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疾

□李云

隱疾

□李云

李云

李云，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秘書長，《詩歌月刊》主編。曾有小說、詩歌、散文在《人民日報》《小說月報原創(chuàng)版》《傳奇?zhèn)饔浳膶W(xué)》《詩選刊》《星星》《綠風(fēng)》《安徽文學(xué)》《清明》《北京文學(xué)》等報刊發(fā)表，有作品獲獎并入選年鑒和選本。

我從不矯情說自己孤獨

我醒時

我的影子就活了

而那些沒有色彩的夢

卻死去

夢是每個正常的人獨擁的花朵

它私密的開放和凋零

這是一朵不能和他人分享芳香的花

從惡夢中艱難突圍

你大汗淋漓

硝煙彌漫鼓角錚鳴

在艷夢之谷

你微笑綻放

蜂房泄蜜葡萄墜地

苦夢在淵

你淚流滿面

早塬降雨秋池溢水

我想，人呀最終都會長睡不醒

有夢相伴

也是件幸福的事

思考踱步到這里

我們本不該再有恐懼

包括和那個叫死神的家伙扳一次手腕

影子和夢

是每個人都擁有的兩件外衣

折疊起一件

另一件就會披上

去行走或躺下

影子站不起來

夢仿佛也不能挺立

在陽光下我有影子陪伴

在黑夜里夢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從不說自己孤獨

我總怕干出讓人恥笑的事

不能回頭

尤其在夜行時

肩頭有兩盞燈

回頭就會自己吹滅自己的靈火

你信嗎？

反正，我信

不敢放聲大笑

爽朗的笑聲寂靜的死在

中年的門坎上

樂極生悲福至禍依

你信嗎

反正，我是信的

不敢亂表言辭

豪言壯語是豪杰的特權(quán)

慎言慎行是弱者的圭臬

你能做到嗎？

反正，我有時做到

更多的時候做不到

我總怕自己干出讓人恥笑的事

我不知道這個隱疾

你有沒有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怕些什么

我不握別人的手

也不讓別人握我的手

讀經(jīng)文，喝綠茶

寫短詩

看《本草綱目》

自己給自己開藥方

醫(yī)自己的心病

你信這是我真實生活的全部供詞嗎？

反正，我不置疑

一滴雨突然而至讓我驚悸

猝不及防

萬里無云時

一滴雨突然而至讓我驚悸

這是包含怎樣內(nèi)涵的雨

選擇我的多皺的額坡墜落

是禍水還是甘露

它為何咬定我

對于一場雨我能沐浴其中

很安寧自得

對于一滴雨我是不會答題的考生

面對空空如野地考卷

我茫然無措

我喜歡在整個雨季里行走

卻怕一滴雨的到來

這是怎樣的悖論

思忖很久

怕一滴雨的背后是否是怕將墜的殞石

再次認定我

一滴雨找到我是一種預(yù)警

還是，一個陰謀

我抬頭望蒼穹

偶然正在痛苦地卵生著必然

洗手會洗去什么

一天洗幾次手才是正常

我只洗十次

飯前，便后

睡前，醒后

這是沒到這座城市生活之前的次數(shù)

那時我手上還沒長紅痣和黑斑

現(xiàn)在我得洗上三十次四十次

才放心自己是清潔的

這是潔癖嗎

他們說是的

更多的城市人說不是的

因為，很多人都是這樣

和一位新客人握手后要洗手的

扶了一下地鐵扶手要洗手的

用了別人的電腦要洗手的

翻閱報刊雜志和書要洗手的

和一位異性交換名片要洗手的

戴了影院里配的眼鏡要洗手的

包括在微信里我點贊之后也是要洗手

看到新聞里的審貪官要洗手的

看中國男子足球賽要洗手的

看邊境對峙和南海浪涌是要洗手的

握一次鈔票是要洗手的

洗手會洗去什么

細菌，病毒

皮屑，汗?jié)n

溫度……

我想不僅只是這些

肯定，肯定還有什么

洗手會洗出一雙什么樣的手

掌紋清晰肯定會的

之外，之外的所有我無法知曉

心癢時我該撓哪里

欲望之花

時時綻放

心癢的難言之隱

無藥可治

我該撓哪里止癢

才能使自己心靜如水

坐立安詳

行走自然

風(fēng)來石頭有心癢之癥嗎

沒有？

石頭怎么會叫石頭

有頭腦的巖石

就該有思考和念想

它心癢時該撓哪里

還有磚頭，榔頭，斧頭

它們吝嗇惜言不語

我把經(jīng)卷翻開

我潛入水底

坐定卻入不了禪境

凡胎寄存在俗世

自然眼不見心亦煩

眼見心更煩

心癢時我撓哪里

才能平息

我的貪念

你能告訴我

我可以委身與你

當(dāng)你的奴隸

我是否真的遺忘了什么

鑰匙就在自己手里

我還在四處尋找

門己被關(guān)好

行走樓下我會折回來檢查門鎖

煤氣灶熄了

自己還是擔(dān)心它在開著

我不知道

自己遺忘了什么

你有這樣遭遇嗎

如果你也有

我們就是病友

如果你沒有

請說說你為何沒有

我該用什么藥呀

我是否真的遺忘了什么

這個世界如果是拿來遺忘的

那么讓我有記憶干嗎

我的記憶應(yīng)該是虛妄的吧

我又忘了

我剛才說的語言

語言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