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赫
1984年6月中旬至7月中旬,由《曲藝》編輯部主辦的“全國中青年骨干作者研修班”在北京香山別墅開課。為期一個月的學習、交流,使我們受益多多。轉(zhuǎn)瞬過去33年,回味往事,感慨頗深。
一、名家講學
作者們來自全國各省,總共20余人。研修班的活動內(nèi)容只有兩項,一是聽課,二是討論我們帶去的作品。編輯部的同志對我們十分重視,戴宏森主任,陳陣、朱一昆二位老師始終與我們吃住在一起。常祥霖、安保勇、王丹蕾、章笑明諸君每周也都數(shù)次探班。戴主任治學嚴謹,他給我們講述的曲藝理論課內(nèi)涵豐富,令我們耳目一新,增長了許多知識。大概在6月末的一天,編輯部為我們又請來了幾位名家,其中有山東快書大師高元鈞、快板書大師李潤杰、被譽為“新時代韓小窗”的鼓曲作家朱學穎等。他們在香山別墅住了幾天,為我們講授了山東快書、快板書、鼓曲的創(chuàng)作與表演,使我們的創(chuàng)作技巧得到很大提高。幾位名家離開香山的頭一天晚上,還在露天平臺舉辦了一場聯(lián)歡晚會。正值盛夏,香山游人如織。月掛天心,繁星眨眼,我們與眾多游人聚集在露天平臺。我還清楚記得,高元鈞大師是拄著拐棍走進表演區(qū)的。老人家首先聲明,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只能唱個小段。李潤杰大師在場外給他“量活”,說:“別謙虛了,你只要一敲銅板,就摟不住閘,肯定是唱完小段再唱大段!”二位大師逗趣,引得觀眾笑聲連連。唱完小段,觀眾鼓掌。只見高老把拐棍交給別人,精神抖擻,唱上了《武松趕會》,渾身上下,充滿激情。我就站在李潤杰大師旁邊,李老悄悄對我說:“我了解高元鈞,他太熱愛舞臺了,只要一登臺,就把年老體弱都忘了,把自己的全部交給觀眾。別看我說他,其實,我也這樣,過一會兒,他下場,我登臺,肯定也是唱完小段唱大段!”我被二位老藝術(shù)家的品德感動了,他們確實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給了觀眾。
二、兩位組長
戴宏森主任把我們20多人分為兩組,一組組長楊子春,是位軍旅曲藝演員兼作者;二組組長崔凱,是遼寧省鐵嶺市曲藝團團長。他們的工作任務(wù)是主持作品討論會。戴宏森主任及陳陣、朱一昆、常祥霖、安保勇、王丹蕾、章笑明諸君分別參加兩個組的活動。我們每個人都帶去了幾篇作品,經(jīng)過討論、修改,成型之后可在《曲藝》上優(yōu)先發(fā)表。兩位組長認真負責,引導得體。作者們有的相識,不相識者也是一見如故,感情融洽。大家相互尊重,又不玩“虛”的,有什么說什么,甚至很尖銳。這樣一來,各自帶去的作品,經(jīng)過討論、修改,質(zhì)量上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其實,在這批作者中,除了兩位組長,諸如田連元、沈永年、崔硯君、王秀春、石世昌、趙月正等,早已是曲藝創(chuàng)作高手。值得一提的是還有兩位女作者參加,其中一位叫周喜俊,來自河北省,她創(chuàng)作的故事質(zhì)量很高。如今,周喜俊已是石家莊市文聯(lián)主席,她創(chuàng)作的電視劇《當家的男人》播出后,深受好評。那年,在第五次全國曲代會上,多位香山同學重逢,分外親熱。周喜俊曾提議同學們單獨聚會一次,由于會期日程太緊,終沒聚成。今日看來,戴宏森主任遠見卓識,他當年任命的兩位組長日后成為發(fā)展曲藝的中堅力量。楊子春、崔凱,一南一北,都為曲藝事業(yè)作出了很大貢獻。
三、會上會下
除了聽課和討論作品,編輯部還組織到長城、中南海、故宮、雍和宮等名勝采風,讓我們開闊眼界。至于香山風光,因為我們就住在這里,星期日休息時,同學們幾乎踏遍了香山的每個景點。當時,我們這些中青年作者都一心撲向業(yè)務(wù)。會上談業(yè)務(wù),會下也離不開業(yè)務(wù),幾乎時時相互討教。別看香山別墅名氣挺大,可在那時,房間里連電視都沒有。每當黃昏后,眾人便聚集在石世昌的房間,聽他談古論今,講說典故。石世昌是天津曲藝團專業(yè)作者,已很有成就。他知識淵博,講起典故來,繪聲繪色。這些典故,多與曲藝有關(guān)。他在講典時,常常摻雜表演,說單口相聲、唱各種鼓曲,都很像模像樣。天天如此,他便成為研修班里最受歡迎的人。由于他受歡迎,便開始“擺譜”,說到口干舌燥時,便問:“怎么沒人給我倒茶?”往往給他倒茶的都是黃宏。那時,黃宏還沒成名,在沈陽軍區(qū)前進曲藝隊唱山東快書。研修班里屬他年齡最小,也最謙虛、最勤快,對年長的同學十分尊重。研修班20余人,每省多為一人,有的省還沒人參加。人數(shù)最多的是遼寧省,有四個人,田連元、崔凱、黃宏和我。我曾說過,遼寧四人參加香山研修班,如今,三個是曲藝界國家級大腕兒,就我一個“底包”。由于我們四個人是老鄉(xiāng),又早就熟悉,所以常常在一起,石世昌就管我們叫“遼寧幫”。每天晚飯后,我們“遼寧幫”總是結(jié)伴順著山路散步。一天,黃宏說:“明天討論我的稿,請三位看在老鄉(xiāng)的面子上,幫我多出幾個好點子,改好了,能在《曲藝》上發(fā)表?!蹦菚r,全國曲藝作者很多,眼睛都盯著《曲藝》,能在《曲藝》上發(fā)表作品十分不易,為此,黃宏底氣不足。我跟他開玩笑:“給你出點子,你有什么回報?”山下的門洞里,天天都有賣西瓜的,崔凱說:“買個西瓜請客吧?!秉S宏真去買了倆西瓜,我們就蹲在樹陰下邊吃。要擱現(xiàn)在,不定得有多少人排隊請?zhí)镞B元、黃宏簽名呢,那時卻很平靜。此后,黃宏總給我們買西瓜,買的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四、無愧榜樣
經(jīng)過一個月的交往,編輯部的同志跟我們漸漸熟悉了,并成為知心朋友。我們從他們的身上,學到很多優(yōu)良作風。說來湊巧,一天中午,我在別墅門前看花。有人喊我,是沈陽評書演員丁建中。丁先生退休了,獨自一人到北京旅游,這天來逛香山,不料和我巧遇。丁建中的父親叫丁正洪,是北京說書大家張?zhí)摪椎耐降堋6≌橐哉f《西漢》著稱,關(guān)東人叫他“丁西漢”,如同江南的“康三國”“王水滸”。我把丁先生請進別墅,并向戴宏森主任作了介紹。戴主任十分熱情,當晚,他讓丁先生住進自己的房間。第二天,丁先生告訴我,戴主任跟他談到深夜。從《西漢》的故事、人物,談到“丁西漢”的特色,這讓他很受感動。他認為,一位領(lǐng)導、理論家,這樣尊重一個普通說書人,非常難得。確實,以戴主任的身份、年齡、資歷、成就,仍在不斷追求,不恥下問,他無愧是我們這些中青年作者的榜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