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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13 18:35:31短篇小說樊文春
    廣西文學 2017年4期
    關鍵詞:村子大爺電話

    短篇小說·樊文春著

    1

    電話放下了,心還沒有回來。甩甩胳膊,晃晃腦袋,心才從九霄云外回來。汗順著臉、耳朵往下流,滾落在辦公桌上。我盯著在桌子上散開的汗珠子,不自覺地罵了一句,廢物。抓起杯子,咕咚咕咚灌兩口水,心里的煩躁安了一些。

    下了樓來到院子門口,腳覺得有點兒踩不到地上。我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冷靜的人,自詡泰山崩也面不改色。更何況,經(jīng)歷了父親摸著閻王鼻子轉一圈大劫之后,我覺得我是一個不會被打倒的人。大爺最后生命中分分秒秒的這份等待,將我外強中干的內(nèi)心敲擊成了碎末。

    站在八大處的腳下,北京難得的藍天,光線一縷一縷地裝扮著靈光寺的舍利塔。臘月的冷風吹得我直哆嗦??粗∠±倪M入八大處公園的游客,提著高香,瞬間我也有那么一點兒沖動,想進靈光寺去拜一拜。

    離開村子在外求學工作二十來年,多年的教育,早已讓我從信天信地信鬼神的唯心者轉換到物質是第一性科技是生產(chǎn)力的唯物者。望著靈光寺的舍利塔,我還是在心里默默為大爺祈禱,讓那個日子來得更晚些吧。

    手機鈴聲大作,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猛地一收。天空沒有了藍色,太陽也不發(fā)亮。閻王偷走了大爺?shù)臅r光,帶走了我心里最后的那點奢望。

    2

    到了爺爺這輩,我的家族沒落了。瘦死的駱駝,也是駱駝。長大后,知道即使家道崩殂,村子里一半土地還是我家的。大爺,在我們這個地圖上都沒有名字的山村里,是父親哥哥輩的統(tǒng)稱。如果大爺兄弟幾個,老大就叫大大爺,老二叫二大爺,依次類推,最小的大爺叫老大爺。這里的老不是年齡大,是排行最小,幺的意思。

    大爺是我大奶奶生的,同母兄弟姐妹十二個,大爺行大。我奶奶,生了六個孩子,四男兩女,活了一男兩女。男孩就是我的父親。

    大爺同母兄弟姊妹在“大躍進”的年代,躍掉了五對半。大爺在跟我講這些的時候,眼神里沒有一絲哀傷,言語中帶著他能活下來的慶幸。每次講完,大爺都會不說話,眼睛專注地盯著一個地方好久好久。這個時候,我總是知趣地走到一邊,不敢打擾大爺?shù)膶庫o。

    我猜想大爺那個時候,順著時間的隧道,又回到了他的兄弟姐妹身邊。他用暗語,跟其他大爺姑姑說著話。是不是大爺?shù)男值芙忝?,也像我一樣,最喜歡躲在谷子垛上,瞇著眼睛看天空?天空藍藍的,高高的,遠遠的,看著看著,天空一下子就覺得在眼前。晚上和小伙伴一起躺在打谷場的場院蕎麥上數(shù)星星,一顆、兩顆、三顆……比賽找北斗星。

    我七八歲就跟在大爺?shù)钠ü珊竺嫒ド蠅?。墳埋得很分散,距離我家十來里路。枝繁葉茂,宗族龐大,這就需要我記住老祖宗墳是哪個,老太爺墳是哪個,等等。每次上到大爺?shù)亩軌灥臅r候,大爺都會跟我講,這是你二大爺,十二歲,活活餓死。死之前抓著我的手說,大哥,給我點水吧。我不知道大爺當時心里有多痛。大爺每次都會恭恭敬敬地跪在二大爺墳前磕三個頭。大爺?shù)耐甘粋€兄弟姐妹,只有二大爺有墳,余下的都還小,由爺爺和大爺挖個坑默默地埋了,沒有留下墳堆。

    我心里藏著疑惑,大爺為什么有著慶幸自己活下來的語氣?這對死去的大爺和姑姑們多么不公平。到了大學,我查閱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歷史,才釋然。

    人,有的時候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著,還有為那個歷史活著,為了不能忘卻的那段歷史活著。如果這些人都死了,那段歷史可能也就死了。

    3

    九月的北京,沒有一丁點兒入秋的味道。太陽,還是那么毒,那么辣。兩點多,我望著遠處被太陽烤焦的山巒神游。二表哥的電話,讓我魂魄歸位。

    我大奶奶是來電話的二表哥的親姑奶奶,我的親姑奶奶是二表哥的奶奶。我們兩家在爺爺那輩兒是換親,互相將對方一個女兒嫁給對方。這樣的婚姻,在那個年代,還是非常時髦的。

    二表哥說了幾句父親的身體情況。父親食道癌做完手術之后,到了夏季就回到老家休養(yǎng),他和母親都放不下我家的院子,還放心不下我大爺。我聽得出來,二表哥的話里有話,說話遮遮掩掩,明顯是兜圈子。我截斷了二表哥的話,問他有什么事。其實,我當時心里估計是二表哥的女兒要結婚,這個夏天我回家的時候父母跟我念叨過。二表哥停頓一下,告訴我,大爺也是食道癌,晚期,沒有做手術的必要了。

    大爺,光棍兒一人,終身未娶。“大躍進”,大爺?shù)耐傅艿苊妹孟群箅x世。接下來的“文革”,我家徹底變成了無產(chǎn)階級。我七八歲的時候,奶奶領著我玩,經(jīng)常指著鄰居家的物件兒跟我說,這是咱們家的。那個時候小,不在意這些,也不明白身份是什么,地主崽子是什么意思。我四五歲的時候,生產(chǎn)隊集體掰玉米棒子。往回拉的車掉下一根兒,我撿了。立刻被比我大一兩歲的小孩搶去了,罵我是地主崽子。我無比憤怒地和這個小孩干了一仗。我憤怒的不是他罵我地主崽子, 是搶我的玉米棒子。那個時候,餓是最痛的記憶,三根腸子經(jīng)常閑著兩根半。

    說實話,二表哥說大爺病情的時候,我沒有一絲慌亂,大爺八十多了,高壽。大爺經(jīng)常跟村子里的老人說,自己現(xiàn)在死了,也夠本。八十多了,還想長命百歲啊!在村子里,年齡差不多的老人,原來都比兒女幾個,孫子孫女幾個,幾代同堂?,F(xiàn)在,老人也趕時髦,比幸福指數(shù),用村子里的話說,比享福。

    村子里,幾代同堂已經(jīng)絕跡。近半個世紀的計劃生育,計劃掉幾代同堂的可能性。農(nóng)民進城務工,成為農(nóng)民工,既不是吃國庫糧的城里人,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工人。這個尷尬的身份,又尷尬掉很多可能性。進城務工不回來的人越來越多,走在村子里的路上,見到的多是拄著棍子的老頭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拉著孫子孫女。村子出去打工的年輕人只管生,不管養(yǎng),生完之后,丟給爹媽。村子里的勞動力,基本集中在六十歲左右。動大體力活,每家每戶都比較怵頭,老弱病殘一起上,呼哧帶喘地也不一定干得動。

    享福,在村子里只是過過嘴癮而已。用我父親的話說,農(nóng)村哪有啥福?城里人有退休金。我們只要牙能咬動豆腐就得干活。生來就是干活的命。話糙理不糙。村子里,兒子是頂門立戶的,養(yǎng)兒防老,與女兒沒什么關系。女兒是“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不在養(yǎng)老編制之內(nèi)。

    當下,村里不管幾個兒子,結婚之后,都是分家另過。老人們個個像頭牛,夾板一套,拼死拼活地干。為兒子準備好房子, 攢好票子,娶上媳婦, 老人們的身體基本也就成了豆腐渣。父母有條件的或者兒媳婦通情達理的,結婚之后,公公婆婆還能與兒子兒媳婦在一個屋檐下或者一個院子里面生活。否則,兒子結婚之日,就是父母搬出自己老院子之時。村里一戶張姓人家,大年三十,兒媳婦將公公婆婆攆了出來,說要么離婚,要么老人搬出院子。結婚的時候,父母已經(jīng)將正房讓給了兒子兒媳婦,搬到了廂房。大年三十,團團圓圓的日子,老兩口欲哭無淚。村子里的人看不過眼,把老兩口安排在一個外出務工沒有回來過年的人家里。三個多月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兩口又和兒媳婦大吵了一次。兒媳婦把老公公撓成了花臉貓。老公公氣不過,上吊而亡。出殯時候,兒子兒媳婦哭得死去活來。很長一段時間,兒媳婦的眼淚表演成了街頭巷尾之談。道德方面一邊倒的是這句話:活人流再多的淚,也換不回來他爹的命啊!

    大爺,還是比較享福的。一直和我父母在一起過,磕磕絆絆總是有的,結果都是波瀾不驚的。大爺躲在日頭底下,與其他老人比幸福指數(shù),還是非常有底氣的。

    4

    到了縣城,上午十點來鐘。在汽車站前后轉了四五圈,我也沒有找見一輛回村子的車。父親來電話,問了我三次,十點半左右能不能回去,等著我出殯。弟弟,坐客車已經(jīng)提前趕到家了。我告訴父親,一定等著我回去出殯。

    剛剛進入臘月,外出務工的人都還沒有回來。舉重的人找不齊,只能用三輪車將棺材拉到山上下葬。死生,大也。對于死去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是無比悲痛、心存敬畏的。即使生前,兩個人是死對頭,兩家互不來往,只要是請舉重的請到了,不會有不答應的。

    舉重,就是抬杠的人。按照流傳下來的辦法,有二十四杠和三十六杠,多少杠就是指多少人來抬棺材。杠,一般是承重性較好的榆木柳木。杠分主杠和輔杠。主杠,一般由比較粗的四根圓木充當,擺成“井”字。棺材主要就在這個上面?!熬弊炙亩耍?綁輔杠, 抬杠的人,就是舉重人都是抬輔杠?!熬弊诸^,一般都是由兒子來扛。上面正好是棺材頭,所以也叫扛材頭。大爺?shù)牟念^,由我來扛。

    按照村子風俗,人去世之后,要穿上裝老衣服。裝老衣服,又稱壽衣。有些年齡大的人,過了六十歲,老人就會自己挑選布料,請人做好。棺材,又稱壽木,也是提前備好。老人們有的時候聚在一起,會互相比比各自的壽衣壽木,那是他們最后的愿望,最后的安居之地。

    高中同學用車把我送回村子,十點四十左右到。跟來幫忙的叔叔大爺們打聲招呼,趕緊來到棺材前,燒紙跪拜??匆姼赣H不在家,問母親知道是上山看打坑去了。

    打坑,就是挖墓穴。村子里土葬。墳地一般都是在自己家自留地。大爺打了一輩子光棍,按照風俗,不能入祖墳,不能陪伴在爺爺奶奶墳旁邊。

    數(shù)九寒天,打坑是個力氣活。一鎬下去,地上就是一個白印,比混凝土還硬。得挖兩三米,能過凍土層。原來,都是從家?guī)c劈柴,在要打坑的地方點著,燒一會兒,凍土就化開了,然后一點點地挖。現(xiàn)在,都是用大鏟車或者鉤機,一個小時就能把坑挖好。

    父親從山上回來,零下二十五六度的氣溫,凍得臉青一塊紫一塊的。母親和其他叔叔大爺嬸子的都埋怨父親,山上那么冷,凍壞了。父親嘿嘿笑說,沒事,沒覺得冷。其實,父親、在場的人都明白勸他的潛臺詞,走了一個,不能再走一個。

    父親張羅著出殯的事,忙前忙后的,我們都怕他心情激動,勸他回屋暖和暖和。他沒反對,進屋一直站在窗前,目送著我們把大爺抬出院子,起靈。

    來到墓地,我?guī)兔Φ男值芨嬖V我,父親不放心,盯著看了挖的深淺,看是否平整。我知道,父親是想讓大爺走了之后的安身之所,安全可靠。父親心里的哀傷,是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來的。

    在陰陽先生指導下,我們一起將棺材入位,填土圓墳。墳前用四塊紅磚,搭了一個墳門。以后上墳燒紙,就在這個地方。

    回去的路上,我走著下山。本家的二大爺從后面叫住我,他同我一起步行回去。路上,本家的二大爺跟我說,你大大爺沒受罪。撂倒在炕上,這才十來天。我點著頭回應著。二大爺繼續(xù)說,要是說躺在炕上,仨倆月,你說得怎么整,你爸這樣,咋伺候。他享福,你們也不受罪,是最好的結果。

    父母從北京回來的第六天早晨,大爺撒手人寰。

    5

    一過國慶節(jié),我就盤算著接父母來。父親手術之后,每年進入十月,就來北京避寒。老家的溫度,術后的父親,根本扛不住。一旦感冒,發(fā)生病變,后果不堪設想。

    二表哥來電話后,我立刻安頓老家醫(yī)院朋友。我用微信傳過去一個中藥方,這是父親治病的時候我搞到的,按照這個給抓藥治療。

    晚上回到家,又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二表哥,表示感謝。這是禮數(shù),做不到位,落下過,回到村子里會被講死。我雖出來三十來年,對村子各種禮數(shù)還是駕輕就熟的。又叮囑了幾句二表哥,保密。癌癥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二表哥也同情地說,你這真不容易,你父親剛有點起色,這又飛來橫禍。我說,這就是我的命,有困難咱們就解決困難吧。

    發(fā)了一會兒呆,女兒央求我講故事。我講了幾句,不在點上,女兒憤然離去,找她媽媽控訴我的態(tài)度不端正。我才猛然驚醒,還需要打電話告訴弟弟。

    國慶節(jié)一放假,我腦子里轉的都是如何跟父親開口交代大爺?shù)牟∏?。做過各種開頭,都覺得不太合適。后來,想過不行就告訴母親,讓母親轉告父親,覺得不妥。父親病后,對我的話無比信任,尤其手術后。假期就在這個斗爭中過完了。上班之后,根據(jù)單位工作安排我需要外出北京二十多天,必須在十五日前將父母接來。

    打通父親的電話,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父親來京,可能是與大爺?shù)挠绖e。來得及,趕回去見最后一面;來不及,可能就是物是人非了。父親沒有警覺我要跟他說其他的事,只是問我啥時安排車,提前給他們一個準備的時間。我告訴他十四日讓他們來,我十五日就出差。父親電話里盤算一下時間,說就一個周了,得抓緊收拾。不知道母親在跟前說什么,就把電話遞給了母親。

    在村子里,電話是一家日子富裕高低的標志之一。一個生產(chǎn)隊,八十多戶,也就十來戶有電話。鄰居家是萬元戶,安了電話。我上大學的時候,有急事,就打鄰居電話,讓鄰居幫忙喊一下父母來接電話。一般的時候,都是父親來接電話。別人家的電話,父親幾乎每次都是標準用語,家都挺好的,缺錢嗎?不用惦記著,沒事,掛了。

    我工作有工資了,第一件事就是安電話,第二件事就是把家里的黑白電視換成彩色電視。

    母親依然是說了我都知道的那些話,準備哪些東西啦,還需要給女兒帶點什么東西,讓我看看有沒有落下。 我當兒子的不好多說什么,每次來我這里,都跟搬一次家似的。耐心聽母親說完,然后把電話給我父親。母親有點兒不情愿,說了十多分鐘了,花多少錢,快少說兩句吧。

    父親狐疑地接過電話,問還有啥事。我也覺得不能再啰唆了,怎么也得說。我就問父親我大爺最近身體咋樣。父親說看著還行,說吃東西噎得慌,前幾天去縣醫(yī)院看的,問他也沒說啥。我告訴父親,縣醫(yī)院檢查大爺是食道癌晚期,估計挺不過年了。父親在電話那邊有十來秒鐘沒說話,我接著說走之前你還是都跟我老姑安頓好,得有人照顧他。父親應該是緩過神了,告訴我不用擔心,他會把這些事料理好的。又說了幾句寬心的話,撂了電話。

    十四日下午接近四點半,我接到父母。不出我所料,大包小包,帶了很多。父母和我好像都有意回避著大爺?shù)脑掝},說著東家長西家短,唯獨都不說我大爺?shù)牟∏椤?/p>

    晚上,我說去外面吃,父母堅決不同意。女兒上繪畫課,沒過來。母親下廚房,忙里忙外地給我搟蕎麥面條。我和父親有一搭沒一搭地東拉西扯。飯桌上,母親又加入了家鄉(xiāng)人員回顧史的講述,把圍前左右的人數(shù)了一遍。我心下真是感嘆,時間過得太快了。比我父親大十來歲的一茬兒人都沒了,比我小十來歲的一茬兒人都娶妻生子了。

    離開父母的房子,走在去接女兒的路上,心里始終緊繃繃的,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有所緩解。過路口,腦袋不自覺地望著家鄉(xiāng)的方向,默默地為大爺祈禱。

    6

    村里有句古話,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年頭一定好。年頭好就是年景好。農(nóng)民辛辛苦苦地干一年,春種秋收,熬的就是最后的收成。收成不好,還怎么過年?孩子哪來的新衣裳?欠別人家的饑荒怎么還?……那糟心事可就排著隊來了。

    這年頭你看著絕對錯不了。一堆人坐在我家炕上喝著茶,嘰嘰喳喳地聊著天。正月里,沒啥事,各家串串門,鄰里之間覺得活泛,關系好。父親是生產(chǎn)隊隊長,叔叔大爺們都愿意來我家,扯閑篇。

    閑篇扯著扯著,不知道怎么扯的就扯到了大爺?shù)幕橐觥S殖吨吨?,扯到了一個本家大娘身上了。本家大娘,守寡二十多年,不差輩,和大爺平心而論確實非常合適。

    聊到大酣,眾人全然以為兩位當事人已經(jīng)默許,就等著媒妁之言。當面,問我父母意見,我父母都表示沒意見,母親更是說她親自給做四套行李。問我大爺,我大爺憋了半天說,我同意沒用,得看人家同意不同意啊。這時候,攢事的人才如夢方醒,立刻就有人飛奔女方家一探究竟。這個事熱烈開場,無疾而終,為啥沒成,當時我上初中,也不知道。

    上大學的時候,二表哥的父親過生日,我去祝壽,從二表哥的母親這里我約略知道大爺婚事無疾而終的詳情。

    其實,是本家大娘最先動的心思。家里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六個孩子,勞動力不缺,缺少指揮的人。四個兒子除了老三、小女兒智商正常外,其他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智商問題。老三結婚生子,常年在外。余下的三個兒子,一只羊四條腿,一只公雞兩條腿,兩只公雞一只羊多少條腿就會難死他們,以后怎么過日子?娶媳婦是不敢想了。大娘讓人來我家探聽虛實。說這個話的光景,是這個年的夏天。大爺跟著村子里的人在外務工。大爺當時不到五十歲。

    天道循環(huán),有些事看似不是事,卻讓一些事成了事。大爺同意了,就剩下?lián)窳汲秸盏氖?。就是這個看似一個日子的事,讓大爺?shù)幕槭聼o疾而終。父親找人一算日子,當年為寡婦年,不宜結婚。村子里,對待這個事還是非常非常忌諱,遂推至明年。

    當年春天,本家大娘種地的時候,因腰痛,幾天就躺在炕上,腰不能動了。村子里人,得病都是以自身抵抗力為主,實在扛不住,萬能的鎮(zhèn)痛片上陣,實在不行用去痛片,最后不行用撲熱息痛片。如果還無效,那么可能就要去藥社了。藥社就是醫(yī)院。本家大娘去了藥社,也不行。去了縣里的大藥社待了一個多月,回來之后再也沒有下過炕,從此癱瘓在床。自然大爺和本家大娘的婚事,再也沒有人提起,從此不了了之。

    明天的日子怎么樣,誰也不知道。日子過舒服了,天天都是吉日。日子過愁苦了,好像晦氣怎么甩也甩不掉。日子日子,過了今天,又繼續(xù)過明天,才是日子。

    7

    二表哥又來電話,電話里說的話讓我很生氣。

    晚上下班回來,考慮到父親的身體狀況,我是不經(jīng)意地聊起我大爺?shù)氖?。父親說今天下午還給大爺打電話, 問他怎么樣。大爺說,還行,就是吃東西費勁,噎得慌。父親還說,大爺要去市里醫(yī)院檢查,已經(jīng)安頓讓我老姑父帶著去。

    父母來的前一天,父親把兩個姑姑和二表哥都請到我家吃了一頓飯。在席間定下我老姑照顧我大爺,大爺要不行,及時給信,我父母往回趕。我老姑家就在我家屋后,距離我家也就二十米。我父親也講清楚了,其間的一切花銷,都算我家的。何況, 我老姑家還有兩個表弟,外甥照顧舅舅也說得通。我老姑也答應得好好的。到現(xiàn)在,有什么事還是讓我二表哥來電話,這是多丟人的一個事。父親聽完了,也非常不樂意,當時就要給我大爺打電話,我給按住了。

    幾天后,父親告訴我打電話告訴我大爺了,有事直接給他打電話就行。我不知道兄弟兩個人怎么說的,我猜想我父親的火燎毛子的脾氣,肯定是把大爺一頓訓。

    大爺去世后,我很為這次的行為內(nèi)疚。尤其是母親告訴我,大爺讓二表哥打電話,是自知身體不太好,老姑對他也不怎么上心,不怎么過問,去跟她講病情,老姑也沒搭腔。大爺那個時候的絕望,我無法想象。二表哥也覺得打這個電話不太合適,考慮半天打到我這里。聽母親說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泣血,暗罵自己真不是東西。

    8

    家里來信,大爺恐怕熬不過春節(jié)。

    父親明顯很焦慮,在我跟前雖然刻意掩藏了,但是眼角眉梢上還是多了份惦念。母親也悄悄跟我說,快點安排他們回去吧。父親這幾天悄悄地掉眼淚。

    把家里暖氣什么的都安好, 做好各種準備。比我原來跟我父母說的日子提前了十來天。父親聽到回家的日子,立刻趴在日歷表上看,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大爺時間長短,我有個大約估計。日子,確實也來到可能隨時與我們告別的日子了。

    送走了父母,心里恓恓惶惶。一天晚上,夢見大爺從外務工回來,從解放牌的黃提包里掏出幾個鮮紅鮮紅的小蘋果。我和弟弟都奔過去搶。大爺又回身去黃提包里掏,倏忽一下,大爺就鉆進了黃提包,沒了蹤影。我猛然驚醒,胸口劇烈地痛。之后,怎么也無法入睡。我躡手躡腳地來到女兒床前,靜靜地看著她甜美的睡相,傾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天,大爺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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