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十年
過往的歲月里,我寫過一腔孤勇的愛情,寫過陽光明媚的少女,也寫過平凡如你我的小人物,卻很少去寫具體的生活與狀態(tài)。
《小情劫》完稿后,我敲著鍵盤,開始寫一段“孤獨”。
很奇妙,明明是一個甜掉牙的故事,在我無數(shù)次審視全文時,甚至是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周薄暮清俊的臉與他設計的高樓時,我都好像能隔著十幾萬文字,感受到他的孤獨。
這個男人似神——天蝎座,淡漠至極。他的人生按部就班,不容差錯,如同他筆下的每一幅建筑圖一樣,理性而精準:十六歲賺取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十七歲包攬享譽國際的建筑大獎,從十八歲到二十一歲,在最璀璨輝煌的歲月里,他一次次地與俞綿綿擦身而過。
為什么?
因為他不染塵埃,也因為他高高在上。
你有沒有見過報告廳的舞臺?地毯綿軟,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四周都是吸聲裝置,說一句話,蕩過來的回音厚重清然。最厲害的是燈光,一排射燈照在身上,光彩非凡。如果你曾經(jīng)站到過這樣的位置,就能理解周薄暮的人生。被光環(huán)簇擁的人,看誰都影影綽綽,看誰都虛無縹緲。
是其他人太渺小嗎?不,是這樣的男人原本就是神話。
俞綿綿仰視他七年,一次次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攪亂他的軌跡。周薄暮漠視過,惱火過,最不安的時候,他甚至逃到了日本,一住就是三個月。
人人都知道,BN設計投資人周薄暮為了大阪別墅的案子旅居日本,他們看見他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頭條,看見他出入建筑工地,看著他在日式老宅里煮茶下棋,卻從不曾看到他在深夜輾轉難眠,也不曾看到他凝視手機,沉默不語的樣子——手機屏幕上只有小小的一張圖,是俞綿綿的頭像。
該回去嗎?不該嗎?他也遲疑,他也猶豫。那個女孩是一抹明媚的色彩,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讓他的一切溫暖生花。周薄暮受過最棒的教育,擁有迷人的皮相,即便翩然如濁世佳公子,在她面前,也不過是爾爾凡人——會猶豫,會不安,會忌妒。
來日本之前,C大組織了一場校友籃球賽。上半場結束后,俞綿綿將他攔了下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學、學長……你好,那個……”少女囁嚅半晌,也沒敢把握了一下午的礦泉水遞過來。他抿唇,佯裝慵懶地看去,卻深深地記住了那一刻,她眼角眉梢上的淡淡日光。
終于,這個小姑娘走到他面前來了——周薄暮勾唇一笑,尾音上揚:“嗯?”
“學長,我……”話音剛起,車鳴聲響起來,緊接著,路邊一輛跑車的車窗降了下來。駕駛位上,男子不耐煩道:“俞綿綿!等你老半天了!選修課要遲到了!”
“秦小唐!不許吵了!”少女氣鼓鼓地喊,再扭過頭來,慌張地道,“我……我先走了!”說完,將水塞過來,臉蛋紅紅地跑掉了。周薄暮站在原地,眼眸悄然瞇了起來,而后,下半場球賽他輸了。他從來都討厭被影響,可偏偏還是被她影響了。世界上有這么一種人,遇見心動,第一反應是逃避。
后來,周薄暮飛去日本,一直到三個月后,他看著朋友圈里俞綿綿和秦唐的合影,他們面前擺了個心形的蛋糕。他眼眸一凜,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說:“幫我訂機票,回國。”波音747沖上云霄,他單手支著下巴,想的是:那么,我們來日方長。
那一天,飛機掠過鐵塔,掠過高樓,降落在洛城機場。如果你像我一樣,腦海中有一幅畫面的話,大抵能看到,周薄暮自光中走來。世界上最動人的事情不就是這樣嗎?
他曾經(jīng)坐擁孤獨,卻因為一個她,生出凡心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