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中西，彰顯和諧：評新古典主義電影

張 琳

(武漢大學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新古典主義作為人們緩解戰(zhàn)爭痛苦的一種變相性慰藉，以其歌頌人性的美好，提倡人性的真善美及和諧家園之倫理價值觀而被人們所推崇。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更是在中國影像中得以應用。而國內的眾多導演也不遺余力地在借由這種形式來表現(xiàn)中國當代的電影情懷，從紅色經典大片到歷史片和青春片等，新古典主義憑借其多樣的母題占據(jù)了中國當代電影的市場，更為重要的是由它而引發(fā)的人們對國家、民族、歷史及人性的探討及反思，可以說真正地彰顯了它所存有的價值性。

一、中西文化的融合

20世紀，新古典主義在中西文化的融合與碰撞中擦出了各自不同的火花，由此產生中國古典主義與西方古典主義之說。但不論怎樣，它們在精神內涵與價值取向中終是取得了某種共鳴。由此來看，中國新古典主義的發(fā)展并非對西方新古典主義的嫁接，而是對西方新古典主義的解構與重整。它的根基并沒有變，依然是建立在傳統(tǒng)的范疇上，經過理性與感性、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碰撞，再借由西方新古典主義的契機而高度融合形成的新形式。在這里新古典主義更強調站在中西文化融合的背景下，發(fā)出一種理性的聲音。它強調背靠歷史的根基感，將富有東方民族文化的本質性東西進行挖掘與頌揚，并且會將倫理、審美、文化融合到一個維度進行價值上的判定，從而完成對民族文化的認知以及對民族身份的自我認定。新古典主義以其略偏向于政治理性的表達方式，更加強調對國家政治性的服務精神。如果說古典主義所強調的理性精神是社會的融合感，那么新古典主義則是強調個體對國家的服從感及和諧共存感，也宣揚個體對社會的責任感?？梢哉f，在中國當代主旋律電影中這一點已十分鮮明。例如，由馮小寧執(zhí)導的紅色影片《黃河絕戀》十分生動地刻畫了多位性格鮮明、青春血氣的女八路軍形象，其中最為委婉動人的便是女共產黨員安潔。她作為一名年輕的八路軍戰(zhàn)士，有著青春的朝氣和天使般的笑容?？僧斘ｋy擺在眼前，她并沒有因此而退縮，她不畏死亡地將生還的機會留給了旁邊的戰(zhàn)士。為了不拖同志們的后腿，她最終選擇了割斷繩索跳入黃河。在該影片中，女戰(zhàn)士安潔的靈魂是高尚的，她將作為一名革命戰(zhàn)士的尊嚴看得比生命還重。這不僅僅是個人英雄主義的表現(xiàn)，更是一種無畏的東方氣質，是幾千年來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積淀下的精神血脈。影片中安潔的身上所散發(fā)的是一種古典主義的美感。而新古典主義的代表作《紅河谷》，從題材范圍上就與古典主義區(qū)別開來，更側重于重大的社會政治類題材。該片描述了西藏抗爭的故事，其中著重刻畫人物丹珠，她面對死亡時極春勇敢，還虔誠地唱起了藏歌，那份從容感染了每一位觀眾，而該影片也處處滲透出濃郁的新古典主義色彩。

在當代新古典主義電影中，越來越多的影片注重角色與國家意識之間的融合度，并且也強調個體情感與國家情感之間和諧共存的主題性，這也是當代新古典主義最突出的價值取向。在陳凱歌執(zhí)導的影片《趙氏孤兒》中，就改變了原有的古典主義悲劇手法，突出了新古典主義價值觀。例如，影片中的程嬰已由傳統(tǒng)古典主義形象塑造下的勇士變?yōu)樾鹿诺渲髁x價值觀下的一位凡夫俗子。而屠岸賈也由原來的奸佞形象被著重刻畫為樂于與孩子戲耍的慈父形象。導演陳凱歌淡化了常態(tài)意義上的正義與邪惡之間的較量，而是很平淡地描述著小人物的人生及角色轉變，這與傳統(tǒng)古典主義有著極大的不同。影片中的英雄人物更趨向于自我對命運的把握與爭取，程嬰在這部影片中表現(xiàn)更多的是他在國家群體義務后親情式的回歸。

可見，當代中國電影中的新古典主義精神已不再是救亡圖存的革命時代性主題的呈現(xiàn)，而是趨向于對民族生存意識的剖析和自我身份的認定，融合了西方文化要素。

二、現(xiàn)代意識與古典理想的和諧

新古典主義的精神主旨是要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找尋并屬兩者之間的元素和主題。于是在當代電影中經常會看到導演們正在以一種回望的姿態(tài)重溫著田園般生活的美好。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在新古典主義中往往會尋到一些屬于古典的哲思。一些影片經常會通過鏡頭來展現(xiàn)美麗的風景與心無芥蒂的人物言語,這些都會讓影片表現(xiàn)出一種淳樸的自然美感，進而滲透出天人合一的和諧之美。也就是說，導演們是要借用傳統(tǒng)古典審美式表達來幫助人們擺脫現(xiàn)代社會的危機，以求獲得更為健康的現(xiàn)代性審美品格。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他們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審視與考量著現(xiàn)代科技文明所帶來的生活演變，同時也在追尋著專屬于各自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印記。于是，在當代新古典主義的訴求中更多表現(xiàn)的是一種融合與質疑的心態(tài)，并且對傳統(tǒng)樣式的表達用了懷舊的手法。這不僅展現(xiàn)出現(xiàn)代語境下的民俗風情，而且對百姓日常生活也著重進行了渲染，借此來營造出富有東方氣息古老文明國度的美感。在影片《觀音山》中就通過講述三個高考落榜的年輕人的故事，傳達出有愛才有一切的時代主題。與此同時也流露出當代年輕人所要追求的心靈寄托與理想。影片通過不同的片段組合，有意識地舍棄大都市主題而選擇了一個不經意的角落——觀音山。影片通過不同的鏡頭語言、畫面轉換等，十分完整地表露出三個年輕人由人生最初的迷茫到逐漸清晰的過渡轉換，也很真實地顯現(xiàn)出他們當下的生活狀態(tài)。最后影片將主題點出：“唯有愛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影片通過三個年輕人的經歷而展開，在展開的過程中反映了我國年輕一代的理想與憧憬，并且在他們身上能夠找尋到傳統(tǒng)文化的道德美感。類似于這樣的影片還有許多，影片都是通過一個善良的主角形象來反映當下社會的傳統(tǒng)道德意識形態(tài)和人們對于真善美的看待與心理權衡，進而表現(xiàn)出影片主體人物的人性美與人情美，以及個體與社會之間和諧共存的新古典主義美學風范。

新古典主義最終的目的就是要盡可能地挖掘出中華民族美好的東西，從而達到一種至善至真的和諧共存狀態(tài)，更是要達到歸于本真，反對媚俗的審美追求。這既是將理性思維作用于中西文化的發(fā)酵效應，也是能夠充分顯現(xiàn)出中西文化碰撞與融合這樣一個解構的心路歷程。

三、審美取向與倫理價值的統(tǒng)一

20世紀的中國新古典主義更多的是要提倡一種道德情懷，并將其作為創(chuàng)作的主要理念。古典主義所注重的是感性與理性之間的融合，并且在這種融合的姿態(tài)中來審視有關審美以及倫理道德的問題。而傳統(tǒng)的古典主義則是將這種感情與理性并置到一起作為創(chuàng)作上的理性指導法則。那么新古典主義則更為注重對倫理價值的凸顯以及藝術審美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在中國當代電影中已經有很多作品十分鮮明地表現(xiàn)出了新古典主義的價值取向，并使這種價值取向處于整部影片的靈魂地位。新古典主義離不開歷史文化的積淀，這完全是理性精神的彰顯。并且在這理性的外表下，所要強調的是對獨立的美學精神的追求。因此，在影片中，無論是《紅河谷》中視死如歸的丹珠，還是《一諾千金》中善良的喜良，他們都是像詩一樣被細膩地刻畫出來，他們本身就是感性與理性的融合點。新古典主義總是將審美與倫理在相互融合中得到延續(xù)和發(fā)展。例如，張藝謀執(zhí)導的影片《金陵十三釵》，在原本十分殘忍的故事中還是找尋到了一絲人性中的善。該影片并未直接地表現(xiàn)出屠戮的血腥，而是通過對12名秦淮河女子的刻畫以及由她們身上所影射出的昔日美好生活的那些歷史影像，來凸顯南京大屠殺的殘暴不人道。張藝謀保留了他一貫的詩性影像風格，向觀眾展示了即便在不堪的歷史中美好的人性依舊存留，慘無人道的歷史行徑背后依舊會閃現(xiàn)出人性的光輝。這種表達方式就是新古典主義，即強調人性的同時注重和諧的美感。影片借由12名秦淮河女人的彈唱，既表達出了南京昔日的繁華，更表達出了國恨家仇所帶來的悲涼，這12名女子所映射出的是中國人的群體悲情意識。這一切都在新古典主義的理論根基下找到了最深刻的、最有表現(xiàn)力的影像空間，它將人性中那些潛在的意識與影片中潛在的文本得以展示。從藝術角度來看，影片中關注的重點并不是已經過去的時代本身，而是要人們反思由那個時代帶給人們的意義。影片通過中國女學生孟書娟來審視這場殘酷的戰(zhàn)爭，所有事件的發(fā)生都經由她的眼、口進行轉化。這種轉化將傳統(tǒng)古典主義下的“犧牲精神”和“獻身精神”進行了全新的觀照。而影片最后的美麗畫面更是將殘忍的事實真相一覽無余地進行了無情的披露，從而形成了更為深刻的痛感。

新古典主義的中國影像的表達主題已經不再是古典主義下為尋求共同的理想信仰而執(zhí)著奮斗式的宣揚，而是更深沉地表達與探尋著關于人性的美好與善良，尤其是在惡劣的行徑下找尋到能夠凸顯出美好人性的英雄主義。張藝謀的《山楂樹之戀》再次運用了富有詩情畫意般的光影效果，通過美好的、帶有藝術效果的影像詮釋出了那個特殊年代下的凄美愛情。影片故事發(fā)生在特殊的“文革”時期，這本身就蘊含著歷史年代下的一股深沉，同時更承載著民族歷史記憶下的時代特征和政治宣揚所飽含的冷峻思考。饒有興味的歷史影像告知人們，在那個充滿苦難的歲月中依舊會有愛情的純真與美好。它完成了新古典主義下的影像美好與倫理價值觀念的完美融合。影片表達含蓄，并未著重刻畫歲月中的陰暗，而是通過他人——老三向靜秋的相告，才揭示出了那段殘酷歲月下的不堪與過往。并且它將那段特殊年代下的激進的啟蒙主義隱含在新古典主義之下，從而將歷史與現(xiàn)代進行巧妙的構建，形成了“煥然一新”的內在張力。影片的表面是以感性的審美情感在表現(xiàn)，然而它所要揭示的卻是蘊含著人性的理性思考和在理性思考下所引發(fā)的對現(xiàn)代的質疑。這種質疑是出自關于人的完整性的終極關懷式表達，是人經過反思后的一種內省式表現(xiàn)。張藝謀所要表達的影片精神主旨并非要揭露歷史的傷疤，而是向人們傳遞出即便在生命的荊棘路上也要享受生命中的美好，傳遞出一種積極的正能量。影片《金陵十三釵》同樣如此，歷史性的災難被淡化，人性的表達得到最大化的彰顯。

每次思考新古典主義的由來及有關它的某種視角或立場時，筆者都會意識到傳統(tǒng)或古典所帶給當下的深刻意義。這不僅包含了以往人們所持有的立場和視角，更能夠很好地顯露新古典主義所要表達的方向。在當下新古典主義的發(fā)展中，人們更注重對人性美的贊揚，并將這種富含褒義的胸襟和情懷與歷史相融合。目的在于在浮華煩亂的現(xiàn)世中挖掘更深層含義的關于人性的真善美，在“情”與“理”的和諧節(jié)奏中去剖析關于人性的變故與完善。它將社會的發(fā)展與人性的改變與完善相提并論，以闡述人性在社會發(fā)展中所起到的平衡性作用。作為一種對社會、對人性本身的反思，新古典主義不僅體現(xiàn)在審美的維度上，更強調了啟蒙所帶來的張力性效果，以此發(fā)揮著其重要的作用性及社會所賦予的歷史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