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速風流

Abe+Schwadron

斯科特·布魯克斯，奇才主教練。他的履歷表上，你還能看到如下內(nèi)容： 1993-94賽季總冠軍火箭替補控衛(wèi)；前雷霆主教練，調(diào)教出了全明星控衛(wèi)拉塞爾·威斯布魯克；如今在他手下打球的，是另一個超級控衛(wèi)約翰·沃爾。

布魯克斯是去年四月執(zhí)掌奇才教鞭的，很顯然，華盛頓的管理層對其和運動能力驚人，性格倔強，爭議不斷的威斯布魯克共事的歷史很感興趣，他們覺得新教練可以對奇才隊里風格類似的那位控衛(wèi)產(chǎn)生同樣的正面影響。所以在參加新聞發(fā)布會宣布正式簽約后僅過了一周，斯科特就飛赴俄亥俄，和當時正在養(yǎng)傷的沃爾會面，雙方在一家餐廳坐下來，開始了首次對話。

奇才38年來戰(zhàn)績最好的一個賽季，吉爾伯特·阿里納斯之后最好的個人表現(xiàn)，突破季后賽首輪并在分區(qū)半決賽和東部常規(guī)賽冠軍斗得難解難分，這一切，都始于那家餐廳。

沃爾絕不是好打交道的球員，進入里阿蒙之前，沃爾和那些街頭混混的區(qū)別只在于他很會打球。但奇才用狀元簽選中他時，爭議就很大，當時的沃爾不會跳投，而且傳球選擇糟糕，但他的天賦，尤其是速度，絕對是歷史級的。奇才對沃爾而言也不是理想的起點，雖然身處美國首都，但華盛頓卻是不折不扣的小球會，時至今日沃爾還會因為外界總是忽視自己而發(fā)牢騷，“上全美直播怎么就這么難？”更糟糕的是，他能學習的球隊前輩讓人絕望：尼克·楊，賈維爾·麥基，安德雷·布拉切……

幸好，在無比混亂的更衣室外，沃爾得到了指點。威斯布魯克，巧吧，就是威斯布魯克，他為沃爾推薦了私人訓練師羅伯·邁卡拉納罕，沃爾的技術因此得以提升。凱文·杜蘭特則推薦了賈斯汀·佐莫洛，錄像剪輯分析專家。再加上奇才的助理教練，前全明星控衛(wèi)薩姆·卡塞爾，沃爾才得以有了正確的指導。

“我們對他說，必須慢下來，”卡塞爾說，“超級英雄也不能總單干?！?/p>

但讓習慣快的沃爾減速并不容易：新秀賽季，他就在場均失誤榜上高居第二，僅次于威斯布魯克。很多快攻，由于沃爾跑得太快，隊友時常追不上他的傳球。第二個賽季，沃爾的投籃命中率只有42.3%，三分球更是慘不忍睹的7.1%。他的速度，爆發(fā)力，彈跳已是有口皆碑，但不能夠控制住自己同樣聞名于聯(lián)盟。

2012年休賽期，沃爾趕赴洛杉磯，在圣莫尼卡高中接受訓練師邁卡拉納罕的特訓，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學習如何降速控球：左手運兩次，降速，換手，右手再運兩次，降速——然后全速啟動開啟暴走模式。聽起來并不難，但效果卻非常明顯：慢下來的沃爾，視野開闊了。

“傳球通常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后天是練不出來的?！辈剪斂怂拐f，“沃爾不一樣，通過慢下來觀察比賽，他把自己變成了聯(lián)盟最佳傳球手之一?！?/p>

2013-14賽季，陣容大換血的奇才終于讓沃爾有盡情發(fā)揮的空間。他首次入選全明星，并帶隊打進季后賽，還在首輪擊敗公牛闖入東部半決賽。沃爾的職業(yè)生涯達到了高潮，但在享受輝煌時刻的同時，沃爾卻不得不忍受左膝傳來的陣陣傷痛，而且越來越嚴重。

“過去三個賽季，我一直都承受著這樣的疼痛?！蔽譅栒f。

過去的幾個賽季，沃爾不止一次入選全明星，他場均可以得到18.9分9.7助攻，并與奇才簽下了5年8000萬的頂薪合同。看起來一切很完美，但幾乎每天，他都會因為左膝髕骨肌腱的炎癥而要接受長達三小時的治療。比賽后，訓練后甚至長途夜航后，沃爾會爬到訓練師的理療床上，讓對方在自己的患處扎幾針，緩解疲勞和疼痛感。后來，沃爾的膝蓋長了骨刺，每次屈膝都疼得受不了。沒辦法，沃爾只好讓別人幫自己開車，而他坐到后座上，把腿伸展到前排。

“整整三年的煎熬?！蔽譅栒f，“我不能加練，不能練習更多的投籃，不能提高自己的能力?！?/p>

沃爾想提升自己在罰球線附近的投籃，但卻苦于無法久練，只能一次次坐回儀器前治療。訓練的時候，他要使用反重力儀器，后來因為情況越來越糟糕，不得不又在家里置辦了一臺反重力訓練機。超聲波打碎骨刺，能夠讓沃爾的疼痛感消除些，但在經(jīng)歷了7天5戰(zhàn)，9天6戰(zhàn)的魔鬼賽程后，疼痛又會再度襲來。

“你需要好好休息?！标犛巡祭吕け葼柦?jīng)常對沃爾說，“你要給自己足夠時間恢復健康。”

但沃爾做不到，2012年，因為膝傷沃爾休戰(zhàn)了33場，奇才只贏了其中的5場。奇才需要沃爾，哪怕是一個并非100%狀態(tài)的沃爾，他的作用無可替代。

“我知道自己本來可以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切入得更兇?！蔽譅枙页鲎约涸诟咧泻痛髮W的比賽錄像，認定曾經(jīng)的自己可以更好，然后再把錄像給訓練師看，“看，這才是我！”

沃爾會研究威斯布魯克，斯蒂芬·庫里，凱里·歐文，達米恩·利拉德的比賽錄像，他對自己長時間沒有被列入這個頂級行列憤憤不平?！昂屯共剪斂嘶蛘邘炖锉荣悤r，我總在想，上帝啊，希望今天我的腿能好一些?！蔽譅栒f，“很多次醒來以后，第一感覺就是，‘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比賽。但我不能以此為借口?！?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9/12/klan201707klan20170718-1-l.jpg" style=""/>

沃爾沒有隱瞞病情，但從不大肆宣揚，所以只有沃爾身邊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個全明星控衛(wèi)在拖著殘缺的軀體打球。他想跳投，但跳得不高也不穩(wěn)。他每一次快攻扣籃每一次飛身追帽，都在冒著肌肉拉傷膝蓋扭傷的風險。從2013年開始感到疼痛，到2014年逐漸加劇，再到2015年忍無可忍，奇才終于意識到，傷病正在毀了自己的當家球星。于是上賽季一結(jié)束，里奇·保羅就把沃爾引薦到克利夫蘭的醫(yī)院，由理查德·帕克醫(yī)生操刀，從其左膝里取出了5毫米的骨刺，又對右膝做了一個關節(jié)鏡手術。至今，沃爾的手機上還存了一張骨刺的照片，乍看上去就像劍齒虎的牙。如果沒有它，沃爾的跳投可能不會那么蹩腳，可能會更早入選最佳陣容，并在美國隊有一席之地，甚至拿到一份豐厚的球鞋合同。

“沒人看到過真正的沃爾?！蔽譅栒f。

手術結(jié)束后，帕克醫(yī)生信心滿滿地告訴沃爾，他將打出最好的比賽。而在餐廳里，沃爾將這句話轉(zhuǎn)述給了新上任的教練。endprint

本賽季，沃爾出戰(zhàn)78場，場均36.4分鐘貢獻23.1分10.7助攻4.2籃板2.0搶斷，投籃命中率45.1%，制造6.8次罰球，沃爾沒有食言，他打出了職業(yè)生涯最好的一季，并帶領奇才贏下了49場常規(guī)賽，創(chuàng)造了自1979-80賽季以來的最佳戰(zhàn)績。進入季后賽，沃爾的場均數(shù)據(jù)提升到29.0分1 1.0助攻3.6籃板1.9搶斷1.1蓋帽，投籃命中率49.7%，三分命中率35.9%，制造7.7次罰球。連續(xù)9場比賽，沃爾都至少得到20分7助攻，這是自1992年的邁克爾·喬丹以來的聯(lián)盟最長紀錄，而且“飛人”當時的紀錄是跨越了兩個賽季。

季后賽首戰(zhàn)第三節(jié)打到還剩10分21秒，主場作戰(zhàn)的奇才還落后于老鷹，現(xiàn)場觀戰(zhàn)的華盛頓球迷緊張神情溢于言表，其中包括奇才老板泰德·萊昂西斯。就在這時，沃爾搶下了后場籃板，一條龍帶球來到前場，在罰球線附近轉(zhuǎn)身，迅速分球給位于左側(cè)底角的隊友奧托·波特，后者命中三分球反超比分。緊接著，沃爾開始了自己的獨角戲表演：右側(cè)突破上籃得分；顏扣老鷹新秀托里恩·普林斯；連續(xù)變向過掉肯特·貝茲莫爾后躲開德懷特·霍華德的長臂反身上籃得分；再次連續(xù)變向晃開貝茲莫爾中投命中；連續(xù)送出兩個空中接力的好球；命中三分球；背身單打丹尼斯·施羅德得手；突破吸引三個防守球員再助攻馬基夫·莫里斯……八分半時間里，沃爾連攻帶傳幫助球隊連得24分，從落后到領先13分，就此奠定勝局。從球迷到老板，簡直樂瘋了。

萊昂西斯接手這支球隊已經(jīng)7年，他經(jīng)歷了阿里納斯的持槍門鬧劇，也看到了沃爾孤立無援的痛苦，但對球隊和這個狀元秀始終抱有信心。2010年6月，萊昂西斯和沃爾在訓練場外偶遇時，很坦白地告訴后者“：我們選擇你是有原因的。我們并不是一支非常出色的球隊，未來可能會經(jīng)歷困難，有時候你可能會憤怒不已。但這是你的球隊，堅持到底，你有這樣堅韌的品格?！?/p>

沃爾當然不會害怕困難，9歲時，父親就因為癌癥辭世，他堅信挽救一支球隊不會比一個破碎的家難?！皫褪挚倳淼?。”卡塞爾一直這樣給沃爾打氣。從2012-13賽季開始，這句話變成了現(xiàn)實：比爾，波特，馬辛·戈塔特，莫里斯……再加上感覺不到疼痛的膝蓋，沃爾再次感受到，自己再創(chuàng)輝煌的機會來了。

奇才和沃爾本賽季的重整旗鼓開局并不美好，前10場比賽他們2勝8負。但沃爾卻沒有失去信心，因為訓練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可以高高跳起，接隊友的傳球空中接力將球狠狠反扣進籃筐?！班?，這種感覺真的很不一樣?！?/p>

之后，沃爾用了五個月時間，成了NBA歷史上首位單賽季得到“20分10助攻4籃板2搶斷0.5蓋帽”的球員，成了一個命中率可以接受的三分手。沃爾不用成為庫里和利拉德那樣瘋狂得分的攻擊手，26歲的他總是自稱是復古型控衛(wèi)，不依靠三分球仍然能給對手造成巨大威脅。

“他太快了，可以瞬間到達他想去的任何位置?！笨齑馁Z馬爾·克勞福德贊說，“即便你放他投籃防他突破，他仍能夠找到空隙，然后轉(zhuǎn)眼就在你眼前消失?！?/p>

對于這個閃電控衛(wèi)，中投就足夠有威脅了。在距離籃筐4.5米到5.5米這個區(qū)域，沃爾的命中率相當不錯，達到38.8%?！爸芯嚯x投籃是他最喜歡的手段。當他能夠命中那些球時，你就必須擠過掩護緊緊跟著他。”J.J.雷迪克說，“可如果你有一步?jīng)]有跟住他，那么這個回合就結(jié)束了?！?/p>

不過甩開對位防守者突向籃下的沃爾，第一選擇永遠是分球給空位的隊友?！拔以谄渌蜿牶退荣悤r就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奇才替補中鋒賈森·史密斯說，“教練會和我說，‘就站在他面前！站在他和籃筐之間！可說起來容易，做到就太困難了?！?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9/12/klan201707klan20170718-3-l.jpg" style=""/>

德懷恩·韋德老去，德里克·羅斯屢傷，沃爾可能是現(xiàn)役球員里和對方內(nèi)線球員沖撞最頻繁的后衛(wèi)?！拔腋杏X他是NBA里受撞擊最多的球員，很多時候都感覺這么摔是不是太狠了。但他還是站起來了?！备晁卣f。

和當年的威斯布魯克一樣，在布魯克斯教練治下，沃爾得到了更大更好的發(fā)揮空間。布魯克斯始終記得當年火箭主帥魯?shù)稀焚Z諾維奇是如何對待自己的，正是對方的充分信任，自己才能在一支冠軍隊站穩(wěn)腳跟。當年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威斯布魯克打不了控衛(wèi)，但布魯克斯還是將其送進了全明星。而如今的沃爾，已經(jīng)是聯(lián)盟頂尖控衛(wèi)之一，他在對老鷹第三場一條龍貫穿全場，四次運球超越五名對手，背后運球加扣籃，可能是季后賽首輪最漂亮的進球。隊內(nèi)訓練和分析錄像時，布魯克斯教練對沃爾的要求非常嚴厲，但到了球場上，他卻給弟子充分的自由。奇才的前任主帥蘭迪·惠特曼，會在比賽時站在場邊指揮沃爾打什么戰(zhàn)術，但這個賽季，如此場景幾乎沒有出現(xiàn)過。

“我學會了如何和大家溝通，有的人你可以對他大喊大叫，有的人你就得輕聲細語地對他說?！蔽譅栒f，這是他從教練那里學來的新本事。當被問到，如何區(qū)分兩種不同性格的隊友，沃爾的回答是：“你把每個人臭罵一頓，然后觀察他們的反應就好了。”

“每一個回合都非常重要?！奔竞筚悓销椬詈笠还?jié)，本隊領先12分，布魯克斯教練仍然在暫停時對球員大喊道。沃爾牢牢記住了這句話，他說如果自己和隊友三年前明白這個道理，可能就不會被步行者淘汰出局。

回到華盛頓，回到家，沃爾會花大把時間看比賽錄像，他在家里裝了六個顯示屏，隨時隨地都可以看，還能和朋友討論。

“他以前可能是學校辯論隊的隊長?！辈剪斂怂菇叹氝@樣評價沃爾。他們幾乎每天都要為一個話題爭執(zhí)，在克利夫蘭的醫(yī)院，兩人首次會面就討論了：比賽還剩28秒，落后3分，要不要犯規(guī)？過去這一年，他們又討論了“史上最優(yōu)秀球隊是哪支？”“史上最強控衛(wèi)是誰？”“史上最佳后場組合是哪一對？”“史上速度最快球員又是誰？”沃爾說，伊塞亞·托馬斯和喬·杜馬斯是史上最佳后場，也是自己和比爾學習的模板；布魯克斯教練則想象著，如果能夠在全明星周末期間舉辦一場沃爾和威斯布魯克的短跑比賽，那可真是太爽了。

訓練場上，布魯克斯教練在邊上溜達，琢磨未來比賽要怎么安排時，一個球滾到了他的腳邊。撿起球的奇才主帥心血來潮想玩一個手肘傳球，結(jié)果沒碰到球……看了一眼正背對自己和隊友聊天的沃爾，布魯克斯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他沒看著?！苯Y(jié)果幾分鐘后，來到教練身邊的沃爾無情地揭穿了對方，“嘿，教練，你需要好好練練手肘傳球了！”

是的，沃爾現(xiàn)在有各種各樣的本領，他什么都能看見，包括那條殺出東部通往總決賽的路。

“有些人很早就成功了，有的人則大器晚成。在我看來，屬于我的時間才剛剛開始?！蔽譅栒f。endprint