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張愛玲《半生緣》中的女性悲劇

張 倩

（遼寧大學(xué) 遼寧 沈陽 110136）

張愛玲曾說，“我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沒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劇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角，是一種強烈的對照。但它的刺激性還是大于啟發(fā)性。蒼涼之所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边@是流傳甚廣的張愛玲的美學(xué)宣言。她的美學(xué)也因此被稱為“蒼涼美學(xué)”。在她那些蒼涼的文學(xué)作品背后隱藏著種種無奈與悲劇，本文主要圍繞《半生緣》中幾位女性的悲劇人生展開闡述，體會張愛玲作品中的悲涼氣氛以及人物命運的悲哀。

張愛玲的《半生緣》講述了舊上海的幾對年輕人的愛恨情仇，曼楨和世鈞，叔惠和翠芝，他們彼此曾經(jīng)都是有緣人，最終卻各奔東西，其間包含了太多無奈與惶惑，承載了太多心酸與苦痛。這部小說中男女主人公世鈞和曼楨18年的悲歡離合貫穿整部小說，同時輔以叔惠、翠芝、慕瑾、曼璐和鴻才等人的情感糾葛，全面地展示了人物在時代大轉(zhuǎn)型時期沉浮、蛻變的痛苦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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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曼璐曾經(jīng)也是一個花季少女，她也曾有著自己深愛的男子，但是為了解決家庭的生活窘境，中學(xué)還未畢業(yè)的曼璐便出來做了舞女，從此走上不歸路再難回頭，對于她，張愛玲這樣描述道：

“她穿著一件蘋果綠軟緞長旗袍，倒有八成新，只是腰際有一個黑隱隱的手印，那是跳舞的時候人家手汗印上去的?！^發(fā)亂蓬蓬的還沒梳過，臉上卻已經(jīng)是全部舞臺化妝，紅的鮮紅，黑的墨黑，眼圈上抹著藍(lán)色的油膏，遠(yuǎn)看固然是美麗的，近看便覺得面目猙獰。”

這一系列的細(xì)節(jié)描述無不體現(xiàn)了曼璐人生的凄慘與無奈，那一個個“黑隱隱的手印”讓她的生活里永遠(yuǎn)都籠罩著一層烏云無法散去。這樣的曼璐讓人同情，讓人心疼。

曼璐嫁給祝鴻才，原本打定主意跟定他了，只想做個平平常常的家庭主婦，過一份哪怕是粗茶淡飯的安穩(wěn)日子，但那個“笑起來像貓，不笑像老鼠”的鴻才是個吃喝嫖賭的混混，竟然發(fā)了財，整日不著家，年大色衰的曼璐則落下一身病，不能生育，備受奚落冷落。這時的她一定是無奈的，是怨恨的，那么卑微不幸的曼璐只能在不安穩(wěn)中自尋“安穩(wěn)”了。再加上她的初戀情人豫瑾愛上了曼楨，她徹底崩潰了，她恨曼楨，恨她恨入骨髓。終于，她為了自己將妹妹推向深淵，把曼楨和世鈞拆散，囚禁曼幀，使著拙劣的手段讓曼楨為祝鴻才懷上孩子，這樣的曼璐又是可恨的，讓人憎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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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曼楨是一個外表柔弱，內(nèi)心堅強且具有強烈自尊心的女性，在她與世鈞的愛情當(dāng)中，彼此都深愛著對方，但是他們的性格里都有著隱忍不發(fā)、委曲求全、溝通不良的一面，這也是后來兩人誤會越來越深，最終無法挽回的主要原因。

種種外在的壓力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使得世鈞喪失自我，盡管他一再地說他不介意曼璐身份，但一旦面對壓力，他終究還是只能以社會大眾的“他者”眼光來看待此事，以致于他對曼楨說“我就根本否認(rèn)你有姐姐”，曼楨當(dāng)然無法接受，最后兩人鬧得不歡而散。這時曼楨又在姐姐的圈套下被強暴，被囚禁，顧太太得知后，“急得眼睛都直了”，但在曼璐的一番巧言開導(dǎo)下也無可奈何，最終同意了曼璐讓她們都搬到蘇州的安排，以避免世鈞來找尋。顧太太終于做了暴發(fā)戶女婿女兒的幫兇！母愛、親情，這些歷來被贊頌的倫常在張愛玲的作品中遭到了顛覆。這種種的打擊使得曼楨和世鈞窮途末路，最終分道揚鑣，兩人再也回不去。

后來曼楨為祝鴻才生下了兒子，好不容易逃脫了祝家的牢籠，想去尋回她與世鈞的愛時，世鈞早已不在原地，而曼楨也為了照看兒子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嫁給祝鴻才。“她現(xiàn)在對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沒有確切的信念，覺得無一不是渺茫的。倒是她的孩子是唯一的真實的東西。尤其是這次她是在生死關(guān)頭把他搶回來的，她不能再扔下不管了。她自己是無足重輕的，隨便怎樣處置她自己好像都沒有多大關(guān)系，譬如她已經(jīng)死了?！卑笥谛乃溃∫郧澳莻€充滿朝氣、勇挑重?fù)?dān)、沉毅又嫻靜的曼楨的確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她只有麻木、呆滯地活著，在不能忍受中忍受，只有唯一的愿望——為了孩子。雖然曼楨生不如死般的生活并非“情欲主宰”下的選擇，但這的確是她“自己掘的活埋的坑”。如果說以前的苦難是他人的罪過，而今的不幸則是她自己難辭其咎的，更加令人痛心不已。這的確是最大的悲劇，作者如此寫來使得作品愈顯高明深刻、徹骨寒心。

總之，《半生緣》成功地塑造了顧曼楨和顧曼璐兩位悲劇女性形象，張愛玲透過作品中兩人的悲劇人生，揭示了處在于封建主義價值觀下的女性走向人生悲劇的必然性。封建主義的思想不僅僅是當(dāng)時女性所面對的一個悲慘的社會現(xiàn)實環(huán)境，更是當(dāng)時女性性格深處的烙印，她無情地鞭撻了封建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鼓勵女性要真正走向自我的解放。千百年來的封建主義禁錮了女性的思想，使得她們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失去自我，走向自我犧牲的悲劇，這是中國女性的悲哀，即使在今天的現(xiàn)代社會也依舊有類似現(xiàn)象發(fā)生，這值得我們深切反思。

［1］ 陳濤.張愛玲作品中女性悲劇命運探析［J］.中州大學(xué)學(xué)報，2006（04）

［2］ 徐杏嫦.淺析《半生緣》的悲涼韻味［J］.文學(xué)界（理論版），2012（06）

［3］ 王朝彥.讀張愛玲的《十八春》及《半生緣》［J］.中南民族學(xué)院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