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唯愿與你醉繁華

◎凝佳恩

上海：唯愿與你醉繁華

◎凝佳恩

/不夜之城不及你/

三月，收到考研復(fù)試通知，我稍作準(zhǔn)備提前趕往上海。

四平路上楊絮紛飛，我站在海事大廈樓下給你發(fā)短信，有只小可愛在此迷路了，隨即附上一個定位。兩分鐘不到，你氣喘吁吁出現(xiàn)在我面前，笑得酒窩深漾：怎么不早點說，我也好去虹橋站接你。

你住在哪里以及公司的位置，我早向你我共同的朋友D打聽得清清楚楚，為的就是給你一個突然而至的驚喜。而你為了回贈這份厚禮，知曉我前來上海是為了采風(fēng)搜集素材寫文章，翹掉了余下的班陪我瘋狂。我沒有提考研的事，怕你心有負(fù)擔(dān)不能盡興同我游玩，更怕錯失這難得的獨處時機。好在你并不是個話多的人。

外灘，是每一個來上海的游客必然會去的地方，南京東路是途經(jīng)之處。夜幕初降的南京步行街燈火璀璨，亮若白晝，購物觀賞的人摩肩接踵，兩旁林立的名店商廈，以沉默的形式訴說著百業(yè)的興盛和繁榮。你走在靠馬路的那邊，右手放在面前，用一種奇怪的姿勢為我擋開所有障礙。

上海這座聞名于世的不夜城，褪去了白天的忙碌和浮躁，在晚上顯得格外熱鬧。我們順道游覽了銀行大樓萬國建筑，到達黃浦江邊時，長堤上已經(jīng)人流如織，舉著相機定格美好瞬間的國內(nèi)外朋友隨處可見。你擔(dān)心我被洶涌的人潮沖散，拉著我往高處走，雙手緊握的一剎那，有暖流源源不斷匯入體內(nèi)，我當(dāng)時的全部感受只有兩個字，心安。

多日未見，有些眷顧并未隨著時間消散，像以往一樣，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會有幸運的事發(fā)生。18點整，你帶我擠到江邊欄桿處，趕赴一場華燈初上。海關(guān)大廈的大鐘奏曲報時之際，隔江相對的東方明珠和金茂大廈彩燈仿佛聽到召喚，挨個兒亮起，宣布狂歡正式開始。

周圍嬉鬧聲歡呼聲此起彼伏，你耐心和我講述上海的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我伏在欄桿上望著你棱角分明的側(cè)臉，看江風(fēng)吹拂著你跳動的碎發(fā)，心思早跑到九霄云外。當(dāng)震旦大廈LED屏上現(xiàn)出姍姍來遲的紅心，“我愛上?！睅讉€字母落入眼中，我在心里悄悄地將其換成了你我的名字。

江水粼粼，傾城夜色，最易勾起人的千思萬緒。我驀然想起電視劇中的經(jīng)典橋段，心血來潮拉著你一路向北，你也不問我去哪里，由著我橫沖直撞。

站在外白渡橋上，我指著當(dāng)年《情深深雨蒙蒙》中陸依萍跳河的位置，悲情地問：如果今天我也在這里投河，你會不會第一時間跳下去救我？你再三打量我略微寬厚的體態(tài)，一時沒忍住哈哈大笑：你確定不借助任何外力能爬上去，還有，人家依萍當(dāng)年跳的是松江車墩影視基地的橋，你當(dāng)真選擇這里？

我鬧了個大花臉，尷尬地收回胳膊往前走，你見我低著頭以為我難過，急忙追上來安慰：跳，肯定跳，沒能讓客人載興而歸，我這個東道主該以死謝罪。

/曾有少年自此出/

上海男人謙遜有禮、溫柔體貼并且博學(xué)多才，這些顯著的特點在你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每當(dāng)聽到心細(xì)如發(fā)的夸獎，你總會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拿年齡和經(jīng)歷做擋箭牌，說你比我年長，比我高一屆，較早進入社會，所以考慮問題更全面些。

認(rèn)識你的那年，我作為新生進入Y校，而你已是記者團的核心部長。熟絡(luò)之后問起你，上海人基本不會離開家鄉(xiāng)到外地讀書，你為何會選擇一條與眾不同的路？你說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地獨立，只有嘗遍了辛酸和苦楚，才會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甘甜。

論講大道理、論閱歷，我無論如何都比不過你，但論死皮賴臉和膽大無恥，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從你的話里，我聽出你與父母是分開住的。當(dāng)天晚上，我以一個人睡賓館害怕為由，成功賴進你家還蠻橫地霸占了你的床，你好脾氣地抱著被子蜷縮在沙發(fā)上度過漫漫長夜。

早上起床，你已不在屋里，留了鑰匙和紙條，說是公司有緊急情況需要處理，忙完馬上回來，早餐備在廚房讓我用來墊肚子。工作日的魔都節(jié)奏極快，刷牙的空當(dāng)，透過窗戶向外看去，夾著公文包、背著筆記本的上班男女無一不是步履匆匆，慌而不亂，精神飽滿。

上海的大多數(shù)公司免費提供冰箱和微波爐，方便大家解決午飯，日出東方的9點上班規(guī)定，也是為了能夠空出足夠的時間來讓員工擠地鐵和公交。高房價壓力下，工作地和居住處相距甚遠可謂司空見慣。我隨便塞了幾片面包，喝下牛奶，便匆匆下樓去，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你生活了二十幾年的環(huán)境，收集和你有關(guān)的點點滴滴。

鐵銹斑斑的老弄堂，破舊中留存著上海特有的氣息，輕嗅一口就是一段香醇?xì)v史。對于寸土寸金的大都市來說，陽臺是奢侈物也是少有的空間，如此居住樣式下，穿竿晾曬變得極為尋常。

路過古老的弄堂口，只要稍稍抬頭便可看到窗邊伸出的細(xì)長竹竿，上面掛著五顏六色的衣服。這抹晴天里的別樣點綴，締造了上海巧奪天工的景致，成為不朽的傳奇。若是碰巧趕上刮風(fēng)天，還能見識到床單和襪子齊飛，褲子在空中跳舞。

行走在將要拆遷的街上，輕易就能見到面龐皺紋縱橫的老阿姨，操著一口音清柔美的方言揮手打招呼，不急不躁的吳儂軟語，像叮咚泉水敲在心上，滋潤又舒服。你打電話過來時，我正興致盎然，央求你說上兩句解解耳饞，你不緊不慢崩出“阿拉窩窩去”幾個字，我問你什么意思，你說我餓了想去吃包子。

/因為有你不迷途/

包子被你們稱為饅頭，生煎饅頭其實是生煎包子。上海最出名的一家特色生煎店叫小楊生煎，芝麻和綠蔥飾頂，底黃身白，皮薄餡兒厚，肉嫩汁多，出鍋趁熱吃最佳，配上一碗鮮香的油豆腐千張包粉絲湯，葷素搭配，唇齒留香。

我是個熱衷于吃的人，尤其喜歡品嘗地方美食。你坐在桌前為我介紹本地小吃，從起源到現(xiàn)狀講得頭頭是道，說大餅、粢飯、油條和豆?jié){有個威武霸氣的名字，叫作“四大金剛”，說石門一路的蟹殼黃最是類多味正，值得一試，說擂湯圓有色有香，柔軟爽口，深受游客歡迎。

收拾餐具離店的時候，旁邊坐過來一對外國姐妹花，詢問我哪種口味的生煎最地道。見我瞪大眼睛愣怔，你忙用純正的英文與她們交流替我解圍。出去后我為方才的窘迫略有失神，你一眼就看出我的顧慮，說口語面試不過是考察學(xué)生的應(yīng)變能力，即使說得慢也沒有關(guān)系。我驚訝你如何得知我考研一事，你笑得云淡風(fēng)輕：問下D就什么都知道了。

當(dāng)然，你也知道了我是怎樣夜以繼日地學(xué)習(xí)，知道了我是為了誰而全心努力，知道了我認(rèn)定上海大學(xué)的唯一原因。我不知道的是，你也曾像我打聽你一樣不厭其煩地跟D打聽我的一切，得知我下定決心來上海院校深造，放棄了公司外派出國的良機。

為了讓我放平心態(tài)找回感覺，你帶我去了洋酒飄香的異國朋友聚居地。上海國外友人極多，而新天地一帶，更像是個渾然天成的大型俱樂部，匯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和工作者，藍眼睛的帥小伙，棕發(fā)的長腿美女，個個說著流利的英語。

擔(dān)心我因為難為情和你用外語對話，你跑到一個黑人姑娘面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說服她騰出一個小時做臨時面試官當(dāng)場訓(xùn)練我。返程時我已自信滿滿，因忍受不了猜測，再三追問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聳聳肩說，不過是送了她幾張自家咖啡店的免費券。

有了你的鼓勵和指點，面試那天我把狀態(tài)調(diào)至最佳。你早起送我去上海大學(xué)，臨進門前擁抱了我，拍拍我的背讓我放輕松。我?guī)е愕墓奈栎p裝上陣，將你的分析和建議融會貫通?；厝ネ局姓f起整個過程和老師的表情，你給出的結(jié)論是問題不大。

次日成績公布，結(jié)果確實如你所料，我被錄取了。因為很快要出差外地，你簡單為我慶祝了一下，推杯換盞之后你我各自啟程。不同于畢業(yè)分別的淚眼蒙眬，那天前往車站的我心情愉悅，知道還會回到這片有你的土地，連下車進站動作都一氣呵成。

快要檢票時，你忽然跑來叫住了我，說要坦白一件事。原來，你講給黑人姑娘的原話是，這場面試很重要，希望你能幫個忙，結(jié)果出來后我會表明心意，求她做我女朋友。

我想到那天去商店買水，嘴里重復(fù)嘀咕著“阿拉窩窩去”，女老板告訴我，這句話的實意是咱們回家去。又聽見你試探地問：下次來愿意陪我登上東方明珠俯瞰整個上海嗎？我抿嘴淺笑，點點頭打了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