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等我老了，會覺得自己沒有白活

張嘉　余霏凡

孔維，曾是趙薇、黃曉明、陳坤的同班同學，曾主演過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曾經(jīng)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可是在2012年11月看到貴州畢節(jié)5個垃圾桶里凍死孩子的新聞后，孔維做了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傳夢公益基金，并發(fā)起了“資教工程”，讓她本人也沒想到的是，這個公益項目讓她分身無術(shù)，無奈離開自己熱愛的演藝事業(yè)。

演藝圈新人輩出，在人們漸漸忘記這個曾被稱為“中國的茱莉亞·羅伯茨”的大嘴美女時，她主動出現(xiàn)在了《我是演說家》的舞臺上，宣告著自己的一種蛻變與回歸?？拙S始終都面帶微笑、真誠坦率，但是，在她的講述中，她漸漸透露了自己內(nèi)心中藏匿的恐懼與眼淚，畢竟，這是一條艱難的路途，而這種偶爾閃現(xiàn)的脆弱時刻，卻更讓人感受到孔維的真實與勇敢。

撕掉“留守兒童”的標簽

孔維沒想到的是，2012年的一個很正常的公益念頭，卻就此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看到畢節(jié)5個孩子凍死在垃圾桶的新聞后，孔維心里很痛，因為她是貴州人，深知那里的冬天會有多冷，當時就想著要幫一幫這些孩子。開始孔維還簡單地覺得，捐錢就可以，可是校長說他們最缺的不是物資，是教育，于是自言“不懂教育”的孔維成立了傳夢公益基金，將目光關(guān)注到“留守孩子”這個群體。

2014年4月，傳夢公益基金發(fā)起“資教工程”項目，有針對性地聘請貧困地區(qū)有志從教的應、往屆師范畢業(yè)生去當?shù)氐泥l(xiāng)村學校教學。之所以改“支教”為“資教”，孔維解釋是想整合更好的教育資源給孩子：“過去我們重捐錢捐物。其實，錢會花完，書包會舊。但是如果給他們知識，這是他們內(nèi)在的改變，這可以成倍改變他們的未來。還有，我們改變了過去的重表象，我們尋找根源。為什么貧窮？因為沒有知識，那我們就給他們教育。”

孔維說：“自己以前是一個非常自卑的孩子，因為長得太高了，又因為我們家在南方，許多男生都只到我的肩頭，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留級生。連做操都不愿意出去，怕別人看我。但是現(xiàn)在回頭再看，都是來源于自卑?！彼钥拙S說：“一定要讓孩子驕傲、優(yōu)秀，我絕對不會在孩子們面前說‘留守兒童這樣的詞語，我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被貼上了這樣的標簽。我希望他們快樂?！?/p>

除了籌錢困難，孔維表示，這個公益項目的另一個難題是缺老師：“我們尋找那些當?shù)卮髮W或者大專的畢業(yè)生，給他們發(fā)工資、做培訓……讓他們在拿到一份不錯的薪水的同時，也能夠照顧自己的家庭，這就讓鄉(xiāng)村教師留在鄉(xiāng)村的不可能性變成了可能性?！?/p>

擔心自己有一天會放棄

身為傳夢公益基金“資教工程”項目創(chuàng)始人的孔維，卻說她就是打雜的，因為核心團隊只有八九個人，真正坐班的3個半，剩下的都屬于志愿者，不拿工資也不坐班。所以只要她能干的，就什么都干。連學生和老師來北京，機票都是孔維自己訂。孔維的生活中沒有助理，第一次和團隊出去，別人問她是合住還是單獨住，她每次都說當然要合住。

雖然做了這么多年，但是孔維說：“自己并不專業(yè)，以我的能力和學識，能努力把團隊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奇跡了?，F(xiàn)在需要更專業(yè)的人來帶領(lǐng)我。我可以做配合，沒覺得自己是領(lǐng)導者，我是團隊很好的黏合劑，出了任何事，我出來和稀泥，都能過得去?！?/p>

孔維不久前和劉青云合作了電影《我的朋友是大象》，劉青云有句臺詞的意思是“對不起，我高估了我們的能力，我們散伙吧”，孔維說自己當時聽著眼淚“唰”就下來了：“我突然感覺看見了自己，我會不會也要走這條路？有時候甚至在想，我就撒手不干了又能怎么樣。我可以去美容去健身，我的美容卡都過期了。”

當然，這些脆弱和彷徨都是暫時的，孔維自己也深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能不做了：“面對那么多的老師、學校和孩子，我不可能就這么散伙。而且這個項目真的非常好，如果真的能夠推行就會讓那么多的孩子受益。這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等我老了我也許會覺得自己沒有白活。所以，我反而做不到放棄?！?/p>

孩子，是可以讓孔維提起來就滿臉放光的一個話題，曾經(jīng)有兩兄妹到她的房間洗澡，孩子太臟了，以致那房間里可以臭3天，她說：“我還幫他們洗衣服、洗內(nèi)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這種善心。就是希望我們可以躺在一起，說說話，一起晨跑、讀書?！?/p>

我并不是混不下去才離開這個圈子

為了“資教工程”項目，孔維需要到處“化緣”，更是往里搭了不少錢，一次她的賬戶上只有10萬元了，可是需要支出8萬元，她想也沒想就支出了，而除了搭進時間、精力、金錢，做公益讓孔維犧牲更大的，是讓她多年的演藝生涯幾乎荒廢。

孔維是北京電影學院96級表演班的班長，陳坤、趙薇、黃曉明、祖峰、何琳、顏丹晨等不少明星都是她的同班同學。孔維畢業(yè)后被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挑中，成為當時人藝建院50年來招收的第一位電影學院的學生。而就是這個為業(yè)內(nèi)看好的孔維，在做了“資教工程”項目后卻有一次被劇組換掉了，她說：“這是我從影20年以來的第一次，就是因為實在太疲憊了，而如果其他劇組聽到你曾被劇組換掉之后會對你產(chǎn)生懷疑?！彼?，孔維反而心中有了一股“斗志”，覺得自己一定要回演藝圈：“我要封住這些人的嘴。讓他們看看，我并不是混不下去才離開的。我在這方面還挺自信的。這種自信跟這個項目也有關(guān)系。3年前我是沒有這樣的自信的?！?/p>

今年開始，孔維準備踏踏實實拍點戲，她坦承有點力不從心：“因為這兩個工作都需要我全心投入，其他演員進片場都不帶手機，就我一直在那拿著手機刷，我?guī)缀醭怂X剩下的時間在工作，真是不夸張。很多演員進場就不拿電話，和外界隔絕，完全投入，我也想那樣，但是我做不到?！?/p>

孔維還透露說是自己主動去的《我是演說家》，因為她認為這個節(jié)目特別適合講故事，有人跟她說雖然她的表現(xiàn)非常棒，但是她外表輸了，因為她在臺上穿得太美了，應該穿個大T恤上去。她說：“但是我想說，我不會這樣特意去迎合大家的口味。我要尊重每一雙眼睛，我應該很美。但是我保證，我從來不會在做公益的時候在意我的美，可我也不會在臺上刻意去裝那種樸實。有些人問為什么要選《我是演說家》這個節(jié)目‘復出。我說‘錯，我從來沒想過用演說家來復出，但是我想用這個節(jié)目來推我的公益項目?！?/p>

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明星做公益常被質(zhì)疑作秀，因此大多數(shù)明星在接受采訪時都會說“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可是孔維卻很明確地對記者說：“如果你們都表揚我，我會覺得很值。但是如果有質(zhì)疑的聲音，哪怕只有一個，我都會很委屈、很受傷?！?/p>

孔維聽到過不少質(zhì)疑之聲，在拍宣傳片時，她聽到有人說：“這個宣傳片不就是在宣傳自己嗎？”孔維說：“這種人真太傻了，我有很多渠道可以宣傳自己，為什么要用這么傻的辦法？宣傳片里面有一兩個鏡頭，我穿著羽絨服，臉都已經(jīng)浮腫、嗓子都啞了，那些鏡頭我也留下了。這個項目在我心里很重要，我不能就這樣輕易讓它倒了。我不在乎有人說我為了出名披著公益的外衣，我真的在做這件事，也接受所有的目光?！?/p>

通過做公益，孔維的內(nèi)心變得強大，她原先特別害怕坐長途車，但去學校必須要經(jīng)過一條只有一車寬的山路。那條路邊上就是萬丈深淵?？拙S最初非?？謶?，但為了見孩子們她只好勇敢地踏上了險途，她說：“我?guī)缀趺看紊先サ臅r候都在心里念佛誦經(jīng)。”去了很多次之后，她已經(jīng)不那么害怕了。

孔維努力地保持公益、事業(yè)和兒子幾方的關(guān)系盡量平衡。兒子跟她去了很多次貴州的學校，第一次去時才4歲，開始不和小朋友們玩，嫌他們臭。但只過了半個小時，就全都好了。她說：“一開始我兒子刷牙洗臉都不關(guān)水，現(xiàn)在不但會關(guān)掉，還會告訴你：‘不能浪費水，有些小朋友沒有水喝。連我們家的阿姨，來的時候上的第一課就是‘省水省電。我現(xiàn)在拍戲住酒店都帶盆帶桶，水重復利用，而且很少泡澡。”

在學校里，孩子們摘野花，跑出來送給她的那一刻，讓孔維十分滿足：“這些東西你在別處是得不到的。這種場景特別給你力量。”孔維說做這個項目除了要給孩子們七彩的課堂，也要給他們堅強的心，讓他們自信、讓他們快樂、讓他們驕傲。同樣，孔維也因此而變得內(nèi)心無比強大，她說：“我覺得這也許就是做這件事給我的力量吧。生活中有很多困難，我都很勇敢地面對了，而且我覺得都解決了?！?/p>

（郭旺啟摘自《北京青年報》）

（責編 懸塔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