電影《蒂凡尼早餐》
的主題曲“月亮河”(Moon River)
聲音如此甜美,或許來自于另一個更加遙遠的世界。
整個下午,我一遍遍聽你唱的歌,并且想象
此刻你正坐在窗前,彈奏著那把六弦吉他。
“總有一天我會優(yōu)雅地遇見你”,你的歌聲讓我感到悲傷
因為我的腦海里反復浮現(xiàn)出你美麗的畫像:
影片《羅馬假日》,在那座古老的城市
你在狹窄街道上與格里高利·派克一起奔跑
多么快樂,而通過電腦的搜索,更多的圖像
你年輕的各種迷人的笑臉,被某種力量匯集在一起
仿佛無數(shù)個你,一齊從歲月的深處走來。
整個下午,我一遍遍聽著你的歌,在這個白色的午后
對面的公園覆蓋著黑色的積雪,我想起了你
你的歌聲,這織夢的河,這心碎的河,讓我感到悲傷。
無論多么美好的事物,最終都會消逝
隨著時間,或者伴隨著某種命運,1979年
我第一次看見了你的這部電影,在有丁香樹的校園
那個三角形的紅磚俱樂部,從此迷上了你
而若干年后你便突然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感到悲傷
美好的事物不應該受到摧殘,如同一束
高雅的素馨花,然而花朵萎謝,并歸于塵土。
我不愿意看到你最后蒼老的容顏,因為相信你美麗永存。
但我仍然感到悲傷,我看見你坐在門檻上
快樂地唱歌,似乎并不在意過往的劫難
你穿一件淺灰色的襯衫,頭上仍然包著那塊白色的
頭巾。
三月一個積雪融化的下午,我坐在辦公室
的黑皮椅子上,讀后垮掉派的詩歌,積滿灰塵的窗戶
玻璃冒出熱氣,那些發(fā)黑的雪堆,有什么東西
也正在垮掉。我們生活中確實會發(fā)生許多
變故,有些出于外部的力量,有些則源自內(nèi)心的
崩潰。但這些詩歌,讓我思索我現(xiàn)有的生活
并不是每天都有好消息,更多的是變化
不變的僅僅是變化本身。某個下午,我讀后垮掉派的
詩歌,看見那些發(fā)黑的雪堆化了一地的水。
看冒出熱氣的玻璃,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時候
我也會崩潰。
有人在埃及胡夫金字塔旁邊的旅館里
睡覺,在這簡易脆弱的驛站,相比那些堅硬的疊加在一起的
石頭建筑,它不過是個臨時的簡陋建筑物。
人們與那些古代法老明亮的尸骸一起并排躺著
望著天空,整個天空仿佛一個更大的墓穴。
從旅館長方形的窗子里,可以望見不遠處這座墳墓
某個甬道,隱秘的石階和墓室,死去的人
正在沉睡,他們的周身裹纏著各種東西,如醫(yī)院病房的
燒傷病人包扎著厚厚的繃帶。此刻,旅館里
睡覺的人將遇到什么?是否會夢見這相當于四十層高樓的
巨大建筑,隆起的梯形立方體墳墓,發(fā)出微光
上面覆蓋著絲綢般的藍色星空?是否會感悟到時間的意義?
以及死亡的內(nèi)涵?死亡無疑是一種永恒的睡眠
此刻,月亮不升也不落,只是半懸在這個
古老墓地的上方。人們與那些古代法老并排躺著
野心,欲望,期待,如冒泡的水塘,在腦海里咕咕響著
呼吸如紅海的潮汐。他們聽著旅館的窗外
各種機動車轟轟駛過,有人操著奇怪的口語大聲說話
在不遠處,此刻,神秘的光線,照亮了
墓地邊的獅身人面像,也照亮了這個梯形或長方形的
棺槨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