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居酒屋打工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唐柏

我在日本居酒屋打工，已經(jīng)一年半了。

打工的居酒屋，已經(jīng)是個營業(yè)50年的老店了。店面不大，雖然在東京，但不是新宿、池袋這種很繁華的地方，是在電車中央線的某一站附近。

店里客人來了多是點單了喝酒，一個人的話看手機漫畫報紙小說，有時會和店員搭話。團(tuán)體的客人就是一起喝酒聊天了，和國內(nèi)相差無幾。

距離感和人情味

經(jīng)常聽人說，日本人雖然客客氣氣，但是距離感很強。確實如此，生活中遇到的日本人，大多都有種永遠(yuǎn)禮貌，客氣地說著對不起，商業(yè)笑容般正式，拒你千里之外的錯覺。

可是，最先讓我感覺到日本的人情味的，不是每天給我傳道授業(yè)解惑的教授們，而是每天忙碌柴米油鹽的居酒屋的同事。

剛開始時，距離感其實挺強。居酒屋的其他同事一起工作了幾十年，彼此很默契，算是老交情了。經(jīng)常能看到他們各種交流，互相幫忙，到我這里，明顯能感到禮貌和小心。

人情是混出來的，時間久了，我和他們稍微能混在一起了。說具體點，就是工作的氛圍很好，每個人雖然有自己的分工，但是如果誰身體不舒服或者很忙顧不上的時候，誰空的話，誰都會搭把手。

店里人怕累到我怕我吃不好，經(jīng)常工作餐的時候各種加肉，加菜，還叮囑我多吃點。這種待遇，只有父母在身邊時才能體會。

在論文寫得焦頭爛額沒辦法打工去店里請假的時候，請假的事二話沒說就同意，店里老先生老太太都給我加油打氣，沒有怪我在忙的時候不能上班，還拽住怪我，“你看你不好好吃飯怎么行？”給我裝了一大盒炒飯便當(dāng)，還塞給我兩個大丑桔，說是補充維生素。當(dāng)時抱著便當(dāng)和丑桔騎車回住所的路上，我感動得哭成了狗。

回國探親，老板娘怕我手頭緊，主動提出給我預(yù)支工資，臨走時，還塞給我一個信封，說是不多，當(dāng)零花錢吧，打開一看是一萬元大鈔（約合608元人民幣）。

這樣暖心的事情還有很多。記得一次老板娘和老太太在一起洗盤子，我依稀聽到老板娘說，唉，要是有xx（我）醬那樣的孫子就好啦。另一個老太太打斷了老板娘的話：“啥？就是孫子??！”

深夜居酒屋

半百老店，可謂閱客無數(shù)了。?？蛡?，每個人都很有自己性格。

M桑，從來不用店里的一次性筷子，每次都是從公文包里取出用小手絹包著的小筷子。有次他點了需要用湯匙的菜，我心想勺子不至于也自備吧。等上菜的時候，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從公文包中又拿出了用小手絹包得漂漂亮亮的小勺子。

但這并不是M桑最神奇的地方。他的特技是吃著菜喝著酒，秒睡。手微握筷，危坐桌前，閉著雙眼，隨著店里放的音樂略點頭，深眠。有時也會點頭技術(shù)不過關(guān)，啪的一聲之后，就能看到臉上沾著雞蛋卷或者滴著酒的M桑默默在拿小毛巾擦臉。

其實不是不叫他，店里人都清楚，也叫醒過他，只是M桑太累，叫了也還會秒睡，也就隨他睡罷了。

朋克皮衣叔，經(jīng)常會消失一個月左右，再出現(xiàn)在店里。聊了才知道，原來他每次消失，是騎著摩托車去環(huán)游世界了。每次隔好久他再來，大家都會過去問，您是又去哪里旅行了么？朋克皮衣叔開心地笑笑，拿起手機給我們看照片，講在旅途中的見聞。

還有位老先生，人算是比較右派。剛開始知道我是中國人，就和我講中國不好?？赡芤驗樘焯炜雌业男侣剤蟮溃涣私庹鎸嵉闹袊?。聊天的時候，我就盡可能的給他補習(xí)中國的知識。每次討論完，老先生會回家查，等下次來了，就會感嘆，“原來中國這么厲害了”！

常客姐姐，和一般日本的女性不太一樣，氣場很強，人很豪爽，第一次見她我差點叫了她大姐頭。

某公司老社長，知道我是學(xué)生，每次來都會開玩笑問：“你有在好好學(xué)習(xí)嗎？”還有胡子一把，一坐下就開始玩手游的老頑童。有位漫畫家會來店里，很安靜，只是坐在角落，一個人寫些什么畫些什么。別家居酒屋店長也會來店里喝一杯，長著一張嚴(yán)肅臉，總是一本正經(jīng)的開玩笑。

日式生活小幽默

總感覺日本人，待人客客氣氣，對事一絲不茍。其實日本人大多是混熟后，才會喜歡開玩笑。一個翻譯前輩說：日本人工作壓力很大的，心里壓抑，所以會經(jīng)常開點小玩笑。

一次店里老太太頭上粘了一點臟東西。幫她摘下來，老太太看了：“這是我特意別上去的喔，好看吧？”

店里的烤肉口味分兩種，醬味和鹽味。客人點了烤肉，說口味交給店里決定。做烤肉的姐姐聽了，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說：“那我們試試番茄醬味？試試蛋黃醬味？”

餐飲店，難免會有蟑螂。我慫，怕蟲怕到報警。店里人發(fā)現(xiàn)了，玩笑沒少開。店長老先生會笑著給蟑螂起可愛的名字，還問我是不是起了名字就不覺得那么可怕啦？店里姐姐說了，你要和它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它們認(rèn)識自己的錯誤自己出去。老板娘還會拍拍我： “你又有新朋友了哈！”做酒的老太太每次解決了蟑螂了還會問我，要不要包起來打個蝴蝶結(jié)送你？

客人也是熟了之后各種不正經(jīng)。有時候要我上一杯料理廢油，一臉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堅持聲稱自己只有18歲……

日本人喝酒文雅？不存在的

大部分日本人的英語真是悲劇。每次店里來金發(fā)碧眼的客人時，店里老小都是默默地向我投向“你行！你上！”的目光，護(hù)送我去點單。日本人經(jīng)常說中國人英語好厲害發(fā)音好棒，羨慕羨慕。

日本人喝酒文雅？不存在的。大多日本人喝酒規(guī)規(guī)矩矩，那是因為場合不允許或者不熟。不然宴會的時候，怎會有種日本人被釋放了野性的錯覺？大學(xué)生的話會高唱祝（勸）酒歌，非常歡騰。

日本人不會對瓶吹啤酒？不存在的。多少次我去上酒的時候，一拉開門，會有日本大學(xué)生抬著啤酒瓶在對瓶吹。

社會人士也會大聲聊天，誰喝醉了倒了，關(guān)系好，惡搞少不了。有一次社會人大叔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借了馬克筆。等我去房間上酒的時候，看到西裝革履的一大叔攤在一邊，臉上被馬克筆畫到連親媽都不認(rèn)識。

居酒屋，大概就是日本人放松吃飯喝酒，聊天消磨時間的去處吧。來日本了，隨意找家居酒屋進(jìn)去坐坐，感受一下日本人的日常，也是不錯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