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楚的文武人生 孫中山眼中的一代儒宗

綰綰

躋身“趙門三杰”之首

在重慶歷史名人館，有一尊威嚴肅穆的雕像，從他的姿態(tài)與神情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書生氣。但他并非只是文弱書生，他是辛亥革命志士，也是有名的教育家。1877年7月，他出生于舊時巴縣（今重慶巴南），到1961年逝世，一生可謂輾轉(zhuǎn)曲折。前半生為革命揮灑熱情，后半生則潛心教育與學術(shù)，他便是在重慶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之筆的向楚。

和許多文人志士出身不同，向楚并非出自書香世家，他的父親是巴縣的一位商人。不過，向楚白幼知書識禮，加之天資聰慧，讀書勤奮，學習起來總是如魚得水。他19歲入縣學，因成績優(yōu)異，考入了東川書院（今重慶第七中學）。當時榮縣縣長趙熙正好在重慶主持東川書院的工作，趙熙是蜀中“五老七賢”之一，也是享譽盛名的“晚清第一詞人”。他擅長詩詞書畫，總是“下筆如有神”，世人對其才情與格調(diào)頗為欣賞，民間流傳有“家有趙翁書，斯人才不俗”之說。趙熙秉承張之洞辦尊經(jīng)書院的宗旨，堅持讓學生們遍讀群經(jīng)，向楚有幸身處其中，飽受熏陶。

向楚開始致力于漢唐經(jīng)學和聲韻文字學，一向才思敏捷的他以其突出的成績，深得趙熙賞識。再加上極善詩文，向楚很快在書院里成為焦點，當時的人們把他與同學周善培、江庸一道，合稱為“趙門三杰”。

變學堂為革命大本營

1906年初，重慶成立同盟會支部，眾人推舉楊滄自主事，向楚與楊滄白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在楊滄白的介紹下，向楚加入了同盟會，同時深入其核心組織——乙辛學社。為了壯大同盟會組織，向楚與楊滄白二人一起到永寧中學堂任教，開展革命活動。他們以學堂為根據(jù)地，跟當?shù)赝藭锩h人團結(jié)起來，在教育界及青年學生中積極宣傳民主革命。

在學堂里，向楚與楊滄白對學生傳道授業(yè)時，都以談?wù)摴沤裥蝿轂橹?，他們向?qū)W生推薦晚明顧炎武、黃梨洲的著作，以及《民報》《國粹學報》等進步刊物，竭其所能地激發(fā)學生們的愛國熱情與民族意識。學生中思想比較先進的楊伯謙、陶子琛等人，都先后加入同盟會，事態(tài)一片大好，向、楊二人更與校外革命黨人緊密聯(lián)合，站在同一陣線，互通信息。一時間，永寧中學堂如同革命的大本營。

1911年，隨著武昌起義成功，受革命趨勢影響，同年年底，重慶革命黨人在朝天觀舉行市民大會，宣告重慶擺脫晚清政府的腐朽統(tǒng)治。向楚與同仁朱之洪等人強迫重慶知府紐傳善、巴縣知事段榮嘉剪辮子、繳大印，兩位晚清大臣跪地投降。接下來蜀軍政府成立，向楚當仁不讓，成為其秘書院院長。

為蜀軍政府鞍前馬后

身為秘書院院長的向楚忙于蜀軍政府的各項瑣碎事宜，蜀軍政府創(chuàng)立之初，資金短缺、周轉(zhuǎn)不順，向楚受命于危難之中，首先要做的就是接收清政府的大清銀行和浚川銀行。

他一改書生的斯文，只帶了兩名士兵一同前行，如同戰(zhàn)士一般，不怒自威，兩所銀行乖乖地將全部賬冊交出。向楚凍結(jié)了他們所有的財資，又將兩家銀行的全部存款提走，接收完兩大銀行之后，蜀軍政府總算擺脫了惱人的經(jīng)費問題。按慣例看，接收資產(chǎn)這種美差，經(jīng)手的官員多是要撈一大筆的，其實，當時也有部下主動要把部分款項轉(zhuǎn)入向楚名下，只不過公正無私的向楚不肯私吞公產(chǎn)，果斷拒絕賄賂，于是全部移交了。

不久，大漢四川軍政府于成都設(shè)立，蒲殿俊被推為都督。但不到兩周就遭遇兵變，由尹昌衡掌握了實權(quán)，他公開提倡袍哥化管理，并在都督府大門掛出“大漢公”的招牌，自封為其“舵把子”。還頻繁出入成都各街的公口、碼頭，大家也都給足面子，為他掛紅、敬酒。如此來來回回奔走，拜客披紅，以致于都督府需處理公務(wù)竟找不到管事的。而全成都公口林立，魚龍混雜，一些人背刀掛彩，出沒在公眾視野。各地袍哥組織一時朝成都奔涌不止，這激起以蔡鍔為首的滇、黔、湘三省軍政府大為不滿，他們聯(lián)名通電斥責成都軍政府，并揚言再不收斂，就要進軍。尹昌衡見大事不妙，趕緊采取應(yīng)對之策，他靈機一動，轉(zhuǎn)而求助“鄰居”——重慶蜀軍政府，試圖與重慶蜀軍政府合二為一，于是向楚成了一道“橋梁”，奉命在成渝兩地之間協(xié)商。

在向楚的屢屢奔走之下，重慶蜀軍政府最后并入四川軍政府，尹昌衡為都督，張培爵為副都督，向楚則擔任秘書廳廳長。然而很快，政府內(nèi)權(quán)力斗爭愈演愈烈，張培爵被排擠出川，都督之位被篡奪，一批革命同志慘遭殺害。1913年，向楚也被迫離開川渝，迫于形勢，他不得不改了名字，暫住在過去的門生李明遠家，幾經(jīng)折騰，后來逃到上海，終日隱藏在朋友家里閉門讀書，埋頭治學。他回想起蜀軍政府這段往事時，常懊悔自己忍讓退避，主動放棄了至關(guān)重要的兵權(quán)，結(jié)果令小人得志。

“蔚為儒宗”編修《巴縣志》

1918年，向楚被孫中山任命為四川財務(wù)廳廳長，不久以后又成為大元帥府的秘書。孫中山對他淵博的學識、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以及剛正不阿的為人極為欣賞，親筆題寫“蔚為儒宗”四個大字贈予他。

向楚前半生都投身革命，到了人生下半場則主要致力于學術(shù)研究。他最大的貢獻要數(shù)主編了《巴縣志》，過去重慶城實際上就是老巴縣的地盤，《巴縣志》只編寫了關(guān)于老重慶的東西，長時間以來，專家、學者們曾多次編修《巴縣志》，均由于種種原因沒能完善。

1933年，朱之洪奉當時巴縣縣長唐步瀛之命，成立了巴縣文獻委員會，他被推舉為巴縣編纂委員會委員長，全面主持編撰《巴縣志》。因平素交好，朱之洪第一時間就想到聘請向楚擔任縣志總纂，那時的向楚是國立四川大學文學院院長兼中文系教授，德高望重。面對好友之約，向楚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而他一向精益求精，要做就要做到極致。向楚深感：要出一部好的縣志，沒有幾位筆桿子做保障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他不顧舟車勞頓，拜訪了前清文人梅際郇、文伯魯?shù)?，誠懇地邀請他們出山。向楚雖然已是近花甲之人，但仍積極奔走，頗有“三顧茅廬”之韻。他安排餐食送至同仁們住處，每天早上醪糟蛋、中午晚上煨豬肘，請雜役替他們打掃。同仁無不感動，大家立表目、訂條例，《巴縣志》的編纂工作井然有序開展起來。

在向楚的帶領(lǐng)下，大家遍讀古冊，嚴格考證，他們把逝去的歷史最大程度地挖掘和記錄下來，從而讓重慶擁有了—部拿得出手的地方志。對于舊《巴縣志》原有疆域、職官、建置等類別，向楚因時制宜，在保存大量明清史料的同時對內(nèi)容做了增補，增加了交通、市政、革命軍始末……若涉及外事糾紛、教案等，他便詳細選載在“交涉”一卷中，只為記住晚清喪權(quán)辱國之恥，讓人民振作自奮。而向楚又根據(jù)親身經(jīng)歷或老巴縣原有的編年紀事，親自撰寫了《革命軍始末》《事紀》《敘錄》等，他表示說，讀書人做學問，講求興邦濟世，即學問應(yīng)服務(wù)于國家，作用于社會。

耗時四年，《巴縣志》才得以面世，新編修出來的書，與明清王爾鑒的舊志相比，有很多創(chuàng)新，在全國也算得上好志書。至今，專家學者想要研究重慶的歷史風物，向楚編纂的《巴縣志》仍是重要的參考書之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