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童詩的秘密花園里

薛雨梅

詩人金波說：“我以為，培養(yǎng)兒童熱愛母語的思想感情，最好從讀詩開始；享受語言的美，創(chuàng)造語言的美，最好從讀詩、寫詩開始?！边@將我和我們班的學生帶到一座叫作“兒童詩”的秘密花園里，讀詩、想詩、寫詩、講詩。一路走來，且行且探，且玩且樂，不時發(fā)現著兒童詩的美好，不時發(fā)現著學生徜徉在兒童詩里的美妙。

一、聆聽天籟之音

小小螞蟻/爬/爬/爬，

爬上瓦盆，

爬上花枝，

爬上葉片，

爬上花瓣。

小小螞蟻，

你也知道/爬得高，

看得遠。

——《小小螞蟻》（雪野）

二月春光，鳥鳴啾啾。開學第一天，我?guī)е鴮W生們誦讀這首詩，想借此讓他們感受兒童詩的自由活潑，也從中汲取一種向上的精神力量。我先讓他們自己讀，再問他們：讀這首詩有什么感覺？學生紛紛說，“爬/爬/爬……”這詩可真好玩。我在讀到“爬上花瓣”之后停下來，引導學生說話：“小螞蟻爬上去干什么呢？”學生說：“爬上去吃東西?！薄芭赖缴厦嫱??！薄芭赖交ò晟铣苑涿邸！薄琳f：“爬得高，看得遠?！蔽倚南?，可能他之前讀過，也可能這孩子真有一種開闊的思維。先表揚他說得好，然后告訴大家：“是啊，小螞蟻越爬越高，因為他要看到遠處美美的風景。新學期第一天，老師推薦這首兒童詩，就是讓你們像這只小螞蟻一樣天天向上?！?/p>

別說，他們還真喜歡這種形式的熏陶。浩然媽媽告訴我：“孩子回來脆生生地背詩給我聽，還說，我也要做一只努力向上的小螞蟻！”

我不知道陽光從哪里來，當我打開小窗，陽光撲了個滿懷。

——《打開小窗》（嚴友梅）

多美的詩意，多精準的語言！那“撲”字寫出了多少驚喜、多少童真呢！先領讀，聽得出最后一句不少學生讀得不順。有的讀成“撲個了”，有的讀成“撲了—個”。反復讀，學生練練，再領讀，效果還是不大好。指名讀，徐同學竟然把“撲”讀錯了?？磥碚Z言的美妙風景也不是那么容易欣賞到的。我問：誰會“撲”？怡靜同學笑著讀著“撲”，可就是不撲過來，小姑娘有些靦腆呢。坐在第二排的季屹同學舉起來手，他一下子向我“撲”過來，好重好快的“撲”。我趔趄著抱住他，大家笑了起來，然后一個個都舉起手，都要“撲”了！“哎呀，陽光就是這樣撲了個滿懷！”

語感的養(yǎng)成不也是這樣嗎？當我打開兒童詩的小窗，去讀、去品、去體驗，它就會和我們“撲了個滿懷”！

1.下雨了，走走走……走到爸爸的口袋里，變成一個小銅幣：不會淋雨，又可以買東西。

2.爸爸，天黑黑/要下雨了。雨的腳很長，它會踩到我們的，我們趕快跑！

——《童話》（林煥章）

讀完這首詩，我問，要是讓你想，你想變成什么？有的說也要變成小銅幣，因為好處實在多：省得走路，還會幫爸爸得到媽媽的歡喜！有的說，我要變成玻璃球，咕嚕嚕一滾，馬上到教室里……讀一則《童話》就像打開了童話的大門，天馬行空的想象都變成了平常。

每天，我都帶著學生讀：讀芬蘭伊迪絲·索德格朗的《星星》，應和課本中的詞語“蜂擁”；讀金子美玲的《草原》，打開草原上神奇的想象和盎然的童趣；讀陳念慈的《關不住的愛》，感受媽媽的愛點點滴滴，無時不在……在這里讀到情感的濃郁，讀到語言的生長，讀到想象的綻放……這兒童詩啊，是專為兒童奏響的天籟！

二、分享七彩晨光

兩個月不間斷地誦讀，也該做一些回顧了。班級微信公眾號推出“兒童詩讀寫”專欄，讓學生挑選自己最喜歡的兒童詩朗讀推送?；顒娱_始時，我有些膽怯：有這個精力嗎？能堅持下去嗎？但是，學生的熱情鼓舞了我，家長的支持激勵了我。我把開始的第一則放給學生聽，一個個都舉起了小手！家長義工群里呢，有說幫助做配音的，有說幫助編輯微信的，還有些家長幫著做安排的……

開學至今，不知不覺我已經帶領學生接觸、感受兒童詩有兩個月了。為此，我把這兩個月領著學生誦讀、感悟兒童詩的歷程記錄下來?！皝砘仡櫼幌挛覀冊诖禾炖锏淖x詩之旅吧，也期待大家分享讀詩的感受哦！”我的兒童詩讀寫微信就這樣開張了！

但是，兩三則之后我卻大為沮喪：除了幾個領先的孩子，其他讀得真不好。有“n”“l(fā)”不分的，有機器人腔調的，有斷句錯誤的……這樣的水平怎能在公眾號里加以展示？于是，我一一回復：

“王同學，詩歌怎么讀成了詩dē？ ”

“李同學，聲音挺好的，但節(jié)奏有些機械。注意，詞語要連起來讀，詩行要有停頓哦！”

“錢同學，讀題目不要太輕，“流、了”的聲母都是l，不是n?！?/p>

“姜同學，聲音響亮，但是太快了，讀詩要邊讀邊想呢！”

“仲同學，在詩句中間不要突然把字的聲調降下來?！?/p>

然后等待，再聽， 這一次整體尚可，沒有明顯的錯誤和嚴重的不當，如果再追求精致的話可以這樣改進。

“薛同學，‘可能后面要停頓啊?！?/p>

“葛同學，再連貫一些會

更好?！?/p>

“宋同學，《月光》要讀得靜謐一點。”

“劉同學，朗誦感情好充沛！是不是太夸張啦！平靜一下再

讀吧?！?/p>

……

于是，學生的朗讀水平飛速提高。朋友圈里紛紛評論：“好可愛的童音?！薄霸絹碓胶昧四?！”“你們班的孩子都成‘朗讀者了！”……

更驚訝的是一位做會計的家長朋友留言：“每天聽一聽你們班的學生讀詩，就像有一道陽光照進疲憊的心胸。”原來，分享不只是自己的快樂，分享讓每一個朗讀者和聽眾的生活都變得如詩一般動人。

三、流淌詩性精神

最好的朗讀應該是一種對話，和文字的對話。在讀的過程中，我常常讓學生去猜，接下來寫什么？

毛蟲對蛾子說：

你的翅膀真漂亮。endprint

蛾子微笑了，是嗎？

我的祖母是鳳凰。

蛾子對毛蟲說：

你的頭發(fā)閃金光。

毛蟲挺自然，

可能，我的兄弟是太陽 。

——《毛蟲和蛾子》（顧城）

這首詩的想象是奇特的，可謂世俗打破常規(guī)。讀它時，我只出示到了“毛蟲挺自然”，想看看學生想象的翅膀能飛多遠。你看：“毛蟲挺自然，對哦，我就是小太陽！”“對的，我的媽媽是孔雀！”“當然，我的奶奶是晚霞”“是的，我的祖父是星星！”“沒錯，我的祖父是太陽！”學生的想法和顧城的詩句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有時，讀完一首詩，我會順勢引導學生寫相近題材的詩歌。讀完林良的《蝸?！分?，我引導學生寫一寫身邊的事物或感興趣的動物的心里話。于是，他們筆下的萬物心語也是那么意想不到卻又合情合理：

大家說我是壽星。

我不用東奔西走去找食。

其實我背著重重的殼。

一個人在金魚缸里，好累。

——《烏龜》楊睿

我小，可我有很多腳，

請讓我自己走到學校。

在盒子里讓我真苦惱。

——《小螞蟻》薛燦元

雖是仿寫，卻那么自然巧妙又有新的意義。

烏龜、小螞蟻和蝸牛一樣不為他人所理解，有著自己的苦惱，而這些苦惱是人類自以為是的愛造成的。烏龜原本是壽星，它能平心靜氣，不躁動?？墒?，當它被抓進金魚缸中整天一個人孤孤單單，它的心里是多么累！這樣下去，它還能背負得了那么沉重的殼，還能靜靜地做壽星嗎？

小螞蟻小小的，很可愛，有學生就偷偷把它放在盒子里，帶到學校。學生在寫他們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也在思考自己的世界中有沒有傷害別人的地方。這是多么可貴的自我反省，因為詩也絕不是一味地歌頌，通過反省，能使心靈更健康地成長。當然，這首詩若是父母讀，也是別有意味。

讀詩，讀著讀著，寫詩也就發(fā)生了，是在生活中自然而然發(fā)生的。年級部組織《走進春天》主題活動：到大自然中找春天、畫春天。學生們說：我能不能寫春天？于是，有了一首首詩：

春姑娘來了，

她要給大地換上漂亮的

春裝，

舉行一場春天的舞會。

給柳樹穿上淺淺的綠衣裳，

給桃樹穿上粉粉的紅衣裳，

給迎春花穿上嫩嫩的黃

衣裳，

給小河穿上淡淡的藍衣裳，

給蝴蝶穿上五顏六色的花衣裳。

大地萬物穿上了漂亮的春裝，

舉行一場春天的舞會。

——《春天的舞會》楊鈺卿

帶著畫筆，

鋪開畫布，

我來畫一畫春天：

柳樹翠綠翠綠，

梨樹雪白雪白，

桃花粉紅粉紅，

油菜花金黃金黃。

春天五顏六色，哎呀！

我的眼睛忙不過來，

我的畫筆畫不出來！

——《畫春天》吉怡靜

遠看一片金黃地毯，

近看一株仙子微笑，

聞來一股清香撲鼻，

引來蜜蜂嗡嗡舞蹈。

——《你猜》許諾

日本詩人北原認為，兒童天生是詩人。當兒童詩和兒童生活相遇，就有了《春天的舞會》的浪漫，《畫春天》的童真和《你猜》的驚奇。在兒童的內心中有對生活、對世界的好奇，以及表達自我的無畏，或許這正是人們所呼吁的詩性精神，若是加以激發(fā)，有多少詩會在孩子們的筆下流淌！

四、我來講童詩

詩人雪野在《少年商學院》開辟有一個專欄，每周對一位作家的兒童詩賞析。我每周都聽，作為推薦誦讀的備課，有時也放給學生聽。這天正聽了一半，下課鈴響了，有學生要求聽完。我心里一動：“好，我給你聽完，但是，明天你做小老師給大家講講，可以嗎？”“行！”這就開始了“我來講童詩”。

“我來講童詩”就是學生講兒童詩給同學聽。開始，我把雪野老師的講課放給一兩個學生聽，讓他們依葫蘆畫瓢講。他們的家長可認真了，都會事先幫著把講稿打印出來，學生照著讀。但一兩次之后，小老師對我說：“薛老師，他們有的不聽我講！”我問他們：“那你們喜歡別人怎么講兒童詩給你聽？”“我喜歡講一點，提個問題?！薄拔蚁矚g邊做動作邊讀?！薄拔揖拖矚g大聲讀?！薄拔蚁矚g自己寫個同樣題目的詩和詩人比一比?！薄?/p>

“那就這樣講給同學聽?。　薄耙?！”……在孩子清脆的歡呼中，我莞爾一笑。

想到了一首詩：

春來了，

春來了，

我在草地上打滾，

鼻尖碰到了小野花。

聞一聞，

聞一聞，

聞到了春天的氣味。

——《春天的氣味》（江南）

我看到了兒童詩這座秘密花園里的春天，桃李爭妍，玫瑰吐蕊，還有小野花的芬芳撲進了鼻子。最重要的是聽見了孩童的聲音，他們讀詩，他們想詩，他們寫詩，他們講詩，他們在這里蓬勃自然地歡笑著，分享著，生長著。

小說《秘密花園》中說，秘密花園是瑪麗見過最美麗、最神秘的地方，奇妙地超越了任何人的想象力。在兒童詩這座秘密花園里，還會有多少奇妙發(fā)生呢？

（作者單位：江蘇海安縣實驗小學）

責任編輯 田 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