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恩
撒在每個晨昏,飄向每個角落
■周世恩
五月立夏,時序小滿,故鄉(xiāng)正是花事荼糜的季節(jié)。道旁溝渠和壟頭田間花紅柳綠,落英繽紛,其中開得最為濃烈和芬芳的,當(dāng)屬槐花。
經(jīng)過三月春雨的滋潤,四月陽光的飼養(yǎng),仿佛一夜之間,槐花悄然綻放在故鄉(xiāng)的房前屋后,花如雪海,層層疊疊,煞是壯觀。每一棵高大的槐樹上,都掛滿了如鈴鐺般的花串,象牙般的花瓣簇?fù)碓诒叹G的花梗上,密密實(shí)實(shí)地?cái)D在一處。若有風(fēng)拂過,槐花便翩翩起舞,顧盼生輝,宛若輕移蓮步的少女,一顰一笑都風(fēng)情萬種。一縷縷清香也隨著飄落的花瓣,撒在每一個晨昏,飄向村莊的每個角落……由于槐花過于繁盛,槐葉反倒成了點(diǎn)綴,放眼望去,槐樹綠瘦白肥,兒時的村莊就被這潔白的槐花掩映著、籠罩著、美麗著。
孩子的心思也被槐花撩撥得癢癢的。男孩調(diào)皮,三兩下爬上槐花樹,扯上一串便急不可待地品嘗起來。于是,那甜絲絲的花蜜汁混著槐花的清香滲進(jìn)五臟六腑,令人神清氣爽,唇齒留香!女孩愛美,扯來一些綠草,采來幾串槐花,親手編成一個花環(huán)戴在頭上,宛若童話中的白雪公主。村里的鄉(xiāng)親們也不閑,他們將采下的槐花帶回家,用水淘洗干凈,晾干了就可以煎炒雞蛋、水煮清湯,或者用面粉拌在一起做槐花餅。
印象中,我家老屋邊上就有兩株槐樹。每到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我家的小院就充盈著槐花的清香,白天曬出的衣服、床單,晚上收回,上面都有揮之不去的淡淡清香。這也是我們最快樂的時節(jié),摘槐花、吃槐花是必不可少的,捋一掬槐花,將花瓣剔除后留下花蕊,輕輕地咬下去,淡淡的甜味透過舌尖浸遍全身,比喝了一大口汽水還舒服、暢快。過足了嘴癮,隨手折幾束,將花瓣夾在自己喜歡的書里,過幾天花瓣蔫了,槐花的香卻附著在泛黃的書頁上,翻看書,書是香的,字是香的,連美麗的遐想也是香的。有時我們會挑幾串小心地用布包起來,把它放在蚊帳里,讓槐花伴著自己入眠,連夢都帶有淡淡的槐花香。
我的故鄉(xiāng)少見高貴嬌嫩的樹木,常見的是桑樹、苦楝、楊樹、榆樹、槐樹。這些樹都其貌不揚(yáng),不似大山里的樹,盤根錯節(jié),綠葉虬枝;不像城市街道的行道樹,秀頎挺拔,美麗蔥綠;更不似公園里的樹,高貴稀少,錯落有致。假若槐樹不開花,它在這些樹中甚是丑陋,干彎曲,葉稀少,有的槐樹渾身長刺,豬狗難近。但槐樹是做家具上好的木料,做出的桌椅沉甸甸的,不朽,不爛,不生蟲。我的老家至今還保存著一套槐木做的桌椅,雖然經(jīng)過了近30年風(fēng)雨的洗禮,讓汗?jié)n浸過,讓油鹽醬醋泡過,卻依然光潔如故。
我現(xiàn)在生活的城市廣州,樹木并不少見,有火紅的木棉,有參天的香樟,有獨(dú)木成林的榕樹……我卻對槐樹有著特殊的好感。月是故鄉(xiāng)明,莫非樹也是故鄉(xiāng)好——身在異鄉(xiāng),心懷故里。五月,真想回到故鄉(xiāng)的小村莊,去看看那飄香的槐花,和槐花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