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2012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明確了律師在偵查階段的地位,完善了保障律師的會見權、閱卷權、調(diào)查取證權的法律規(guī)定。但在這些規(guī)定出臺后,其效果不盡如人意,需要進一步完善偵查體制,轉(zhuǎn)變觀念。
關鍵詞 偵查階段 律師權利 權利實現(xiàn)
作者簡介:岳德山,吉林師范大學政法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訴訟法。
中圖分類號:D922.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10.028
偵查階段,顧名思義就是指公安機關及檢察機關等各種法定偵查機關,在處理一些刑事案件的過程中,依照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進行的專門的調(diào)查工作和采取的具有強制性的措施。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96條的規(guī)定,律師介入到刑事案件中的時間,提前到了案件的偵查階段。律師可以更早地為犯罪嫌疑人進行辯護,這是我國刑事辯護制度的進步,在我國刑事訴訟法發(fā)展史上具有標志意義。偵查程序中,律師與偵查機關之間的博弈,是國家權力與個人權利之間最直接的沖突與對抗,同時也是刑事訴訟中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這一目的實現(xiàn)的最直接體現(xiàn)。律師可以在偵查階段全方位、多角度參與刑事訴訟活動,對于我國的刑事訴訟的發(fā)展具有非常積極的影響。
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律師在刑事案件偵查階段所能發(fā)揮的作用和影響,卻是極為有限的。究其原因,有我國在法制觀念上的欠缺,也有我國在刑事偵查制度設計上的不足。隨著我國社會主義法制理念的不斷深入,民主制度的不斷健全,實現(xiàn)律師在偵查階段的權利,是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必然要求。如何實現(xiàn)在刑事案件的偵查階段的律師權利,是我們需要探究的問題。
一、我國律師在刑事案件的偵查階段其權利落實的現(xiàn)狀及分析
(一)在案件偵查階段,律師的辯護人地位難以落實
相對于國家機關的偵查權、檢察權和審判權而言,被指控的一方擁有辯護權,辯護權是一種權利而非國家機關的權力,普遍認為,辯護權在內(nèi)容上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辯護權是指被公訴機關指控的人,針對被指控的內(nèi)容進行辯解和反駁,以期達到抵消、減輕指控的權利,其具體化為陳述、辯論、獲得辯護人幫助等權利。這狹義的辯護權。而廣義上的辯護權,除了包括狹義上的辯護權以外,即申訴權、上訴權和調(diào)查請求權等權利??梢赃@么說,廣義上的辯護權是被指控人所有訴訟權利的集合。而我國最新的《刑事訴訟法》中規(guī)定,被指控人在案件偵查階段的第一時間,就可以聘請律師作為辯護人參與到案件中來,而且規(guī)定僅能是律師作為唯一的辯護人。從這一點上看,新的《刑事訴訟法》改變了以往對律師在偵查階段身份定位不明的狀況,給了律師一個合法的身份,這是刑事訴訟的一大進步。
但是,2012年新《刑事訴訟法》由于頒布時間距較短,并且思維慣性的存在,很難在短時間扭轉(zhuǎn)人們的思維,致使《刑事訴訟法》所規(guī)定的律師在偵查階段的辯護權難以真正實現(xiàn)。同時也因為部分案件的律師是被追訴人通過法律援助制度聘請的律師,而這部分援助律師通常是實習律師或初級律師,部分人水平較低,責任心不足,甚至有些人對于偵查階段應付了事,很難維護自身在案件偵查階段作為辯護人的權利。因此,對于現(xiàn)階段我國律師在偵查階段的地位,雖然法律予以明確,但落實仍然困難重重。
(二)在偵查階段,律師仍然存在會見難、閱卷難和取證難的問題
從1996年《刑事訴訟法》修改以來,我國刑事案件的律師辯護率,已經(jīng)降低了20%多,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即使律師介入,律師難以在第一時間了解案件詳細,難以調(diào)查取證等,所起作用有限。由此可見,在案件偵查階段,會見難、閱卷難和取證難的問題一直困擾著律師的刑事辯護。但是,新《刑事訴訟法》對這些常見的問題做了調(diào)整。簡化了律師和被追訴人見面的程序,擴大了律師的閱卷范圍,同時也回應了取證難的問題,并且還賦予了律師核實證據(jù)的權利。這一舉措為我國刑事訴訟控辯對抗從形式的平等走向?qū)嵸|(zhì)的平等邁出了堅實的一步。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這些措施和法規(guī)徹底解決了會見難、閱卷難和取證難這三大問題,很遺憾,這三大難題在目前的司法實踐中依然存在。
1.律師會見權存在障礙是普遍問題,新《刑事訴訟法》簡化了會見的程序,把原來的經(jīng)辦案機關批準變?yōu)榱爽F(xiàn)在的憑有效證件會見,這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以往申請得不到批準和會見需看辦案機關臉色等會見難問題。
但是,實際上,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如正在接受刑罰等情況不能作辯護人。對于這些情況,由誰來審查持證件會見犯罪嫌疑人的律師是否具有資格呢?往往在實踐中,由犯罪嫌疑人所在的看守所提出,要求持三證的律師在會見之前,必須到辦案機關進行關于案件辯護資格所謂的“審查認證”,這為會見設置了一道難題。律師會見難的問題不僅僅存在于法律規(guī)定的不完善,實踐當中,看守所能提供的律師會見室有限,律師會見一個犯罪嫌疑人,往往要需要等很長時間,有時甚至當天都會見不上。
2.新《刑事訴訟法》第38條規(guī)定案件自審查起訴之日起,律師可以閱卷。這一措施為律師在偵查階段的基礎上進一步了解案情提供了條件。但是,《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技術偵查材料可以作為證據(jù)使用,同時也規(guī)定律師可以查閱“材料證據(jù)”,可見,技術偵查材料包含在律師可閱卷的范圍之內(nèi)。但是,在實際中,如果該證據(jù)存在泄漏秘密隱患時,該證據(jù)是否還能由律師進行審閱呢?《刑事訴訟法》未作出明確規(guī)定。
3.新《刑事訴訟法》在完善辯護人調(diào)查取證能力方面作出了努力,較以前有所進步,但還不明確。律師在提出被告人無罪或輕罪的意見和材料的時候,由于材料是證據(jù)材料,這表明律師應該有取證的權利。但是,《刑事訴訟法》第36條所規(guī)定的律師在偵查階段的職責,又沒有調(diào)查取證權。這導致了辯護律師不享有調(diào)查取證權的同時,卻又必須去調(diào)查取證的尷尬境地。
(三)律師與偵查機關的地位不對等
《刑事訴訟法》不僅要把追究犯罪作為其目的,同時也要保障人權、防止國家機關濫用刑罰權。由此可見,《形事訴訟法》讓律師所代表的個人權利與偵查機關所代表的國家機關權力,可以站在一個平等的舞臺上相互對抗。但是在實踐中,律師與偵查機關的地位卻相差懸殊,甚至偵查機關對律師采取敵視的眼光,對其正當?shù)男袨榘侔阕钄r甚至故意刁難。在現(xiàn)實中,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局面產(chǎn)生呢?根據(jù)我國相關法律法規(guī),我們可以知道,律師并不是犯罪嫌疑人,也并不完全等同于犯罪嫌疑人的形象代言人。律師所做的一切,是根據(jù)證據(jù)和法律,提出證明犯罪嫌疑人無罪或罪輕的意見,這么做不僅是維護了犯罪嫌疑人正當?shù)暮戏嗬彩菫榱司S護法律的公正和尊嚴,防止冤假錯案的產(chǎn)生。但是,有一些司法人員認為,律師收了犯罪嫌疑人的錢為其進行辯護,就等同于犯罪嫌疑人,等同于其形象代言人,律師會不遵守職業(yè)道德,會不顧一切的為犯罪嫌疑人逃脫罪責尋找出路。受此所謂的“嫉惡如仇”思維的驅(qū)使,自然把律師視為敵人,對其百般刁難。endprint
二、關于如何使律師權利在偵查階段得以保障的設想
(一)改善偵查程序,向訴訟化方向轉(zhuǎn)變
所謂的訴訟化,即中立第三方居中裁判的機構,為辯護律師參與偵查程序并發(fā)揮實質(zhì)作用提供一個平臺。目前,不得不承認,我國偵查程序仍然具有濃厚的行政色彩,偵查機關單方面的進行偵查活動,明顯處于主動和主導的地位。要想落實律師權利,使律師在偵查階段的地位得以保障,必須先由第三方來裁判雙方的行為,以期達到平衡狀態(tài)。一些國外的訴訟機制,往往由法院擔任第三方的角色。但是,由于我國國情與他國不同,較為符合實際的做法是由檢察機關作為偵查階段的裁判者,構成了偵查機關、辯護律師和裁判者這樣一個平衡的機制。但這只是權宜之計,要想根本改變行政式的偵查模式,必須建立由中立的第三方介入的審查機制。這樣律師辯護才能有空間,遇到權力行使的障礙,才有救濟途徑,否則,律師的權利規(guī)定得再多,也都是紙面上的權利,難以成為現(xiàn)實的權利。
(二)明確權責,解決會見難、閱卷難和取證難
1.從前文分析可知,首先會見難的問題主要是由案件犯罪嫌疑人所在的看守所要求律師開具證明文件,這無形之中為會見設置了阻力。針對這一問題,建議可以明確看守所的責任,當有律師持三證要求會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時,看守所有義務在當天向辦案機關匯報,以審查該辯護律師的資格,而不應由律師自己去辦理相關資格證明。這有利于提高辦事效率,而且規(guī)定時間后,可以防止看守所故意拖延時間。為了保證律師在偵查階段的會見權利,應當明確偵查機關的告知義務,如沒有證據(jù)偵查機關履行了告知義務獲知違法阻止律師會見,應當規(guī)定這樣取得的犯罪嫌疑人供述不得作為證據(jù)使用。
2.新《刑事訴訟法》中規(guī)定了律師有閱卷的權利,但是卻沒有說明律師能查閱的內(nèi)容和范圍,如果像前文中說的技偵資料屬于律師可以參閱的資料,但是涉及技偵秘密的資料或技偵人員隱私的資料,沒有明確說明律師是否有權閱讀和復制。對此,可以在法律法規(guī)中明確律師閱卷的范圍和內(nèi)容,對于資料中涉及個人隱私或機密并且與案情無關的內(nèi)容,可以酌情予以隱去。
3.新《刑事訴訟法》第36條,并未說明律師具有調(diào)查取證權,但是第40條卻又說律師有收集犯罪嫌疑人不在案發(fā)現(xiàn)場、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等證據(jù)的權利,故第36條沒有否定律師具有調(diào)查取證權,但是第40條又說明律師有收集證據(jù)的權利,因此應視為律師具有調(diào)查取證權。建議在修正《刑事訴訟法》時可以明確規(guī)定律師在偵查階段有調(diào)查取證權。這一權利的賦予有利于律師更好的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利,同時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偵查機關的權力濫用。這一舉措有利于目前我國正在進行的以審判為中心改革的目標的實現(xiàn),即實現(xiàn)程序上的公平和實體上的公正。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實現(xiàn)刑事訴訟效率價值。
(三)轉(zhuǎn)變觀念,加強約束
前文分析,之所以律師與偵查機關的地位不對等,很大部分是由于自身代表國家機關的優(yōu)越感和對律師的誤解,這需要司法人員明確自己的職責,并扭轉(zhuǎn)對律師的看法,黨的十八大以來,不斷完善法治,依法治國,特別是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以審判為中心的改革舉措,將法治、保護人權的理念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要以此為契機,在偵查機關大力宣傳保障人權與懲罰犯罪的統(tǒng)一,懲罰犯罪必須依法,摒棄為了懲罰犯罪不擇手段的錯誤觀念。并可以適當出臺法律法規(guī)對此現(xiàn)象加以約束和管理。使偵查機關的地位得以明確,否則,只是追求于程序上的公正和司法形式上的平等,依舊難以達到實體上的人權保障。而同時也要明確,辯護律師是介于入國家司法機關和犯罪嫌疑人的刑事訴訟對抗格局的獨立于國家機關和當事人的社會力量。
三、結語
刑事訴訟法之所以賦予律師在偵查階段的各種權利,是為了保證犯罪嫌疑人能夠與偵查機關進行平等對抗。犯罪嫌疑人本身勢單力薄,難以對抗偵查機關,為此法律規(guī)定其可以請律師作為其辯護人,辯護人權利的增強,就是犯罪嫌疑人權利的增強。偵查階段律師的辯護權,具有天然合理性,所以才能上升為法律的一種權利要求,是公民反抗壓迫權利的延伸。能否在偵查階段就保證犯罪嫌疑人的正當合法權利不受侵犯,越來越成為一個國家的刑事訴訟體系是否公正和能否保障人權的重要標準。雖然我國的刑事案件偵查階段,律師的權利依然面臨著諸多挑戰(zhàn)和坎坷,但是新《刑事訴訟法》的頒布,其中側(cè)重加強偵查階段律師權利的舉措和意愿,如同一縷充滿希望的曙光照亮了我國司法實踐的前進道路,使其向更加公平、公正、更加人性化的方向前進。這條法治之路也許十分漫長,但我相信,在正確的引導之下,我國終將會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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