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晴
正剛昏昏沉沉地爬上兔兒巖,猛抬頭,看見一個怪物,一動不動,擋住他的去路。那怪物頭上扎一條白色孝帕,身披死人用的青色被子,鑲有紅邊,臉上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正剛只覺得耳朵里嗡嗡響,渾身冷汗直冒。月光像被洪水沖過似的,昏朦縹緲,四下里秋蟲低鳴,樹搖草晃,陰森恐怖。正剛背上一陣發(fā)麻,心里嘀咕:難道我撞鬼了?他想退回去,可身后的兔兒巖是懸崖峭壁,稍不注意便會掉下去;他想往兩邊跑,但地勢呈斜坡狀,且雜草叢生,根本無路可逃。正前方才是唯一的出路!他定定神,借著酒意壯膽,大聲問:“你是誰?為啥要在這里裝神弄鬼?”
怪物掀開被子:“我是鬼?!?/p>
正剛厲聲說:“不可能!鬼見不得天日,只能蹲在深井古墓里,怎會坐在這里?我不管你是什么東西,這會兒必須讓我過去!”他往前逼近一步。
“要過去可以?!惫治锘位文X袋,露出猙獰面孔,“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p>
“有屁就放!”正剛有點不耐煩。
“你讓我四叔重新吃上低保?!?/p>
正剛想起來了,有人約他去一個地方喝酒,酒過三巡,一個老頭給他斟滿酒,然后自己哧地吞下一杯,說:“劉鎮(zhèn)長,我先干為敬!有一事請教,我的低保吃得好好的,為啥您兼任我們村支書后就給我取消了?”
兩個月前,有人反映該村的趙書記徇私舞弊,村民該吃低保的沒吃到,不該吃的卻吃了,這人就是其中之一。正剛接管村務(wù)后,對此做了調(diào)整。面對問話,正剛耐心解釋:“你只是左腳微跛,并不影響勞作。李二奎雙目失明多年,妻離子散;張東生外出搞建筑時摔斷尾椎,臥床不起,失去生活能力……”
“多我一人又怎樣?又不是您拿錢!”那人酒氣直沖。
“不是多一人少一人的問題,得實事求是!”
那人呸了一聲:“虧我弄這么多野雞野兔,早知道還不如喂狗!”
正剛不知道是怎樣離開那里的,只知道稀里糊涂地往回趕。路上,他哇哇地吐了一地,心想,只要爬上兔兒巖,前面就有公路了,可以打電話叫摩托車,沒想到就撞鬼了。
正剛小時候聽大人說過,鬼欺軟怕硬,你不將它降服,它就會乘虛而入,他便決定硬闖。他重重地咳嗽一聲,用手電照住那鬼,不緊不慢地走著,步子沉穩(wěn)有力。
身后撲棱棱一陣響,正剛慌忙掉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只野雞從草叢中飛出,花綠色的羽毛在手電的強光下十分耀眼。與此同時,正剛飛快地從鬼身邊跨過,居然沒有一絲響動。走出一段距離,他回轉(zhuǎn)身,手電一照,那鬼仍一動不動。忽然,正剛的倔脾氣上來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彎腰抓起一塊石頭,朝鬼猛扔過去。跟著一聲尖叫,那鬼站起來,朝北方猛竄,落荒而逃。正剛哈哈大笑,扭了扭脖子,揚長而去。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嘰嘰咕咕吼了一夜!”老婆大聲武氣的說話吵醒了正剛,他翻了個身,朗聲道:“鬼又怎樣?邪不勝正,必須給我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