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紅楓

◆ 昆 金

燃燒的紅楓

◆ 昆 金

一

趙楓是在半年前知曉自己身世真相的。那一天花紅柳綠，春意萌動，南風(fēng)勁吹，透著一股萬物復(fù)蘇的勁道。趙楓也有些抑制不住。

以前她只知道母親生下自己后就去世了。然后父親帶著自己獨自闖蕩大上海，靠做些小生意，慢慢把自己養(yǎng)大。然后賺了點錢，又搭建了屬于自己的木房子。然后自己就一直長大，上學(xué)，到現(xiàn)在。

父親的生意時好時壞，但總算能夠讓父女倆溫飽無憂?，F(xiàn)在趙楓只等著自己盡早畢業(yè)，然后去工作賺錢，闖蕩社會，改變命運。

但有次父親生病，而且還挺重，父親的情緒就突然有些低迷。后來趙楓覺得，父親當(dāng)時很可能是想到了死，想到了他遲早會離開自己，所以才急著把秘密告訴女兒。

原來趙楓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而是他從垃圾堆里撿來的。說得再詳細一些，是流浪狗從垃圾堆里把她叼出來，放在父親腳跟前的。這可真不是一句哄小孩的玩笑話。

趙楓恍然如夢，幻想著那天父親蹲下身去，解開襁褓時的那種驚訝和欣喜。

也想必他是一眼看到自己，就喜歡上了這個漂亮萌動的女嬰。要不然怎么會這么多年一如既往，給予自己那么多愛呢。

而且父親實際上一生未娶。那個在他嘴里病死的母親，也完全是空穴來風(fēng)。他自己就是個孤兒，從來不知道家在哪里，親人又在哪里。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根無基，就像是一片落葉。

按父親的說法，他是孤兒，所以深有體會其中的感受。他之所以隱瞞趙楓身世，是希望她可以過得坦蕩，輕松，不被自己的身世干擾心境，做一個無牽無掛的快樂女子。

從那天起，趙楓就開始猜測自己怎么會被丟進垃圾箱的。并幻想親生父母究竟是怎樣的人，高矮胖瘦，富貴貧窮。有時候站在馬路上，環(huán)顧四周，她會突然覺得這個城市極其溫柔，因為她料想親生父母就在這座城市里，跟她息息相通，呼吸著同一片空氣。

而有時候她又會覺得這個城市極其殘忍，光怪陸離。做父母的究竟有什么樣的難處，非要把自己兒女丟進垃圾桶，跟流浪狗為伍呢？

很多時候趙楓會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著自己，暗暗思忖，眼下，她的親生父母是否也如自己思念他們那樣地牽掛自己呢？

每當(dāng)想到這些，趙楓總要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然后反復(fù)勾勒想象父母的樣子。

一扭頭時，她就能從鏡子里看到自己右脖子上一塊微紅的胎記。這是一塊銀元大小、形如楓葉的胎記，所以當(dāng)年養(yǎng)父看到后，就把她喚作趙楓了。

在趙楓的心目中，養(yǎng)父對待她視如己出，這些年百般的呵護，無可挑剔。他讓她擁有了一個無憂的童年和一個快樂向上的少年、青年。他自己也很勤奮，讓她擁有過各個年齡段所夢想擁有的東西，盡管自己的夢想并不高。

但即便這樣她還是對生父母魂牽夢縈。這一點養(yǎng)父也很理解。畢竟這對她而言，實在是件大事呀。

她的這個夢想，突然就有了些眉目。

上周的申報上，刊登了一篇帶有照片的通告。通告內(nèi)容是一個富家小姐跟人訂婚的消息。

這本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消息。但關(guān)鍵問題是，照片中這個富家小姐的長相身材，眉目容貌，甚至是發(fā)型，簡直就是趙楓本人。

這可不是趙楓一個人的自以為是。所有認識趙楓的男女老少見到這張照片，都異口同聲表示，這人真像趙楓啊。

這世界上長得相像的人，其實還是蠻多的。問題是趙楓有著非同一般的身世，這就讓她多了一個心眼。

自己跟這個訂婚的富家小姐，會不會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她把這個想法去跟養(yǎng)父溝通。養(yǎng)父趙軍反復(fù)端詳著照片，也暗暗稱奇。

“爸爸，我想如果誰家要把剛出生的嬰兒丟掉，肯定不會丟在自家附近，但也不可能跑太遠。所以我覺得，我的生父母一定就在上海。”趙楓激動地說。

“你的意思是……”趙軍坐在椅子里，有些猜到了女兒的想法，問。

“我會不會跟這個訂婚的女子是雙胞胎呢？”趙楓目光閃爍，猜測道。

趙軍茫然。

“我要去找到這個女子。”趙楓堅定地說。

趙軍上下打量著女兒，心情復(fù)雜。

趙楓望見，趕緊蹲在趙軍膝前，微笑著說：“爸爸，你放心，即便我找到了親生父母，也絕不會離開你。我只想弄明白自己從哪里來，而你永遠是我唯一的父親。他們既然丟棄了我，我也不稀罕他們?！?/p>

說完這些話，趙楓起身就把趙軍緊緊摟住，眼眶濕潤。

趙軍也有些感動。自從趙楓長大后，父女倆差不多已經(jīng)忘記擁抱彼此的滋味。這一剎那，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小時候趙楓特別粘人，每晚都要爸爸這樣摟著她睡覺。

趙軍甚是欣慰，但又莫名地有些惴惴然。

二

趙楓很快查清楚，這個叫陳寶怡的女子就住在福開森路上。父親是個商人，財通四海，家境殷實。母親是個退隱的歌星，曾經(jīng)風(fēng)靡上海灘，留下過很多佳話軼事。如今上了年歲，便急流勇退，只在家相夫教子，安靜生活。

而陳寶怡本人是個教師。未婚夫是個青年律師，也是名門之后。這一對才子佳人門當(dāng)戶對，實在是羨煞旁人。

趙楓懷著一種復(fù)雜的心情，最終鼓足勇氣，在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來到陳寶怡所在的學(xué)校，拜訪了陳寶怡。

那天趙楓精心打扮一番。走進校園時，就不斷有人把她當(dāng)成是陳寶怡，對她恭恭敬敬。那一份禮遇，那一份尊貴，讓趙楓感受良多，震撼不已。

而當(dāng)陳寶怡看到趙楓時，也忍不住驚呆了。兩人面對面站著，愣了好久，旁人更是議論紛紛。

“哎呀，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相像的人?！庇腥梭@呼。

趙楓聽著議論，看著對面陳寶怡的驚訝神色，越發(fā)急著想了解真相。陳寶怡把她請進休息室，兩人單獨聊了起來。

而當(dāng)陳寶怡聽說了趙楓的身世之后，也開始狐疑起來。

“寶怡，你看我們倆會不會真有某種淵源？畢竟長成這樣像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雙胞胎。而且我們又同在一個城市……”趙楓直接說出心思。

陳寶怡也感覺必須認真對待這件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楓，你出生在哪一年？”陳寶怡問。

“民國六年，今年剛好十八歲，五月份的。你呢？”趙楓反問。

陳寶怡吃驚，道：“哎呀我跟你是同年同月……”

兩人暗自驚訝，各自打量著對方，都在疑惑：對面這個女孩，真的會是自己的同胞姐妹嗎？

自己究竟有沒有同胞姐妹，這種事應(yīng)該去問父母才對。陳寶怡心里想著，回家就去找母親打聽。

母親秦嵐當(dāng)時正在院子里逗貓。遠遠就看女兒急匆匆朝自己奔來，也沒從椅子里起身。

“媽媽，我是不是真有個同胞姐妹？”陳寶怡一刻也沒耽誤，就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當(dāng)頭便問。

秦嵐聽了，當(dāng)即神色大變。那只嬌貴的白貓見勢不妙，悄然從秦嵐的懷里躥下，溜得無影無蹤。

“媽，你倒是說話呀?！标悓氣绷?，喊。

秦嵐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幾乎跌倒。陳寶怡見勢不妙，也不再追問，就把母親扶進房間休息。

秦嵐一頭倒在床上，有些恍恍惚惚。陳寶怡慌里慌張給母親蓋上被子，又讓傭人去倒茶，請醫(yī)生。秦嵐在床上擺擺手，示意她只想休息一會，大家便走出房間。

陳寶怡走出房間，心中越發(fā)感到蹊蹺。自己跟趙楓究竟是怎么回事？母親聽到趙楓這個人以后，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

陳寶怡呆呆在走廊里站了一會，馬上就去找奶奶。

奶奶聽完孫女的敘說之后，唉聲嘆息，隨后說出了真情。

原來秦嵐當(dāng)年分娩時，出生的的確是一對雙胞胎。但早出生幾分鐘的姐姐卻因為窒息而沒能活下來。當(dāng)時他們沒有任何聲張，就讓接生的醫(yī)生護士把嬰兒尸體丟掉，并許以重金，讓知情者保密。

“既然那個嬰兒死了，那趙楓是怎么回事？奶奶，你是沒見到趙楓，跟我簡直一模一樣??！”陳寶怡拉著奶奶說。

奶奶沉吟半晌，喃喃說道：“唉，難不成這個苦孩子沒死嗎？可當(dāng)年你母親分娩時我就在門外，我是親眼看著這個嬰兒膚色發(fā)紫，手腳冰涼，一點氣息都沒有了啊。”

“奶奶，這件事你們怎么沒跟我說起過??？”陳寶怡不滿。

“當(dāng)年你母親因為死了一個嬰兒，整個人非常低迷，消瘦，大病了一場，好幾年都沒登臺演出。我們見她這樣，暗地里就說好，以后誰也別提這事，免得你母親難過。你長大后，自然也就沒人跟你說這事了?！蹦棠虈@息著說道。

陳寶怡驚嘆。這樣看來，趙楓多半就是自己姐姐了。

“那個叫趙楓的姑娘，真的跟你很像嗎？”奶奶又問。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陳寶怡急著說，“奶奶，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奶奶沉吟，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要操之過急。要是傳出去，可不好聽。我們陳家在上海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奶奶，你想見見這個趙楓嗎？”陳寶怡又問。

“不見。你也別輕舉妄動，聽見沒有？”奶奶正著臉色，呵斥。陳寶怡見狀，再也不敢作聲。

三

按照全家人這樣的態(tài)度，要讓他們同意去弄清楚自己跟趙楓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不現(xiàn)實的。但陳寶怡心中揣著滿滿的好奇心，決定偷偷去弄清楚這一切。她覺得如果趙楓真是自己姐姐，其實也挺好。母親只生了她一個女兒，從小到大，自己也實在是寂寞得不行。

陳寶怡想來想去，準備先去自己出生的醫(yī)院打聽。她通過渠道，找到了當(dāng)年自己出生的病歷卡檔案。從檔案中她找到了當(dāng)年給自己接生的江醫(yī)生。

江醫(yī)生已經(jīng)退休，看上去生活過得挺有質(zhì)量。她這么多年一直遵守承諾，守口如瓶。今天見陳寶怡過來問及死嬰，還是稍微回避了幾下。陳寶怡給了很多錢，江醫(yī)生也就承認了。因為她覺得這件事陳家很多人都知道，陳寶怡不是外人，說出來也無妨。

江醫(yī)生說你母親當(dāng)年確實生了一對雙胞胎，但其中一個嬰兒出生后不久就死了。陳寶怡問起當(dāng)年那個死嬰是怎么處理的，江醫(yī)生說她也不清楚，是手下護工處理的。按照規(guī)定死嬰有嚴格的處理程序，但當(dāng)時管理不嚴，很多護工偷懶，直接把死嬰包裹一下，丟在附近垃圾桶內(nèi)的，大有人在。

陳寶怡隨后找到趙楓，問她養(yǎng)父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趙楓說了那個垃圾箱的位置。陳寶怡發(fā)現(xiàn)，趙楓所說的這個垃圾箱就在醫(yī)院對面。按照江醫(yī)生的說法，當(dāng)時很多死嬰都會被丟在那兒。

這就對上了。趙楓真的很可能是當(dāng)年那個死嬰，自己的同胞親姐姐。

然后陳寶怡又想起江醫(yī)生說起過，那個死嬰右脖子里有個楓樹葉形狀的胎記。所以她在見到趙楓后，亟不可待就去看趙楓的脖子。果不其然，趙楓脖子里的胎記清晰完整，很像是一片楓樹葉子。

陳寶怡在那一瞬間，特別激動。而站在陳寶怡對面的趙楓，此時也按捺不住，潸然落淚。陳寶怡見狀，也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姐妹倆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事后大家都覺得首先應(yīng)該跟家里溝通一下，便分別回了家。

陳寶怡把情況跟母親說了以后，秦嵐長久沉默。陳寶怡料想母親這是想起了傷心事，就安慰。秦嵐隨后就問：“寶怡，這件事你準備怎么辦？”

陳寶怡不假思索地說：“媽，這還用說，她要真是我親姐姐，別說我，我們?nèi)叶枷Ｍ丶襾淼陌??！?/p>

“可當(dāng)年那個嬰兒確實死了?，F(xiàn)在又怎么活過來了呢？”秦嵐納悶。

“或許她只是假死，是暫時性的那種窒息吧。姐姐命真大啊。”陳寶怡說，“但是媽媽你看，她的相貌，還有脖子里的胎記，以及她被發(fā)現(xiàn)的那個垃圾箱，這些都說明她就是我姐姐呀。”

“這件事我們要謹慎，寶怡。世界之大，什么情況都會存在?！鼻貚估淅涞卣f。

“要不，我把她約出來，我們一起去醫(yī)院驗個血，這樣再確認一下，你看怎么樣，媽媽？”陳寶怡想了想說。

一聽說女兒要跟趙楓去醫(yī)院驗血，秦嵐的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陳寶怡見了，不免納悶，母親這是怎么啦？她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那邊趙楓回到家里以后，也把情況跟父親說了一遍。趙軍默默聽完，長久抽著煙，似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爸爸，你說我該怎么辦？”趙楓急著問。

“這件事呀，還是首先要看人家陳家是怎么想的?！壁w軍想了想，說，“陳家不比我們，是顯赫人家，凡事必定謹慎?！?/p>

“不怕。我跟陳寶怡已經(jīng)約好，過幾天就去醫(yī)院驗血。到時候事實擺在大家跟前，就不怕他們不表態(tài)?！壁w楓目光銳利，說。

“楓兒，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末了趙軍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

“我？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呀，爸爸?！壁w楓已經(jīng)看到父親凝重的表情，就故作輕松地說，“放心，爸爸，不管這件事的結(jié)果是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趙軍搖搖頭：“楓兒，你自己的前程，還是你自己來選擇比較好……”

“我知道，爸爸。我不可能回到拋棄我的人身邊去的?！壁w楓點點頭。

幾天后，陳寶怡帶著趙楓，偷偷去了醫(yī)院，委托院方在保密的前提下，給她們做了全方位鑒定。鑒定結(jié)果表明，她跟趙楓真的是親姐妹。

趙楓得到這個消息后，突然痛哭起來，長久地痛哭。趙軍遠遠看到，似乎也讀懂了女兒的眼淚。

而陳寶怡回去把情況說了以后，卻遭到秦嵐和全家的一致埋怨。

“寶怡，這件事你太魯莽了?！蹦棠掏葱?。

“奶奶，你們難道不想骨肉團聚嗎？你們看姐姐這些年過得多苦?！标悓氣环狻?/p>

秦嵐望著女兒，暗自嘆息，說：“哎，寶怡呀，你真是個天真的孩子。這一點，太像年輕時的我了?！?/p>

陳寶怡不解。秦嵐就說：“你不覺得如果你突然多了個姐姐，那么這個家里的一半就要從你手里丟掉了嗎？”

陳寶怡當(dāng)然聽明白了。但是她并不在意，道：“我倒真不在意她跟我分家產(chǎn)。反正我們家有錢，我不在乎分她一些。”

奶奶一聽，有些意外，說：“哎呀，寶怡，你心里真是這么想的？”

“那當(dāng)然?！标悓氣c頭說道。

“嗯，寶怡這氣量呀，像我，哈哈……”奶奶樂呵。

“媽，你就別跟著摻和了?！鼻貚孤裨蛊牌?，然后又對女兒說道，“寶怡，這件事你別再魯莽。以后怎么辦，一切由我們來做主。這種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p>

陳寶怡不樂意，但也沒辦法。

四

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陳寶怡的消息了，趙楓非常想念。到了后來，她慢慢意識到，這件事很可能會到此為止。很顯然，陳家多半不想提及陳年往事，更不想接受自己。

而按照趙楓之前的想法，她只是想了解一下自己從哪里來，親生父母是誰，僅此而已。不管這件事結(jié)局如何，她都會一如既往地跟趙軍在一起，粗茶淡飯，日復(fù)一日地生活下去，這些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

而隨著事件的進展，以及真相的顯露，她的內(nèi)心也開始慢慢有了些變化。

之前好多次尾隨窺視陳寶怡，或者跟她在一起時，趙楓的思緒會突然云游八極，不知不覺就走了神。

原來，原來她完全可以成為陳寶怡這樣的大小姐，過上跟陳寶怡一樣的富足生活。原來她也可以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一份尊貴的地位，一個顯赫的家庭，和一個前途無量的丈夫。

有次當(dāng)她看著陳寶怡鉆進锃亮的私家轎車時，恍然覺得那個低頭上車的女子儼然就是自己。并且她也會暗暗吃驚，原來她要是好好打扮，也完全能夠有陳寶怡那樣美麗。

想到這些，她的內(nèi)心慢慢有些萌動。而這些變化，一開始她并不自知，到后來突然就變得極其顯著。最后令趙楓自己都有些驚訝。

自己這是怎么啦？

很快趙楓就明白自己的內(nèi)心。眼前的狀況，不就是一個輕而易舉改變命運的機會么？

現(xiàn)在各種證據(jù)都能證明她趙楓跟陳家的關(guān)系。所以哪怕陳家再不愿意，她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不僅僅要問清楚秦嵐，當(dāng)初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己，更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過上屬于自己的生活。

所以趙楓很快聯(lián)系到陳寶怡，詢問進展。陳寶怡為難，說家人都不想再提這件事，她也沒有辦法。趙楓頓時憤怒起來，就對陳寶怡說我想見媽媽一面，我有話跟她當(dāng)面說清楚。陳寶怡想了想說好，于是回家就跟秦嵐說起這事。

秦嵐聽說趙楓要上門，哪里肯見。

“你轉(zhuǎn)告那個丫頭，就說陳家根本沒她這個孩子。讓她死了這個心?！鼻貚棺詈笳f。

“媽媽……”陳寶怡不滿，大叫。

“你住嘴。這件事都是被你給做尷尬的。誰讓你帶她去醫(yī)院鑒定的？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是在害我們陳家？”秦嵐憤怒地對女兒喊。

“媽，你好奇怪，現(xiàn)在可以肯定趙楓就是你的親骨肉。我覺得你應(yīng)該迫不及待把她認下來才合情合理。多可憐的姐姐呀。而且，你為什么還說她會害我們陳家呢？這樣做怎么會害我們陳家呢？”陳寶怡不解。

秦嵐聽到這些，馬上神色凝重，一臉的茫然和擔(dān)心。陳寶怡越看越糊涂。

“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呀？”陳寶怡大喊。

秦嵐有些恍惚，只能坐在椅子里，大口喘息。

就在這時，有個仆人急匆匆跑進來，看到陳寶怡在房間里坐著，馬上就驚駭起來。

“王媽，你怎么啦？”秦嵐不解，問。

“夫人，客廳里來了個姑娘……跟小姐一模一樣。”王媽緊張地說。

秦嵐母女一聽，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沒錯，客廳里坐著的，就是趙楓。趙楓今天拿出所有存款，去大馬路買了一套衣服，又燙了個頭發(fā)，然后大搖大擺踏進陳家院門?？撮T的看到趙楓，連忙鞠躬，開門，并謙卑地喊了一聲：“小姐回來了?！?/p>

趙楓聽到喊聲，一陣感慨，這才是有尊嚴有質(zhì)地的生活呀。

她這樣想著，昂首大步穿過花園，朝陳家洋房的客廳大門走去，儼然就是一副主人的姿態(tài)。

五

蘇州河里浮起一具女尸。周鳳岐奉命調(diào)查。

經(jīng)過調(diào)查，查實死者名叫趙楓，本地人，死亡日期大致在發(fā)現(xiàn)尸體的前一天。死亡原因是后腦被鈍器重擊，頭皮沒破，顱骨卻碎裂。發(fā)現(xiàn)尸體的河流應(yīng)該不是案發(fā)第一現(xiàn)場。

死者趙楓的父親趙軍聽到噩耗，聽說已經(jīng)哭暈過好多次。也難怪，一個花季姑娘就這么死了，誰都覺得可憐。更何況從跡象上看，這還是一起兇殺案。

周鳳岐跟趙軍聊了很久，最后才得知，趙楓最近獲得了一個重大信息，有關(guān)她的身世。

“楓兒親口告訴我，這次她肯定找到了親生母親，就是秦嵐。”趙軍抽泣說道。

周鳳岐驚訝，問：“那她去認親了沒有？”

趙軍搖搖頭，說：“這我不太清楚。不過我看得出來，她嘴上說不稀罕，可心里還是很希望去認親的。”

“五號那天，趙楓都做了些什么事？”五號是趙楓的死亡日，所以那天的所有線索都很重要。

“我不清楚。那天她一大早就出去了，從此就再也沒見到過她。哎，這孩子，真是命苦呀。”趙軍泣不成聲。

周鳳岐順著這條線索，又電話聯(lián)系到了秦嵐。秦嵐一口否定她在五號那天見過趙楓。說起趙楓的身世，秦嵐說這事她聽陳寶怡說起過，這不過是小孩子的猜測，世上長得像的人多著呢。

那么究竟趙楓跟秦嵐之間的親緣關(guān)系，是否真的存在呢？

周鳳岐想起趙軍說過趙楓已經(jīng)跟陳寶怡去過醫(yī)院，于是就去醫(yī)院查找當(dāng)時接待他們的醫(yī)生，并找到了她們的病歷卡。所有線索都證實，趙軍所言不虛，趙楓和陳寶怡極有可能就是雙胞胎。

周鳳岐頓時感覺這里面有蹊蹺。趙楓剛剛查實自己是秦嵐的孩子，馬上就被害了。這兩者會是巧合嗎？

周鳳岐從來都不相信巧合。

他想起本起事件還有一個重要人物，那就是陳寶怡。周鳳岐正在不知不覺把趙楓的被害，首先跟秦嵐一家試著聯(lián)系起來。

其實他這樣思考也很正常：死者趙楓生前最糾纏著她的，也無非就是這件事了。而且她也一直在為這件事奔波。假設(shè)她獨自去陳家認親，那也不是沒可能。這一點趙軍也這么認為。

周鳳岐在學(xué)校找到了陳寶怡。但陳寶怡吞吞吐吐的，什么話都沒說，還神色大變。周鳳岐更加懷疑。

陳寶怡跟趙楓去醫(yī)院核實關(guān)系，這是事實。但當(dāng)問起此事，陳寶怡卻避而不答。這又是為什么？

而如果真有此事，那么當(dāng)年秦嵐應(yīng)該生了一對雙胞胎。而其中一個嬰兒又怎么會流落到別人家去了呢？

周鳳岐翻閱當(dāng)年的報紙新聞，只看到當(dāng)時報道說明星秦嵐喜添千金，根本沒說是雙胞胎啊。但前幾天趙楓和陳寶怡卻被認定是雙胞胎。周鳳岐也看到了趙楓照片，跟陳寶怡真的非常相像。

所以周鳳岐最后還是想到了秦嵐當(dāng)年分娩的醫(yī)院。那所德國人開設(shè)的醫(yī)院非常了不起，幾十年前的病人檔案，至今還保留得十分完整。

周鳳岐查實，當(dāng)年給秦嵐接生的一個醫(yī)生和兩個護士都已經(jīng)退休，其中一個護士病故。周鳳岐走訪了剩下的兩人。

他首先找到的是江醫(yī)生。江醫(yī)生確認秦嵐當(dāng)年生的是一對雙胞胎，但其中一個女嬰窒息死了。又說秦嵐是個明星，不想鬧出更多新聞，就沒讓我們把這消息泄露出去，也是能理解的。

周鳳岐又問，這個女嬰有什么特征嗎？江醫(yī)生就說女嬰脖子里有個楓葉狀的胎記。周鳳岐驚異，馬上想起，趙楓脖子里也有個胎記。

結(jié)合所有的線索，他判斷那個窒息的女嬰后來真的活過來了，并且還被趙軍收養(yǎng)，她就是趙楓。

原來趙楓真的就是秦嵐的骨肉。但令周鳳岐奇怪的是，秦嵐明明知道自己曾經(jīng)生了一對雙胞胎，并且其中一個女嬰夭折了。那么，當(dāng)她聽說有個跟陳寶怡非常相像的女孩出現(xiàn)時，應(yīng)該會急著想見見這個姑娘，這才是一個母親應(yīng)該有的正常反應(yīng)。

但秦嵐卻表現(xiàn)得十分異常。

不過也說不定，或許人家已經(jīng)心死，不想再泛起陳年舊事來折磨自己吧。畢竟無緣無故長得很相像的兩個人，世界上還是存在的。

那么趙楓這次遇害，到底會不會跟她的身世真相有關(guān)呢？如果有關(guān)，那么兇手會是哪路神仙？

周鳳岐憑著經(jīng)驗想到，最值得懷疑的，應(yīng)該是陳寶怡。

因為趙楓的出現(xiàn)，對誰最具備威脅？無疑會是陳寶怡。陳家原本只有陳寶怡一個后人，但若是趙楓突然出現(xiàn)，必定會奪走很多屬于陳寶怡的東西。這種威脅上升到殺人行為，周鳳岐絲毫不會感到驚異。他看到的實例實在是太多了。

也所以上次他去詢問陳寶怡時，對方支吾半天，一臉驚恐，不肯配合，形跡可疑。

所以周鳳岐顧不得去找那個護士，直接喊人把陳寶怡帶到巡捕房詢問。他是想借此來震懾一下陳寶怡。

陳寶怡嚇壞了，一直在哭。周鳳岐怎么問她都是哭哭啼啼的，看上去并不像是裝出來的。

“陳寶怡，趙楓的出現(xiàn)，令你很擔(dān)心是吧？”周鳳岐單刀直入。

“我擔(dān)心什么呀我？突然間多了個姐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标悓氣瘩g。

“胡說。其實你很擔(dān)心趙楓真的回到家里。因為這樣的話，她就會跟你爭奪財產(chǎn)。”周鳳岐又說。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喝多了吧，亂說。我不是那種人?！标悓氣?。過了開頭那一陣，現(xiàn)在她鎮(zhèn)定了好多。

“這件事是你告訴你媽媽的？”周鳳岐又問。

“對呀。但我媽媽不相信，然后我就帶姐姐去了趟醫(yī)院，還找到當(dāng)時接生的醫(yī)生?！标悓氣f。

后面這一點，當(dāng)時江醫(yī)生也跟周鳳岐提到過。

“江醫(yī)生都跟你說過些什么？”周鳳岐問。

“很多吧。比如她說起過，那個死嬰的脖子里有個紅色楓葉狀的胎記。而趙楓脖子里也有，所以我覺得她一定就是我姐姐。后來我把這事說給母親聽，可她還是不信。江醫(yī)生說過，母親當(dāng)年見過死嬰，肯定知道死嬰脖子里有個楓葉形狀的胎記。因為這是江醫(yī)生當(dāng)年刻意指給母親看的……”陳寶怡嘀咕。

周鳳岐聽到這里，暗暗吃驚。原來秦嵐已經(jīng)知道趙楓的脖子里有個跟死嬰一模一樣的胎記。

有了這一條，秦嵐卻依然不愿意關(guān)注趙楓這個女孩，就非常非常不合理了。

陳寶怡跟趙楓長得很像，這一點還有巧合的可能。但如果趙楓脖子里還有一個跟當(dāng)年的死嬰一模一樣的胎記，那秦嵐怎么也得有所反應(yīng)才對啊。憑這些線索，作為一個母親，肯定會不顧一切要去看看這個姑娘。

所以周鳳岐覺得嫌疑最大的還是秦嵐。如果陳寶怡因為利益，不想讓趙楓回家認親，那么她根本沒必要帶著趙楓去醫(yī)院核實她跟趙楓的雙胞胎關(guān)系。

為此周鳳岐拜訪了秦嵐。秦嵐就在客廳接待了他。

“陳太太，我不明白當(dāng)你了解這些情況后，究竟為什么無動于衷呢？”周鳳岐把自己的疑惑轉(zhuǎn)告給了秦嵐，“這不符合常理呀。”

“這么多年了，她已經(jīng)有自己的養(yǎng)父，我不想打攪別人的生活。即便趙楓真的是我女兒，但畢竟人家養(yǎng)了她那么多年，就讓他們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吧?！鼻貚沟睦碛晒诿崽没省５谥茗P岐看來，卻非常拙劣。

或許秦嵐有著不為人知的難言之隱，所以才要這樣對待趙楓。

周鳳岐坐在沙發(fā)里時，一粒衣服紐扣脫落，嵌進了沙發(fā)縫隙里。周鳳岐好不容易從縫隙里拿出紐扣，卻同時找到一粒帶孔的珍珠。

秦嵐看到這粒珍珠，馬上就一臉緊張。這些都沒有逃過周鳳岐的眼睛。

“我有條項鏈，前幾天不小心斷了線，珍珠滾得到處都是……”秦嵐笑得很驚悚。

“后來都找到了嗎？”周鳳岐隨意問。

“少了幾粒，但沒關(guān)系?！鼻貚姑弊永锏恼渲轫楁湥f。周鳳岐看清了那條項鏈，突然有所聯(lián)想。

告別秦嵐后，周鳳岐又找到傭人王媽。

“王媽，太太的項鏈什么時候弄壞的？”

“嗯，是五號那天吧。我還幫著她找珍珠呢，大半夜的，我眼睛不好，太太幫著一起找的。”王媽說。

五號，正是趙楓的推斷死亡時間。

“客廳一直是你打掃的，對嗎？”周鳳岐又問。

“是的?！?/p>

“那這幾天里，客廳里少了什么東西嗎？比如說，那種比較沉的東西?！敝茗P岐再問。他要確認一個猜測。

“嗯……有個雕塑，一直擺在客廳茶幾上，大概是六號那天吧，太太突然讓我丟掉。我就丟掉了?！蓖鯆尰貞浾f。

周鳳岐一個激靈，連忙讓王媽去找那個雕塑。結(jié)果很快在外面垃圾箱里找到。

周鳳岐看到，這個雕塑很沉，兩端也很硬，假如砸在腦袋上，不死也殘。

最后跟王媽分手時，周鳳岐又問：“最近陳家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周探長你指什么樣的事呢？”

“我也說不好，就是那種……比較特別的事吧?！?/p>

王媽想了想，說：“對了，五號中午，有個姑娘到陳家找太太。那個姑娘啊，跟小姐長得是一模一樣，真是稀奇哦……”

周鳳岐深吸一口氣。

“哎呀，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等周鳳岐離開后，王媽突然后悔。

六

第二天周鳳岐就通知秦嵐到巡捕房來。秦嵐不敢怠慢，準時到達。周鳳岐把她帶進停尸房。

“陳太太，你項鏈上的珍珠全部找到了嗎？”周鳳岐莫名其妙問。

“全部找到了……”秦嵐摸了摸脖子里的項鏈，忐忑說。

周鳳岐請她把項鏈解下來。秦嵐不知其用意，只能照做。

周鳳岐把項鏈交給身邊的一個男子。男子檢查了項鏈，說：“陳太太，你的項鏈還缺一粒珍珠?！?/p>

秦嵐驚訝。周鳳岐介紹說：“這位是永安公司首飾部的毛經(jīng)理。這種項鏈他熟悉。”

“哦，上次項鏈斷過線，可能還有一粒找不到了?！鼻貚寡陲?。

“項鏈是五號斷的吧？”周鳳岐突然說起，秦嵐來不及反應(yīng)，點了點頭。

“五號那天，趙楓是不是到你家找過你？”周鳳岐再次發(fā)難。

秦嵐終于有些支持不住。但她依舊裝作鎮(zhèn)靜，道：“趙楓？沒有??！”

“可王媽說那天有個跟陳寶怡一模一樣的姑娘找過你。這個人不是趙楓，還能是誰？”

秦嵐馬上感覺到了兇險，開始抗拒，說：“隨便你怎么說吧。反正我沒見到?！?/p>

“我早就料到你會死不認賬，陳太太。但這招對我沒用。我還有證據(jù)?！敝茗P岐笑著說。

秦嵐驚訝地望著周鳳岐。

有人過來，掀開蓋在趙楓身上的白布。秦嵐看到趙楓的尸體，一股抑制不住的傷感油然泛起，令她不能自已。

有人很快從趙楓緊捏的拳頭里，挖出一粒白色珍珠。周鳳岐接過，端詳，望著秦嵐。

秦嵐有些顫栗起來。毛經(jīng)理很快確認，這就是項鏈上缺少的那粒。

“趙楓死后一直緊捏著拳頭，我們也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憑借這粒珍珠我們完全可以斷定，五號趙楓肯定找過你，而且你的項鏈也是在趙楓跟前斷掉的。然后趙楓偶然捏到了一粒珍珠。而五號這一天，正好也是趙楓的死亡時間……”周鳳岐望著秦嵐，笑笑，道。

秦嵐兩腿一軟，癱在地上。

“真相就是，五號趙楓來找你，你們在客廳里爭執(zhí)起來，后來你動了殺意，用茶幾上的雕塑砸死了趙楓?？赡墚?dāng)中糾纏時，趙楓扯斷了你的項鏈，而一粒珍珠剛好被她捏在手心。然后到晚上你就把尸體拋進河里，回家后再讓王媽幫你找回散落的珍珠。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周鳳岐推斷。

秦嵐再也支持不住，很快承認在客廳里殺死趙楓的事實。

“為什么要殺死自己的親骨肉呢？”事后在牢房里，周鳳岐問秦嵐。

秦嵐不語。周鳳岐想盡辦法，秦嵐都不開口。他估計秦嵐要把這個秘密帶進墳?zāi)梗簿妥髁T。

突然他想起，秦嵐分娩時，現(xiàn)場還有一個護士，他沒來得及走訪。于是趕緊找到那個護士。

那個老護士起初不肯說出真相。后來聽說秦嵐殺了人，肯定會判死刑；另外也是迫于周鳳岐的壓力，就放棄抗拒。

原來當(dāng)年秦嵐分娩結(jié)束后，兩個女嬰都很健康。但秦嵐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女嬰脖子里有個胎記，就不顧虛弱，趁著江醫(yī)生出去，要護士幫她把女嬰弄死。護士當(dāng)然不敢，秦嵐就親手把這個女嬰悶死，然后交給護士丟棄。

周鳳岐驚駭不已。他回到牢房后，把情況跟秦嵐說明，然后追問她這樣瘋狂的理由。

秦嵐見秘密被揭開，也無心再去隱瞞。

“我跟我現(xiàn)在的丈夫認識時，同時也在跟另一個張姓男人交往。所以懷孕后我一直吃不準孩子到底是誰的。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女嬰脖子里的胎記后，就確定這兩孩子都不是現(xiàn)任丈夫的。因為那個張姓男人的脖子里，也有一個楓葉形狀的胎記。很不幸趙楓顯然是遺傳了這個胎記。而那個張姓男子跟陳家都很熟悉，所以我要是讓趙楓活下來，必定會露餡……”

周鳳岐聽得直冒冷汗。

事后周鳳岐找到趙軍，把來龍去脈都跟他說了一遍。趙軍深深嘆息。

“我知道趙楓嘴上說不會離開我，其實她很想回到陳家去，過大小姐的生活。這也可以理解。但誰知道這是一場災(zāi)難呢。”趙軍悲傷地說，“我養(yǎng)了她那么多年呀，楓兒，爸爸真舍不得你呀……”

周鳳岐也深深感嘆。幾天后，他幫著趙軍把趙楓葬在一片紅楓林里。時值深秋，大片的紅楓枝繁葉茂，宛如一團熊熊火焰，把墓碑都映得通紅。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