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趣

胡曉

暑假，伴著炎炎烈日，我們背上簡單的行囊，踏上了去爺爺家的路。

對于這個決定，我本是不屑且極力反對的。理由有很多，比如：那是一個閉塞的鄉(xiāng)村，有人教我代數(shù)、幾何嗎？有地方寫作文、看書嗎……各種理由不勝枚舉，卻還是抵不過父親的一頓罵：“你們這些小孩兒，嬌生慣養(yǎng)。你們從小到大吃過半點苦頭嗎？真把自己當成養(yǎng)在深閨里的大小姐啦？不好意思，沒時間伺候你們！回鄉(xiāng)下干農(nóng)活兒去！”無奈，我只得灰溜溜地回鄉(xiāng)下了。

對于爺爺家，我的記憶仍然停留在泥濘田埂上的一串串腳印，遍地花香、清脆鳥鳴……然而這些無憂無慮的童年記憶已成過去時，迎接我們的是無數(shù)蚊蠅、臭烘烘的牛糞堆和漫天塵土……

七月是農(nóng)村一年中最忙的時節(jié)，麥子熟了，要收割；收割好的麥子要挑到打谷場上脫粒；脫下的麥粒要曬干；空下來的地要翻耕；翻耕了的地要泡水，泡了水后要平田；平了田又要插秧。季節(jié)不等人，所有這些活兒，都要在有限的日子里全部忙完。

頭戴一頂草帽，脖子上搭一條毛巾，褲腿挽了兩道，完全是一副農(nóng)民打扮。可終究沒干過農(nóng)活兒，人家姑娘用鐮刀輕輕一攏，一小片麥子就攏進臂彎，把鐮刀往麥子根部一沉，只聽見“咔嚓”一聲，這些麥子便紛紛倒在臂彎里，再用鐮刀輕輕一鉤，一小捆麥子就倒在地上了。幾刀下去，便堆成了一堆，緊接著，十分麻利地將它們捆成一大捆。再看自己，才割了一小行，地里的麥茬兒還留得老高。鄉(xiāng)親們照顧我，自己割十行八行，只讓我割兩行，練著玩。即使只割這兩行，也還是落下一大截。我也想一刀下去多割些，然而攏來攏去，就是攏不住，好不容易攏住了，卻不及人家的一半。

不一會兒，太陽升上來了，到處都熱烘烘的，一眼望不到邊的麥田仿佛在陽光下燃燒起來。

鋒利的麥芒把所有裸露的皮膚都劃下一道道細長的、看不出痕跡的傷口，沾上汗水火辣辣地疼，好像灑了辣椒水。汗不住地往眼里流，顧不上擦，可視線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只好不停地擦，又耽誤了不少時間，落在人家后面越來越遠。

但我有我的驕傲，不允許自己放棄，于是一個勁兒地往前攆。心里著急，動作配合就更不協(xié)調(diào)了，不是落下幾株麥子，就是已割倒的麥子又撒落得到處都是。

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季節(jié)像一根鞭子，驅(qū)趕著漸漸疲倦的人們。

元麥還沒割完，就要割大麥了，小麥也一天黃似一天。

但那時的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青澀笨拙的城市女孩了。我早已像鄉(xiāng)村姑娘一樣有著小麥色的健康皮膚和敏捷利索的動作。

這便是農(nóng)活兒的趣味，一種與城市完全不一樣的生活趣味。這不是城市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享受，是獨自一人的艱苦磨礪，是獨一無二的歷練，是所謂的“苦盡甘來”！

教師點評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對于這句詩，哪個孩子不是信手拈來，可是，又有多少孩子真正體會到稼穡艱難，農(nóng)田勞作的艱辛呢？對于一個城市里長大的小姑娘更是如此吧。小作者從最初對去農(nóng)村老家的排斥抵觸到在鄉(xiāng)村地頭割稻的辛勞過程中感受到不一般的樂趣，這是怎樣的一種成長??！原來，生活是最好的教科書，勞動是最好的人生課。由“苦”而“趣”，獨特的生活經(jīng)歷領(lǐng)略到深刻的人生體驗。

文章構(gòu)思獨到，運用欲揚先抑的手法。描寫細致生動，尤其田頭割稻一段，將自己初次下田的好奇、笨拙和好強的心理描寫得真實細致，情景描寫有聲有色。很好地凸顯文章主題“苦趣”。

（易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