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嘉豪
摘要:雷平陽是近年來云南乃至國內詩壇上較為活躍且頗具影響力的新秀。詩人以他濃郁的地方性色彩以及獨特的個體生命經驗作為其詩性的表達對象,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深入人心的作品。他以對鄉(xiāng)村與城市、人類與自然即對生命的感悟這三種張力進行詩性表達,構成了詩人詩歌的精神空間,這無疑是獨特的。
關鍵字:二元審美 張力 精神內涵
在雷平陽的詩歌作品和創(chuàng)作觀念中,包含著一系列的二元審美結構,主要表現為兩兩聯系的因素,既表現出矛盾也有著統(tǒng)一的一方面。這使詩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審美價值取向之間形成了一種張力關系,并在這些因素的對立統(tǒng)一中,體現出了詩歌的精神內涵。
他的詩歌表現在鄉(xiāng)村與城市的羈絆上。鄉(xiāng)村與城市作為人類生活環(huán)境的兩種形式,本應是互相連接、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但是在現代化工業(yè)文明的進程中,鄉(xiāng)村與城市的差異越來越明顯。城市生活的逐漸失調與鄉(xiāng)村近似原生態(tài)的生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城市現代化的進程對鄉(xiāng)村的破壞也變得肆無忌憚起來,這些現象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困擾,也很大程度地壓迫著人類的生存空間。在雷平陽的詩歌中,鄉(xiāng)村與城市這兩種意象之間構成了詩人精神層面上的一種張力關系結構,表達了詩人對生存環(huán)境的一種生態(tài)精神關懷。
雷平陽說過:“對許多人視為天堂的地方我一直心懷恐懼,就算生活在昆明這么多年,我都一直渴望返回滇東北老家去?!彼菑泥l(xiāng)村走向城市的詩人,鄉(xiāng)村與城市這兩種不同方式的生活經驗,讓他清醒地感知到,是鄉(xiāng)村生活給他留下了最美好的記憶。在詩人的內心深處,鄉(xiāng)村有著原生態(tài)的自然風景,是無限貼近大自然的地方,也是詩人無限熱愛的地方。例如,在詩歌《我愛蒼山》中這樣寫道:
天上有一朵云
地上就黑了一座城
我睡覺時,蒼山下起了鵝毛大雪
十八峰的峰頂,收歸自由之神
聽見了木魚聲,也聽見了
雷霆;看見了杜鵑船
也看見了花粉浸紅的懸崖和塔尖
三塔,蒼山的三根柱子
洱海,蒼山的量身定做的模子
如果洱海站起來,走動或奔跑
它與蒼山平行;如果蒼山
倒下去,鼓動起波濤的青銅
它和洱海同體。在洱海上
一尾青魚吃光了明月,它的骨架間
一次心跳,總被疑為山峰傾倒
我愛蒼山,那晚,我的睡眠
和幾只鳥的睡眠連在了一起
鳥說的夢話,裝滿了 山下的那座老城
詩人通過對蒼山景色的描寫直接地抒發(fā)了他對大自然的熱愛之情。蒼山,一個冬天的晚上,群峰傲立,大雪漫漫,滿山的杜鵑花染紅了山上的“懸崖”和大理三塔的“塔尖”,在洱海的倒映下,山與水融為一體。而在這迷人的風景中,詩人與“幾只鳥的睡眠連在了一起”,也就是說詩人仿佛與大自然也融合在了一起。詩人對蒼山的熱愛是發(fā)自內心的,正如他在詩歌《在漾涕,暴雨》中所說的那樣:“要么我退回蒼山/沒有冷雨,還可以靜靜地/端詳天上的這一朵云......我要蒼山/蒼山可以留我”,而這種無限向往的熱愛之情,不妨說成是對這片無限接近大自然的地方的向往,詩人對鄉(xiāng)村生活的熱愛溢于言表。
其次,在詩人的心中,鄉(xiāng)村也是一個充滿靈性與飽含詩意的地方,這種鄉(xiāng)村生活簡單質樸,卻不乏趣味。例如詩歌《一座木楞房的四周》,詩人這樣寫道:
一座木楞房的四周
西面是高黎貢山,南面
是貢丹神山,東面是阿妮日宗姆山
北面是怒江。一座木楞房的四周
西邊是普化寺,南邊是重丁教堂
東邊是原始道場,北邊是一條
直通西藏的路。一座木楞房的四周
西側是村落,南側是田野
東側是雜樹叢生的丘陵
一個池塘,在北側。一座木楞房
它的四周:門前,有人在打青稞
屋后的柿子紅了,左邊是草叢
昆蟲在交配,右邊的牛廄
一個牛頭,伸出了柵欄
羊羔,小狗,雞鴨和孩子
圍著木楞房,找食,捉迷藏
筆直的炊煙,在屋頂,伸向天空
冬天就要來臨,鼴鼠在床底挖地窖 啃來的半頁經書,成了它們的被褥
詩人通過由遠及近的藝術手法將一種充滿靈性的鄉(xiāng)村生活狀態(tài)呈現在我們眼前。本來是鄉(xiāng)村中一座普通的木楞房,但是在詩人詩意的刻畫下,變得充滿著靈性與趣味。詩人由遠及近地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山村風景圖,詩情畫意躍然眼前。這種山水相伴、廟宇相鄰的地方,充滿靈氣,而質樸的鄉(xiāng)村生活中,又趣味十足。
雷平陽的詩中對生命的體悟也是獨到的。陳超先生認為:“詩人們常常置身于生存現象,去找出內在地嵌入其中的生命本質?!奔词钦f,詩人對生存現象的理解與闡釋,顯示出他對生命的感悟。在雷平陽的詩歌中,對人類與自然、生存與死亡這些生存現象的描寫,同樣形成了一種張力因素,顯示出詩人在精神層面上對于生命本質的深刻思考。
在傳統(tǒng)農業(yè)社會中,大自然是人類生存的根本,人與自然各取所需,和諧共處。而隨著人類思想的進步與科技的發(fā)展,在進入現代工業(yè)文明社會中,大自然已經淪為工業(yè)機器的原材料,利益驅使下的瘋狂掠奪,對于大自然而言儼然成為滅頂之災。而面對人類的破壞行為,大自然的報復也愈演愈烈,一系列的生存困境迎面而來,人類與自然的關系也越來越惡化。
詩人正是站在這種生存現象面前,展開了對人類以及自然界生命的思考,如《在會澤迤車看風景》中詩歌直接地敘述了現實生活中人們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環(huán),體現出了詩人悲憤的的情感內涵。詩人在詩歌中向我們敘述了這樣一種生存狀態(tài),在會澤迤車這個缺少樹木的地方,一些在大路旁成長多年的白楊樹,卻全部被人們“齊腰砍伐”。在現代化的發(fā)展中,由于人們對木材的需求不可計數,所以樹木就變成了人類的“罪人”,無情地亂砍濫伐,讓本該生機勃勃的地方,變成了殘酷的“古代的刑場”,這種場面令詩人“感到恐怖”,人類與自然的這種緊張關系正是雷平陽詩歌情感張力的體現。
在雷平陽的詩歌中,對鄉(xiāng)村與城市、人類與自然、生存與死亡這三種張力結構的詩性表達,構成了詩人詩歌的精神空間,這是詩人從精神層面上對個體生存經歷和生命體驗的審美開拓,詩歌中充滿了一種悲憫的生態(tài)與人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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