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吃你

朱西嶺

中午下了班，吳明遠跟著趙發(fā)換了衣服，悄悄騎上一輛摩托車出發(fā)了，來到城南五六公里的小鎮(zhèn)上。自從上級部門發(fā)布禁酒令以后，兩個人就到這兒來找飯局了。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馬路兩旁，等待著將要上鉤的魚兒。

不到兩分鐘，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騎著一輛摩托車駛來，吳明遠和趙發(fā)互遞了一個眼色。等車子離吳明遠還有10米遠，他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年輕人慌忙剎車，等車子停穩(wěn)，正好離吳明遠不足一米，這個距離想掉頭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年輕人罵了一句：“找死！”吳明遠習慣性地拔下摩托車鑰匙，對他說：“請出示駕照！”年輕人一愣，氣嘟嘟地說：“你是什么人，胡亂查車！”吳明遠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是交警，請你配合我們執(zhí)行公務！”年輕人還在嘴硬：“你是不是警察，我要先看看你的證件！”證件放在了警服內(nèi)，吳明遠如何拿得出來？

眼看吳明遠拿不出證件，年輕人來了火氣：“讓開，不然，我報警告你攔路搶劫！”今天遇到難纏的主了，吳明遠不敢硬來，他向旁邊閃了閃身子。計劃要落空了，幸虧從對面走來的趙發(fā)解了圍，年輕人看到了趙發(fā)的證件，滿面堆笑地說：“真是交警大哥，誤會！誤會！”吳明遠來了精神，年輕人乖乖地掏出了駕駛證，遞給吳明遠，吳明遠仔細查看了一番，年輕人叫董上京，駕照沒什么問題。

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吳明遠把駕照還給了董上京，又讓他出示行車證。董上京一聽說要行車證，慌了，掏出煙來，恭敬地遞給吳明遠和趙發(fā)，說：“兩位大哥，請高抬貴手，今天有點急事，行車證忘在家里了?！眳敲鬟h心里偷笑，臉上卻像下了一層寒霜。他沒有接他的煙，語氣嚴厲地說：“你連車牌都沒有，哪來的行車證？”“年輕人，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無牌黑車一律扣留！”趙發(fā)也開口了。董上京嚇壞了，一臉苦相，乞求道：“車是我跟鄰居借的，千萬別扣車，兩位大哥辛苦，我給你們買條煙，行嗎？”“不行，我們不能收取賄賂，必須公事公辦！”吳明遠對煙不屑一顧，說完就掏出罰單。董上京又趕緊轉臉去求趙發(fā)，趙發(fā)說：“算了，你沖撞了我兄弟，管頓飯賠個不是就放你一馬！”董上京感激地對趙發(fā)連說了幾聲謝謝，吳明遠趙發(fā)對望了一眼，那意思很明確，今天就吃你了。

進了就近的飯店，三個人進了一個雅間。服務小姐來了，董上京客氣地讓吳明遠點菜，吳明遠也不推讓，點了幾個上檔次的菜，要了兩瓶好酒，估計花費有300元，他就停了手，再多了，吳明遠怕這個人拿不出來。擱在平時，200元就解決問題了，今天董上京頂撞了自己，多100元算是補償。董上京好像不知深淺，什么也沒說。不一會酒菜就上齊了，飯桌上，董上京很明白事理，不停地給兩個交警敬酒，很快兩瓶就見了底，3個人臉上都紅撲撲的。董上京又要了一瓶，酒足飯飽了，吳明遠趙發(fā)暈乎乎的，今天喝得真盡興。

該結賬了，董上京摸摸口袋，突然大驚失色，嚷道：“我的錢夾不見了！”兩個人惱羞成怒，根本不相信他那一套，吳明遠惡狠狠地說：“兄弟，別給我玩花樣！不然，你會后悔莫及的！”董上京帶著哭腔說：“真的，不信你來翻翻看！”趙發(fā)一聲不響地走過去，翻開他的衣服，從上衣里面的口袋里一把掏出他的駕駛證，不慍不火地說：“你可以走了，什么時候把飯錢結了，什么時候找我要證件！”

董上京突然哈哈大笑，滿臉嘲諷地說：“你拿好了，可別燙著你的手！”趙發(fā)翻開證件一看，嚇得面如土色，手不由得發(fā)起抖來，眼前的這位其貌不揚的年輕人，竟然是省城一家報社的記者。吳明遠湊過來一看，和趙發(fā)面面相覷，一時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董上京說道：“怎么，不相信？為了配合省交通廳的公路交通違規(guī)檢查專項活動，我們報社組織記者團分赴全省各地，進行明察暗訪，對各種非法違規(guī)罰款進行公開曝光。今天我本不想查你們，你們卻瞎著眼向槍口上撞，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趙發(fā)見董上京沒有一點慌亂，并且說得頭頭是道，不像是假的，就趕緊把記者證還給董上京，嘴里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有眼無珠，沒想到今天碰到了董大哥，千萬別給我們曝光，不然，我們的飯碗就沒了！請董大哥高抬貴手，放過我們這一次！”董上京義正詞嚴地道：“不行，我必須公事公辦！”吳明遠趕緊遞過來一支煙，討好地說道：“董哥，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別跟兄弟一般見識！”

吳明遠趙發(fā)好好說了一籮筐，董上京才嘆了口氣說：“什么事情都不能太過分，我給你們留點情面，可你們耽誤了我這么長時間，該如何處理？”趙發(fā)趕緊到外間給老板要了兩條好煙，用手提袋包好，交給董上京，說：“董哥，一點小意思，別嫌少！”董上京也不推辭，對兩人說：“看來你們很聰明，飯錢就不讓你們出了，我打個電話，讓你們局長劉玉升來付錢。”一聽說給劉局長打電話，吳明遠嚇壞了，局長一來，讓違章人員請客吃飯的事就會露餡，他趕緊接過話茬：“董哥，哪還能勞駕領導來付錢，我給就行了?！?/p>

趙發(fā)不相信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能有這么大的本事，可又不敢輕易造次，董上京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他故意打開了揚聲器，局長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落入兩個人的耳朵：“董上京老弟，還沒回省城呢？托你辦的事，你可要上心，我在這兒先謝謝你了！”掛了電話，趙發(fā)、吳明遠五體投地，趕緊湊過去，對董上京畢恭畢敬。董上京對兩個人說：“你們局長欠我一個人情，如果你們有什么困難，我來給你們想辦法?！闭l不想得到領導的賞識，兩個人極盡阿諛奉承之事，給董上京上足了面子，直到董上京把他們當成了朋友，才歡歡喜喜把他送走了。

3天之后，吳明遠趙發(fā)在一起喝酒時，小城電視臺播放了一條新聞：公安機關抓到一名利用記者證實施詐騙的罪犯，10天之內(nèi)，作案20余起。吳明遠趙發(fā)看清犯罪嫌疑人時，不禁破口大罵起來，原來被抓獲的人竟然是董上京。兩個人正在慶幸惡有惡報時，播音員的話卻讓他們坐臥不安：“辦案人員從罪犯的住處搜出一個日記本，上面記載著他所有的詐騙實錄，此案正在進一步的調(diào)查審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