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刀鋒

郭忻杪

3年1億美元，終究，洛里還是跟猛龍完成續(xù)約了。這意味著，這員31歲的2006屆老兵，他生涯巔峰期所有剩余時光，都將在多倫多度過。

而來北境五年，洛里也更是早已把多倫多當成了自己第二故鄉(xiāng)。如今，他在猛龍隊史多項數(shù)據榜上（助攻、搶斷、三分球命中數(shù)）均名列前茅。未來，7號球衣高懸加航中心上空？這才應該是“小鋼炮”的終極目標。

心生去意

原本，就在今年季后賽之旅結束后，關于洛里將要離隊的傳言曾一度甚囂塵上。

這位上賽季場均能貢獻22.4分、4.8個籃板、7.0次助攻、1.5次搶斷的精英后衛(wèi)，他選擇跳出合同，成為名完全自由球員。起初，據ESPN馬克·斯坦恩透露，洛里想要去到西部，加盟支有實力競爭總冠軍的球隊。因為過去兩年在東部，他實在太感到絕望了。

“是的，不管你多努力，都沒辦法縮小跟勒布朗·詹姆斯同他球隊之間的差距。”

這是今年5月7日，東部半決賽第四戰(zhàn)，猛龍主場102比109不敵騎士，進而連續(xù)兩年被對手淘汰出局，比賽結束后，洛里接受采訪時所說的話。然后第二天，他就宣布自己將跳出合同，放棄下賽季原本1200萬美元薪水，成為名完全自由球員。

應該說，洛里這一決定，著實讓猛龍球迷擔心了好一陣子。還記得同騎士系列賽第二戰(zhàn)，洛里在一次落地時不慎扭傷腳踝，并缺席了接下來連續(xù)兩場比賽。想必，就在他受傷一瞬間，所有猛龍球迷也一定在捫心自問：如果沒有這位全明星控衛(wèi)，結果會怎樣？恐怕也只能是，球隊晚一些被淘汰。

的確，過去兩年，以總經理烏杰里為首，猛龍隊管理層，無論是提高工資、交易、簽約自由球員，還是爭取選秀權……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戰(zhàn)勝詹姆斯。但顯然，殘酷的事實證明，這些對實現(xiàn)這一目標并沒有太大幫助。

洛里當然也看清了這點，所以，他想抓住自己生涯巔峰的尾巴，換一個全新環(huán)境，再向總冠軍發(fā)起一輪全新嘗試，這本無可厚非。且他成為自由球員消息剛一傳出，不少身邊人還紛紛表示支持，其中就包括后場黃金搭檔德羅贊。

“不管凱爾如何選擇，我都無條件支持。不過在他作出決定前，最好先通知我一聲，讓我知曉。要知道，我們可不光是隊友，更是朋友?！边@位上賽季場均能得到27.3分的聯(lián)盟第五號得分手如是說道。

猛龍主帥德維恩·凱西也說：“我堅定不移地支持凱爾，他是名非常棒的球員，總能將壞事情變?yōu)楹檬虑?。姑且先不考慮他能否最終留下，可只要是他做出的選擇，我就100%支持。”

而眾口一詞中，卻也有人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便是烏杰里?！拔医^不會讓凱爾離開，對我來說，今夏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將其留在多倫多！”

于是，一場博弈就這樣展開了。

西部球隊中，一度跟洛里走得最近的，是森林狼。在錫伯杜將其昔日愛將吉米·巴特勒從芝加哥招募過來后，明尼蘇達青年軍已被認定是下賽季一支巨大潛力股，再加上盧比奧今夏離隊當時已幾成定局，一切看起來似乎水到渠成。

“森林狼始終堅信，他們在控衛(wèi)位置上會有比里基（盧比奧）更好的選擇，這才下定決心兜售西班牙人?！盞FAN.com記者丹·巴雷羅說，“更何況，去年在美國集訓隊時，吉米就曾招募過凱爾（一起去芝加哥打球），兩人私交甚好。因此，在吉米轉投明尼蘇達后，球隊一號位還出現(xiàn)巨大真空，他自然當仁不讓，再度招募凱爾。”

那這筆簽約最終未能達成？可能主要還是由于森林狼方面薪金空間吃緊。畢竟，作為名連續(xù)多年場均至少17+6、三分球命中率33%+，還進過最佳陣容（三陣）的頂級控衛(wèi)，洛里雖已年過而立，卻仍是要盡力追尋一份頂薪或準頂薪長約。而森林狼，他們即將要迎接當家新星威金斯續(xù)約這一巨大考題，便注定不會在洛里身上投入太多。當雙方想法背道而馳，洛里也就只能辜負巴特勒一番美意了。

至于西部其他球隊，能為洛里提供豐厚合同，且雙方各自有意的，可謂寥寥。倒是東部，洛里家鄉(xiāng)球隊76人對將這位土生土長的費城后衛(wèi)“帶回家”很感興趣。76人現(xiàn)任籃球事務運營總裁布萊恩·克朗吉洛，他可謂是洛里的貴人——當年（2012年7月），正是時任猛龍總經理的克朗吉洛通過交易從火箭得到郁郁不得志的洛里，此后“小鋼炮”在多倫多一路成長，終成聯(lián)盟頂級控衛(wèi)。

洛里自己也表示，愿意回到家鄉(xiāng)打球，更重要的，是76人能夠提供他想要的那一紙合同。怎奈，人算不如天算，選秀前夕，76人通過交易從凱爾特人得到狀元簽，然后選中華盛頓大學天才后衛(wèi)馬克爾·福爾茨……家鄉(xiāng)球隊原本為洛里敞開的那扇門，又很快關上了。

洛里站在了十字路口，“西游”爭冠無望，家鄉(xiāng)球隊又去不了，他該如何抉擇？這時，已沉寂許久的烏杰里瞅準機會，這位2012-13賽季年度最佳總經理，他出手了。

鐵骨錚錚

1.3億美元或更多，起初，這才是烏杰里給洛里開出的合同報價總額。為此，他甚至不惜送走了已在球隊效力多年的帕特里克·帕特森及德馬爾·卡羅爾（來盡量少交奢侈稅）。應該說，這番誠意，著實讓洛里感動。

“大概選秀前那段時間吧，馬塞（烏杰里）還天天給我打電話，跟我討論續(xù)約合同的各種可能性（三年、四年、五年），球隊未來建設的各種可能性。”洛里說，“他希望我能留下，來繼續(xù)領導這個團隊，并讓我相信多倫多是最佳可以贏得總冠軍的地方。即便眼下還不是，但他會跟我一起，一直努力?！?/p>

洛里是被烏杰里這連番的“攻心戰(zhàn)術”俘獲了么？某種程度上說，是的?？墒獠恢?，他選擇留在多倫多，其實主觀上還另有隱情。

那是12年前，遠在洛里躋身全明星、奧運金牌獲得者、成為NBA當代最耀眼雙子星之一前，他只是維拉諾瓦大學一名敦實控衛(wèi)，頓頓依靠簙煎餅和不斷贏球茁壯成長。

但在次一年一度，籃球隊對陣學校全體教練的壘球比賽前，他的教練杰·賴特把他拉到一旁。賴特告訴洛里，球員讓教練贏，是理所應當?shù)?。endprint

你一定能想到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還是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甭謇镄χ貞?，“很多人都說我們不該這么干，但我做不到。對我而言，本該屬于我的一切（這里指勝利），我就不能讓它從指尖溜走。即便暫時溜走了，日后我也一定要再拿回來！”

這正如其在NBA的經歷一般。

五年來，多倫多就像是洛里第二故鄉(xiāng)，在他確立自己聯(lián)盟頂級控衛(wèi)地位同時，與妻子阿亞娜·康沃爾及兩個幼子卡特、卡梅隆，還共同構建了不錯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洛里還是忘不了，五年前那個夏天，火箭將其交易至多倫多時帶來的不快。

“我不希望那筆交易發(fā)生，因為當時猛龍正在追求史蒂夫·納什，而我不想給任何人當替補，哪怕史蒂夫。況且，那時我對多倫多一點也不了解，只聽說它是座很酷的境外城市，這一切都讓我感到煩躁?！?/p>

然后呢？你終究沒法跟命運抗爭。洛里來多倫多了，并在五年時間里完成人生大躍進，尤其近兩個賽季，他連續(xù)場均得分20+、三分球命中率超40%，入選全明星、最佳陣容，帶領猛龍闖進東部決賽……洛里說，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切是在多倫多完成的。

“聽北境球迷為我們尖叫，我意識到，這里是個歸處。多倫多是座很棒的城市，這里擁有很好的文化、超棒的球迷、美味的餐廳，雖然冬天很寒冷，真的很寒冷，但你會找到保持溫暖的方法。”

如今，身邊人已不再需要聆聽洛里給他們講在維拉諾瓦大學打壘球的故事了。所有人都見證了他一路走來的完整歷程，看著他成為一位明星，在季后賽被橫掃后立志重塑體型，骨子里是個絕對無法接受繳械投降的胖小子。

“在任何情況下，凱爾都想取勝?！眲P西教練說，“無論牌好與不好，他都想做到最好，而這正是一名偉大球員必備的素質?！?/p>

對此，德羅贊持一致意見——他的黃金搭檔，不論何時，一切都是競爭。

堅定留守

“我還記得有年夏天，在拉斯維加斯，我跟凱爾，那是我打過最激烈的單挑之一。”德羅贊說，“你根本想像不到，凱爾那股勁頭，就像是贏了我便能拿到總冠軍一般，可實際上，這單挑連獎金都沒有呢。”

誠然，你不能將過去幾年內猛龍的成功歸功于某一件事，或某一個人，烏杰里、凱西、德羅贊、洛里……說不定德雷克都有些功勞。但如果你看了足夠多這支球隊的比賽，就會知道洛里是場上獨一無二的核心。他痛恨輸?shù)魡翁?，痛恨那些沒打成的回合，痛恨誤判，更痛恨季后賽出局。他想要贏得一切，這點始終沒變。

“我曾一直這樣描述加里·佩頓?！边€是凱西教練，他說，“如果場上有個待爭球，加里會沖過去，凱爾也一樣，不惜一切代價爭奪它。我見過不少強韌的家伙，凱爾是其中最強韌之一。在這方面，他跟加里、KG一個級別，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因任何原因停止努力打球?！?/p>

在多倫多的日子，洛里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基調。去年奧運會，他舒適地投進那些空位三分后，回到球隊，上賽季又投出生涯最佳三分命中率，41.2%。第四節(jié)得分榜上，他還一度高居聯(lián)盟第三，場均7.8分；出場時間更一度位居聯(lián)盟首位，場均37.7分鐘。

“比賽中，我感到自由、自在，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置身何處、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等等?！甭謇镎f。這一切聽起來如此簡單，卻又如此重要。

回想第一次拿起籃球時，洛里還只是個在U12聯(lián)盟里打球，瘦弱的6歲小子。但與其他小子不同，他得用兩只手才能把球舉過肩膀并扔進籃筐里。他的母親和祖母共同照料他跟哥哥羅尼，父親則從未出現(xiàn)過在洛里童年時光里，因此母親不得不打兩份工。而現(xiàn)在，洛里同猛龍完成續(xù)約，他拿到令無數(shù)人羨慕的億元合同，一家人更不用為生計發(fā)愁?？闪钊艘馔獾氖牵斒氯司尤粚@筆巨額財富，有著不屑一顧的灑脫。

“也不是灑脫，畢竟，沒有誰會跟錢過不去。因為我的出身（費城北部貧困區(qū)），簽約時我當然會優(yōu)先考慮這點，錢讓我可以有能力照料家人及朋友們?！?/p>

“只是，當你處在這樣一個年齡，這樣一個人生階段，要簽署一份合同時，錢又不能是惟一要考慮的事。你得想，簽下名字后，自己將來是否能繼續(xù)享受比賽和勝利？如果能，那一切好說；如果不能，就要重新考慮下自己的決定了。”

或許，這才是洛里選擇跟猛龍續(xù)約，繼續(xù)留在多倫多的真正原因。過去五年，他已經習慣在這里不斷拿到勝利，更舍不得位于鄧達斯西大街（多倫多著名商圈、夜生活中心）附近，有一家充斥著古典氣息的理發(fā)店，旁邊酒吧里，每到猛龍隊比賽日時，九十年代的嘻哈音樂就將歸于沉寂，為點亮此處每一塊屏幕的洛里及他球隊讓道。電視節(jié)目里，音量炸裂般穿過音響……這已是北境慣常寒冷冬夜中固有的一種溫暖氣氛。

洛里親筆

多倫多，這里才是我的家。

或者說，我又要回家了。

作為名自由球員，在我做出最終決定前，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亦有很多條路擺在面前。第一點，也是最重要一點，我的家庭，我的決定要讓他們感到開心，要給他們最好的生活。第二點，自不用說，關乎籃球，我得想想接下來幾個賽季愿意在哪兒打球。最后就是直覺了，我要聽從內心的聲音。

但到了真該做決定的時候，不想，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所有擺在我面前的路，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家；所有擺在我面前的路，都指向同一個方向，多倫多加航中心球館。

五年前，我剛來這里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討論球隊重建這件事。當時大家多數(shù)想法都是：嗯……該不該來次大換血呢？那些記者專家們，他們整天想讓球隊交易來這個，放棄那個，擺擺爛，再選個誰誰誰。那時管理層整天也在考慮這些事，當然，新來的我不可避免深陷流言之中。

那段日子是艱難的，因為我們中很多人都知道，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把這里變得不一樣。我們知道這支球隊，從上到下，都是獨一無二的，從想要贏球的管理層，到逐漸成型、我跟德瑪爾的后場組合，再到我們那些多數(shù)不為人知，卻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球迷。endprint

所以，直到今天，我仍偶爾會想起那段時光。那幾年，外界一直都說我們需要推倒重建，幸好大家始終團結在一起。我們重新認真審視了球隊，然后，作為一支整體，作為一個組織，作為多倫多籃球的代表，告訴自己——只要堅持下去，我們就能變成強隊，建立起贏球文化。也正是從那時起，球隊還開始義無反顧相信我們。

后來，事實證明，這種信任是那樣牢固，我們一路堅持、互相信任，一直如此。

直到今夏……在我看來，就像是五年一個輪回。又一次，我們帶著遺憾告別了季后賽。雖然這幾年成績很令人振奮，但我覺得還是沒能完全兌現(xiàn)潛力。而如今，那些所謂的專家又在對我們指指點點。2013年，他們說我們得推倒重建；到了2017年，又是他們，又說著同樣的老話。

但和那次不同，這回，我很慶幸主動權更多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是名自由球員，也就是說，能決定自己未來的路。我該堅守下去嗎？再來一次，我們能再進一步嗎？

答案是，就像我前面所說，我很容易就做出了選擇。

我要留下，是的，留在北境。

當我把這一決定告訴兒子們時，老實講，他們的反應是……我最小的兒子，好吧，他還太小，根本沒什么反應。但我的大兒子，卡特，他向我證明，是做出了正確決定。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來，如果我要帶他離開的話，他會很難過。對他來說，離開多倫多不僅僅是搬一次家，從一個住處到另一個住處，而是非常艱難的另外一件事。離開這座城市，意味著要離開他那些朋友們，離開他的學校，離開那些常玩的地方。同樣，如果我們搬離這里，也不僅僅是離開一座城市，更像是離開故土，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

噢，對了，小家伙在得知要留下后還有個第二反應，說：“爸爸，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買個更大的房子啦？”我告訴他，這件事回頭再聊。

現(xiàn)在要說的，則是我想跟所有多倫多球迷說的，因為我想讓你們第一時間知道我的想法，我想親口告訴你們一些事情。

我選擇留在多倫多，是選擇留守家里，是對我和我家庭來說，最正確的決定。在我心里，始終有個聲音，告訴我說多倫多就是我的家。我的心還告訴我，這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有著最棒的球迷。我相信，猛龍遲早會變成一支冠軍級別隊伍，到時候，我一定要嘗嘗肉汁芝士薯條（加拿大特色食品）……來這里五年，居然還沒有吃過呢！

最后，是我人生的座右銘：如果你要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那就該去找那個從一開始就愿意信任你的人。

并且，如果你也正在做著什么有意義的事情的話……

那請務必堅持到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